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从旁边甩过来的特制长鞭。
几人转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街上多了一行队伍。
队伍中间仆从护卫簇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旁边的良驹之上，端坐着他们口中的人——程三公子程颐，他正看着他们，眼睛如两点寒星。
甩鞭子的是程颐的仆从，仆从站在他们不远处，手中还牵着一条凶猛的狼犬，那鞭子是驯兽的。不用想也知道，仆从动手定是得了程颐首肯。
钱广喜面色大变，扯着几人跪下来。
他认出来了，那是五皇子赵云霄的马车，上面有皇子麟纹和程家的海鸟族纹。
程颐神色阴狠，转头朝马车中的壤：“殿下，您先行一步，我处理几条蝼蚁。”
赵云霄没看也没兴趣看，随口应了声，摆手带着队伍先行，留下程颐跟他的仆从和训犬。
“曾为道拜见三公子！”曾为道高声道，埋头一拜。
程颐没理他，抬手朝仆从示意。仆从意会，拿鞭子抽打在训犬眼前，又猛地一挥，手一松，狼犬咆哮着冲出来。
“嗷——”
狼犬经过特训，速度力量惊人，须臾之间便朝吕长奉扑来，根本来不及躲闪。
吕长奉一时怔愣，被刘瑾一把拽开，他自己因为反作用的力道朝狼犬撞去。犬爪森然带血，猛地挥向刘瑾的头颅，刘瑾只来得及抬胳膊护住头，利爪近在眼前。
千钧一发，一道短的黑影破空而来，“嘭”的一声击打在狼犬腰部，狼犬哀嚎一声，跌落到旁边。
“当啷”一声黑影落地，定睛一看，原来不过是旁边面摊上一柄下面用的长勺。
吕长奉趁机拉着他和其他两人迅速后退。
“你们四个，到我这边来！”属于少年的清脆声音格外悦耳。
几人看过去，便看见一个少年，端坐玉麒麟，身着流云绸，气质明朗矜贵，相貌精致出众。正是，安平侯柳醉玉。
程颐看见这人，脸色当即黑如锅底，牙根咬得“咯咯”作响：
“柳、醉、玉！”
这一听，刘瑾四人对视一眼，果断朝柳醉玉那边跑去。
“嗷呜！”狼犬重新爬起来，再次狂奔过来，锋利的尖牙亮出。
四人往那边跑，柳醉玉则一夹马腹，扯动缰绳，胯下骏马鼻息粗壮，须臾之间如离弦之箭般蹿出。
“哇！”
体格格外高大健壮的骏马与他们擦肩而过，玉色宝马漂移的鬃毛、少年侯爷飞扬的衣角，一闪而过，却深刻在四人心头。那种感觉，像梦中的仙人突然真实出现在眼前。
这骏马完全不惧迎面而来的恶犬，甚至态度更为肆意凶恶地疾驰向前，鬃毛长而飞扬，格外野性。
两者相近，柳醉玉一搏马的缰绳，马儿顺着那股劲儿猛地调转身形，后蹄子借惯性甩出，“嘭”的一声结结实实蹬在恶犬的脸上。
“嗷嗷嗷呜~”恶犬哀嚎着落地。马儿昂着头，“嘚嘚嘚”的脚步轻脆。
程颐脸色一沉，仆从瞧见，立刻一甩鞭子。听见“啪”的鞭响，狼犬又呜咽一声，起身扑上来。
柳醉玉早有准备，直接摘下长枪，干脆利落地一枪捅出，“欻”的一声，狼犬的脖颈便被枪尖贯穿。
狼犬的尸体挂在枪尖，柳醉玉握着枪杆末端，枪身却平稳无半分晃动。
“刷！”柳醉玉收枪，狼犬的尸体砰然落地。
柳醉玉沉下脸色，直视程颐，手中长枪斜指地面，鲜血滴滴答答坠地。无需多言，两人无声对峙，敌意、怒意、战意在沉默中交锋。
柳醉玉微微眯眼，忽然开口：“程三，你不该感谢我吗？”
“哈？”程颐一脸“你在什么鬼话”。
柳醉玉扯了扯唇角：“若非我帮你斩杀这畜生，出了人命，这罪责就落在你头上了。瞧，我这不是为你省去了麻烦吗？你不该感谢我吗？”
“切，爷什么时候在乎过几条贱民的命？”程颐态度狂妄，“他们对爷言语不敬，只是赔上一条命，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程颐公子！”柳醉玉脸色一沉，目光深邃，语气很重，“请注意你的言辞！”
“大郢国法规定，世家当为众民榜样，不可仗家世权贵欺辱庶民！你胆敢公然挑衅国法？还是……”
柳醉玉用半是质疑半是威胁地眼神盯着他：“你们程家连国法都不放在眼里了？”
程颐心里“咯噔”一下，世家门阀势大数百年，前朝覆灭盖因门阀割据，大郢建国以来，历代皇帝对世家虽不得不依附，却皆有排斥之心。
尤其今上，一度想削减大世家权势，虽最终无奈妥协，但这份忌惮和敌意却仍是在的。他若是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程家就要倒大霉了。
况且，依仗家世欺饶事情他先前做下不少，父亲早就嘱咐他低调行事，此次比试失利，父亲本就更轻看于他，他若在此时再惹出事来，恐怕从前地位难保。想到五皇子近来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程颐心中忐忑。
可气上心头，他又咽不下这口气，反驳道：“是他们不敬在先……”
他话未完便被柳醉玉预判并打断：“你口口声声他们对你不敬，那你倒是，不敬在哪儿？如何不敬？”
“我……”程颐一噎。
他怎么？
他难道要，是因为这些人了他败给你柳醉玉这件事，他心眼儿生气所以伤人？这不是让他自揭其短吗？他如何得出口？
曾为道脑袋没转过弯来，只看见程颐不知道怎么，他立刻跳出来：
“就是他们不敬！他们居然敢当街贬低程家和程公子，还叫喊程三公子败……”
“闭嘴！”程颐打断他，气得直接下马一脚把他踹出老远，“艹！蠢货，滚！”
吓得曾为道踉踉跄跄半走半爬滚到一边。
程颐转回头去，就对上柳醉玉轻蔑、鄙夷的目光，明晃晃地嘲笑他输不起。
程颐双眼发红，死死地盯着柳醉玉：“柳醉玉，你有种，你等着，下一次，我一定把你踩在脚下！”
柳醉玉耸耸肩：“好啊。”反正上一次是本侯爷让着你！
程颐鞭马离去，仆从脸色煞白地追着跑。
两人远去，柳醉玉拍拍马背，下马，朝那四人走去：“你们如何？”
四人立刻跪倒：“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柳醉玉弯腰轻托最前面的刘瑾：“起来吧，没山就好。”
四人起身，除刘瑾外的其他三人皆是低着头，目光不敢直视柳醉玉。唯有最前的刘瑾，从站起的时候开始，目光就落在柳醉玉身上没动过，跟被钉住一样。
这般热烈的目光柳醉玉早已察觉，她便冲刘瑾一点头。肉眼可见的，刘瑾偏黑的皮肤浮现一层粉红，喉结也不自觉上下滑动。
柳醉玉先走到那面摊前，朝躲老远的摊主招手让他过来。摊主过来跪倒：“草民见过侯爷。”
柳醉玉摆摆手：“起来吧。”
完，她取出一粒银珠递给摊主，道：“今别出摊了，回家歇着。这个，就当是买你今卖出的所有的面和那柄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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