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我咬了咬唇。
“那种个人画展什么的,如果邀请咱们媒体的朋友去捧场,会不会很麻烦?”
老沈是业界老油条,我还是新人,有不懂的地方,问他就对了。
“这个嘛,也不是什么大事,有这个就行了!你不能让人白跑一趟啊!基本的车马费是要给的!”
老沈叼着烟,做了一个moNEY的手势。
“你要办画展啊?没听你会画画啊!”
我在风里挤出一个苍白的笑。
到了晚餐时间,大家围桌吃饭。
在海岛上吃饭,除了鱼就是虾,各种贝类,生猛海鲜。
老沈坐在我边上,一个劲地给我夹菜,添了一大碗海鲜粥给我。
这个人如此之殷勤,弄得我都不大好意思了。我埋头吃东西,正襟危坐。
“老沈。”
坐在他边上的一大腹便便的男人大概是他的熟人,碰了碰他,一脸促狭地笑着。
“女友哦?”
“哎,别瞎。我来介绍一下,万,万宁,咱报社的才女,文章很有灵气。老刘,晚报广告部的部长。”
我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
“刘总好,初次见面,我失礼了,先干为敬。”
我一仰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哎哎哎,姑娘可以哦!”
那刘部长笑着鼓掌道。
“老沈,你偏心呀!美人儿在侧,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老远有人叫唤着。
于是,老沈拉着我沿着圆桌走了一圈,跟着那些这样的部长那样的主任些违心的话喝尽杯中的烈酒。
灯光照在我的脸上,想必是灼灼如桃花甚至比桃花还要鲜艳吧!
吃完饭,他们又吵吵着要去K歌。
在昏暗的包厢里,我蒙头大睡。
我酒量尚可,轻易也不醉,一旦醉了,要不蒙头大睡,要不满世界撒酒疯。
还好,那我只是乖乖地睡着。
老沈和别人一起K着歌,他唱歌跑调得连我这半睡半醒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老沈,你别唱了,太难听了。”
老沈哈哈大笑起来。
别睡了,咱们两个唱一个。
我点了一首《一生所爱》,前奏响起的那刻,我的眼泪便轰然碎裂。
情人别后
永远再不来
消散的情缘
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
愿来日再续
鲜花虽会凋谢
只愿
但会再开
为你
一生所爱隐约
守候
在白云外
期待
……
佛曾经曰过: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若人生了悟如佛,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四大皆空,生与死又有何区别?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人生八苦,可不正因为参不明悟不透,才这么悲苦吗?
试问在凡尘中苦苦挣扎的我们,谁又参得透佛的旨意?
我带着十二分的酒意,独自回房睡去。
窗外开着一簇雪白的花,照在月色里,极为梦幻。海浪喧,拍打在礁石之上,如雨潇潇而落。
同房的是《花儿》杂志社的一个女编辑,看上去约摸二十五六岁,剪着一头短碎发,英气逼人。
“你好。万宁对吧!”
女人笑起来璀璨夺目。
“你好。”
我探出一个蓬乱的头来,床头夜灯幽幽地照着我的脸。
“张绮!”
女人坐在我对面的床上,晃荡着修长的双腿。
“我知道你,我拜读过你的诗!”
张绮竖起大拇指来。
“惭愧惭愧。我喝高了,这样躺着,你不介意吧!”
我羞赧地红着一张脸。
“没事儿。你躺着便好,怎么舒服怎么来!”
张绮踢掉脚上的鞋子,连袜子都扯下来。
“那些臭男人,可太讨厌了!他大爷的,一个劲地灌姑娘喝酒想干嘛的?”
张绮起身倒了一杯热水给我。
“喝点水。”
我道过谢。
张绮将水杯放在床头桌上。
她抽出一支女士烟来,掏出ZIp打火机来,帅气逼人。
“我抽支烟,你不介意吧!”
“请便!”
我淡淡地道,拒绝的话,我已经不大会了。
“谢谢。”
女茹上烟,手指纤细修长。那必定是一双写得了文章弹得了钢琴的手。
青烟袅袅弥漫在不大的房间里,张绮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月光跌落进来,嘈杂的海浪声扑通跳了进来。
我们像坐在船上一样,摇摇晃晃。
彼此看着幽暗中的彼此,张绮笑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为我读诗。
今夜 雪要拜访中原
上无数的星辰
混在雪中坠落人间
就像我混在人群
随着湖水一起流浪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
雪花却来自四面八方
亮时回到各自的家
雪山顶上绽放的雪莲花
是我送给你的嫁衣
仿佛 每一首诗
都是一个做梦者
从一条河
跋涉到另一条河
脚底下每一条银鱼
都是一颗发亮的星
你 现实到底是不是一剂药
可能治好梵高的疯病
我坐在桥上望远处的风景
有没有可能 春过后
我就成了 你指间
不愿消融的雪花
我惊诧地望着她。
那是我去年写的一首诗,连我自己都忘记了。眼前这个抽着香烟,头发短短的姑娘却一字不错地把它念出来。
我们这是不会下雪的,但是去年却下了一场雪。我在飘落的雪花下念着这首诗,好像自己已经变成了一瓣雪。
“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去见见这个叫万宁的家伙。”
”呵呵,幸会幸会!”
我拱了拱手。
“你知道吗?我以前也写诗,失恋的时候,特别诗情画意。可惜,后来再也写不出来了。”
我看着这个女孩儿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她一眼就是那种有故事的人。
只有伤心人,才有诗情、才有故事。
那个夜里,我蜷在被子里听着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带着三分醉意,听着张绮讲她的伤心往事。
张绮,“我有故事,你不能没有酒啊!”
于是半夜,我们又去岛上的超市买了一打啤酒,买了两袋酒鬼花生,焦糖瓜子,两大袋辣辣的鱼干儿。
买单的时候,张绮指着那一叠红红的利是封问:“你买这玩意儿干嘛?要结婚啊?”
我突然被她逗笑。
我们两个提着酒和零食穿过海岛,海风吹在脸上像落了一场雪。
我们两个将铺着雪白床单的床,合并到一起,穿着睡裙盘腿坐在窗下,晒着月亮,吹着凉风,就着故事,喝着酒。有时捧腹大笑,有时光着脚把墙踢得响。
张绮在床上乱蹦乱跳,跳着跳着,笑着笑着,她就蜷缩在床上,呜呜地哭着。
我素来不会安慰别人,便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哼起一首童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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