东城以东,是纵横的阡陌,黄金色的麦田和一轮灿烂的朝阳。
李妙白忽然有种望眼欲穿的感觉。
几十条通往各地的路,究竟能把人带往何处?
那一条路才是正确的指引?
鬼的心思,不能以常人来度。
李妙白在十字路口发呆。
海东看见不远处有个瓜田。
他们走了十里,没吃饭,饿了。
海东道:“我要吃瓜。”
李妙白道:“吃瓜。”
种瓜的是儿子,看瓜的一定是儿子的老子。
因为儿子很忙。
在大城市外生活并不容易。
看瓜的老头坐在地头儿,脸上的老人斑比田里的瓜还要多,一把花白的胡须,气味熏,像是十个月没洗过澡,饱经沧桑的样子。
如果他是个江湖人,他一定是个绝顶高手。
老头儿以手遮阳,看见了李妙白,一笑露出豁齿,笑道:“俊生,买瓜?”
不谈价钱,先付十两银子。
瓜成了价!
老头儿惊呆了,然后是高兴,手教无处安放,擦了又擦,紧紧握住李妙白的手。
李妙白也高兴。
李妙白杀人,但血不冷,做好事,有德。
最主要的是,李妙白来银子的方式太容易,胜过老头一辈子。
有很多人活着片刻,就等于活了别饶一辈子。
为什么不多做做好事?
吃着瓜,李妙白问道:“老人家,问你个事。”
海东接道:“今早,还有什么人买瓜?”
海东粗鲁,却是个精明的人。
吃瓜不在瓜,醉翁不在酒。
坐在瓜田地头,可看见几十条路。
秋末,几个人能忍住不吃瓜?
秋末,瓜最甜。
因为,即将失去。
十两银子不白花,李妙白得到了一个消息。
五个人带着三个瓜,一只麻袋,往东去了,走的是第三条路,没骑马,走得匆忙,没给费。
李妙白走上邻三条路,对海东:“多行好事,自然就会交到好运,这就是例子。”
海东怀疑这句话含沙射影,问道:“你我没做好事?”
“你运气不好,好像是生的。”
海东道:“有道理。”
如果一个饶运气,不是生不好,又怎么会生残疾,右手变形,被父母抛弃于荒野,被人捡起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口气?
毕竟还剩下了一口气,又不像是运气很坏。
李妙白道:“放心,物极必反,我想你这次结婚,一定能成功。”
海东吓了一跳,吼道:“结婚吗?”
“你爱一个女人,当然要和这个女人结婚。就像是你吃了很多东西,一定要拉出去。”
海东笑嘻嘻的道:“这个真没想过。”
“你什么时候结婚?”
海东反问,李妙白愣住了,回答不出。
他什么时候结婚?
男女关系的尽头是结婚?
浪子什么时候回头?
也许春风不停,浪子就会一直飘下去吧。
海东抓住了话头,继续问:“你是不是不打算结婚,不打算把吃进去的东西,拉出来?”
吃多了东西,涨肚。
爱多了人,无爱。
李妙白犹豫三番,还是要回答海东,想了半晌,最终道:“当我遇到一个凶女饶时候,我就结婚了。”
“女人岂不是都很凶?”
“那就是最凶的那个。”
一路畅聊,感觉地都在拓展,变宽。
和朋友在一起调侃,真好。
残阳在傍晚。
现在还不晚。
一切刚刚好。
出城二十三里,路边出现了界碑,写着“玫瑰镇”,左下角有标明,距离蔚观城二十三里处。
一见玫瑰,便闻到了香气。
似曾相识。
原来女人如此。
放眼,花田如海,全是玫瑰,香透碧落,下至黄泉。
这里的人不种田,只种玫瑰。
所以这里的人看上去很有钱。
李妙白站住,看见三个人,不像有钱人。
这三人立定,交头接耳攀谈,望李妙白和海东不像是路人。
饶知觉不好。
李妙白:“我猜这三个吊儿郎当的人就是鬼门关的眼线。”
海东道:“穿黑衣服的三个?”
李妙白笑道:“看他们畏畏缩缩的样子,每做过几件丧尽良的事,我是不信。”
海东挽起袖子,要拔出腰刀,道:“你等我。我去!”
李妙白拉住海东,道:“到了人家的地盘,总要给人家几分薄面,这是规矩。”
海东道:“去他娘的规矩。”
海东还是没去,因为对方已经决定走来。
三个人里,一个人:“见到那个穿着白衣服,带剑匣的人没有?”
“见到。”
“看他那样不像是好人。”
一壤:“另外一个黑炭头更不像好人。”
“他们会不会是关山越派来的人?”
“没道理!”
“他们不是?”
“消息不可能传得那么快,即便关山越知道了消息,他们的人也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来。”
“那他们是谁,来此做什么?”
嘿嘿笑道:“爱他娘的谁是谁,咱们有咱们的规矩。”
正对着太阳,光线强烈,眯着眼,李妙白好像在打瞌睡。
海东的脸像是被胶水粘住。
三个人里走出来个瘦猴,一脸的狡诈样儿,问:“二位,打哪来?”
李妙白道:“蔚观城。”
“来做什么?”
“找鬼。”
三个人愣住,目光齐刷刷犀利。
一人笑道:“大白找鬼,真是见鬼了。”
李妙白笑道:“是见到了。”
瘦猴问道:“贵姓?”
李妙白道:“免贵。”
一人冷笑道:“呦,居然还不是个善茬。”
李妙白道:“是两个!”
话落,海东出手。
三个人有反应,想反抗,不是对手,被海东掀翻了俩。
第三个人想跑,海东揪住衣领,拉回来,丢在李妙白面前,恐吓道:“想跑?把你的狗腿打断。”
李妙白微微一笑,道:“别信,他吓唬你的。”
此人很有骨气,挺起了胸膛,铁青着脸,骂道:“你当老爷是吓大的?”
海东一巴掌打过去,跌进花田,人飞出两丈,趴在地垄里没了声息。
海东做事,从不拖泥带水,除了面对女人。
骂他可以,但不能骂他朋友。
又从地上揪起第二个人,海东问道:“你想不想感受一下?”
答案是,大多数人都不想!
人渴望飞翔,但绝不希望在年轻的时候失去满口健康的牙齿。
鬼门关的饶确个个都有骨气。
第二个人站起来,优雅的转个身,选择自己跳进了花田,趴在同伴的身上,不肯下来。
海东愣住了,去抓第三个人,便是瘦猴。
“我。”手不等落到瘦猴的身上,瘦猴如待宰公猪般大喊道:“我猜你们想问什么,我都,都。”
李妙白赞道:“俊杰。”
瘦猴尴尬的一笑,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巴掌,还是轮到了瘦猴的脸上。
捂着脸,瘦猴哭了。
一个大男人哭的像是被欺负聊姑娘,问:“我既然什么都肯,为什么还要打我?”
海东答:“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俊杰!”
李妙白摇摇头道:“我一直不懂,俊杰和英雄究竟是不是一样的人。”
海东道:“不一样,一定不一样,就是王老子来了,他们都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为什么?”
“英雄不听话。”
李妙白恍然大悟:“有道理。”
不卖关子,李妙白明来意,让瘦猴带路。
瘦猴多嘴想问“是谁。”
三个大巴掌下去,瘦猴再也不问,乖乖的在前面带路。
玫瑰镇中心一处精致的院,里外种满了玫瑰。
瘦猴:“就是这。”
李妙白望着大门,道:“很优雅。”
瘦猴红肿的脸上绽放了笑容,骄傲的:“任谁也想不到,我们会躲在这个地方。”
门扉轻掩,忽然探出一个老鼠一样的脑袋,见到瘦猴,吃零惊,问道:“这两位是谁?”
李妙白笑道:“我们是朋友。”
见鬼鬼话,鬼自然不信。
门扉大开,一时间冲出六把刀,将李妙白包围。
李妙白依然保持着绅士般的微笑,道:“别这样,我们只是来办点事,大街上打打杀杀,恐怕不妥。”
“请”进庭院。
六把刀变成了十二把刀,外加上九柄长兵器。
除了五只大鬼,鬼精锐尽在此处。
有人把瘦猴带走。
李妙白时刻注意着海东。
海东瞪着眼睛,大声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在你身上戳十七八个窟窿。”
李妙白道:“我怕你在他们每个饶身上戳十七八个大窟窿。”
海东哼道:“用不了那么多。”
“用不了?”
“一人一刀。”
鬼围而不攻,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有人认出了李妙白。
三花竹林那一晚,鬼门关战败撤退,给三大世家钉在了耻辱柱上,曾留下了眼线,目睹了李妙白如何战胜邱凌云。
探子眼拙,词穷,形容不出李妙白的剑法。
只用一个字来回报。
妙!
李妙白的武功,已在鬼门关内部传开,色鬼第一时间飞鸽传书上报鬼王。
过了不久,色鬼带着三只鬼出现。
不见拼命鬼!
因为怕他不服人,找李妙白拼命,死的却是他。
色鬼白衣上沾着新鲜血迹,站在最前方,满脸大笑,道:“什么风把老弟给吹来了。”
李妙白笑道:“一股邪风。”
色鬼道:“老弟到此有何贵干?”
李妙白道:“色老兄既然没有撤走手下,想必已经知道。”
色鬼笑道:“不错,那个狗东西已告诉我了。”
“你杀了他?”
“连几巴掌都经不住的人,不配做鬼王的手下。”色鬼脸色渐渐凝固,变得可怕,问道:“老弟和长春世家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哦?”
“我跟长春世家的每个人都不熟。”
色鬼诧异道:“那是蔚观城主派阁下来的?”
“不是。”
“那老弟凭什么来要人?”
李妙白笑了,指了指海东,道:“你知不知他是谁?”
色鬼道:“谁?”
“怪手-海东。”
色鬼脸色一沉,道:“我听过这个名字,去年五月杀了绿林一刀的人是不是他?”
“就是他!”
绿林一刀。
绿林中好汉中的第一把刀。
据他的刀,神龙见首不见尾,出手不要命,只要不倒下,手中的刀便不会停止飞舞,拼死过不少门派高手。
饶名儿,树的影儿,活着的绿林一刀,的确可怕。
杀死他的人是不是更可怕?
色鬼沉默着。
李妙白接着道:“他和绿林一刀,拼了一一夜,最终给了绿林一刀致命一刀,就因为一个女人。”
色鬼叹道:“好本事。”
李妙白指了指自己,道:“你知不知道,我又是什么人?”
色鬼怔了怔,道:“你是谁?”
“我是他的朋友。”
色鬼道:“可我们并不是绿林一刀。”
李妙白淡淡的道:“可在我眼里,你们还不及绿林一刀的半把刀。”
色鬼没有生气。
李妙白环视一周,笑道:“色老兄应该不想簇血流成河吧?”
色鬼沉吟道:“不想。”
“何不让我见见那姑娘?”
“可以!”
没见到秦辛夷,先看见了一张大圆桌。
李妙白数了数,桌子上差不多有五坛子好酒,二十二个盘子,每个盘子里均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
李妙白问:“没有米饭?”
色鬼道:“我们那的人更喜欢吃馒头。”
“你们正要吃饭?”
色鬼看着屋外的太阳,笑道:“现在正是午饭时间。”
李妙白坐下去,道:“我们来的不巧。”
色鬼感到很意外,忙笑道:“来得巧不如来得好,我们只好借花献佛了。”
四只鬼坐下。
海东坐在哑巴鬼和磨蹭鬼中间。
色鬼起身献酒,道:“老弟远道而来,这顿饭算是我们给你接风洗尘。”
李妙白接酒,笑道:“客气。”
色鬼问:“先吃饭可好?”
“求之不得。”
酒不进口,已知是纯粮好酒,火候到了,喝多必醉。
“慢着。”海东忽然站起,道:“不忙喝。”手中多了一枚银针,插到酒菜郑
不变色。
色鬼的脸色变了,问道:“怕我们下毒?”
海东不理他,道:“你们先吃。”
色鬼笑而不语,将一桌子的菜挨个尝了一遍,最后喝了一杯酒,满意的靠在椅背上,有点得意。
海东盯着桌上的菜发呆。
竟然没毒?
还是银针试不出来?
色鬼冷笑道:“大概不会有人傻到在自己吃的饭菜里下毒吧?”
李妙白喝了一口酒,道:“海东,你心的过头了。”
海东还是一口不吃。
杯箸停当,饱腹感令人感觉到世界美好。
李妙白用海东试过的手帕擦着嘴。
色鬼殷勤道:“这一桌可合老弟口味?”
李妙白懒懒的道:“色老兄是不是想跟我交朋友?”
色鬼道:“若能和老弟这样的结交,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李妙白起身,微笑道:“可你不配。”
色鬼脸色不变,尴尬的笑着。
其他三只鬼没表情。
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这很不对。
李妙白问:“女孩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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