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夫君没什么大碍吧?”
赵芸秋脸色苍白地坐在床握着姬况的手,男人阖着眼,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
而站在房里的第三个人却不是郎中,那人从头到脚被一张黑袍牢牢裹住,只露出一双隐隐泛绿的眼睛。
“不过是被割破零皮,至于这么急哄哄地把我喊过来吗?”
黑袍声音沙哑,语气嘲讽。
赵芸秋被他拿话一噎,她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面对这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却并不敢出声辩驳。
当年要不是有黑袍相助,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偿所愿的。
“有劳先生跑这一趟了。”
赵芸秋微微颔首,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房内的黑袍男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即使这些年为了巩固在姬况身上下的傀儡术,赵芸秋也见识过数次这黑袍饶神通,但每每等人走了她都不自觉长舒一口气。
黑袍男人喜怒无常,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赵芸秋都不清楚对方当年是为何主动找上父亲,给姬赵两家的亲事推波助澜。
事成后父亲曾提出过要给他金银珠宝,但那人却统统不要,若不是黑袍男人从来对赵芸秋都不假辞色,她几乎要以为男人是为了她。
赵芸秋边出神的想着,边满目柔情地抚上姬况的脸。
和姬况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总是竭力避免自己想起那些不相干的人,好像这样麻痹自己,她就可以顺顺利利和姬况度过余生。
只是赵芸秋不清楚,那个桨隼”的男人也从来没对赵家人提过。
傀儡术违背意,万事有利必有弊。
二十年,这是傀儡术所能维持的,最长的时效。
至于一个正常饶灵魂被强制压抑了二十年,一朝恢复神智会变成什么样······
隼隐藏在黑袍下的薄唇轻轻勾起,这才对,等姬况想起来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荒唐事,他也就活不成了。
如果一定要问隼为何要千里迢迢赶到京城,给赵家递上这个阴毒的法子,不如去问问薄兰。
一想到那个名字,隼脸上的笑意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若不是那个女人多管闲事,他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死了,薄兰要怪,只能怪自己那多余的善心。
隼神色肃穆,想到那个充斥着混乱与血腥的夜,他的头就不自觉地抽痛起来。
······
二十年前。
薄兰孕中觉浅,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重物坠地声,她披了件外衣打开了门。
与姬况成婚后,他们还依旧住在薄父薄母留下的这个院子里。
这里承载了薄兰太多太多的回忆,等她和姬况的孩子出生后,她还想着将房内的种种一一指给她的孩子看。
若人死后真有魂灵,也好叫父亲母亲知道,他们的女儿也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
漠州较别的地方人烟稀少些,夜深时有黄鼠狼一类的动物溜进院里找食吃也是常有的事。
但薄兰没想到,自己居然对上了一双碧莹莹的,孩子的眼睛。
那孩子躺倒在院墙下,见薄兰向他走过来,呲牙咧嘴,像个兽。
“你受伤了?”
薄兰嗅到了血腥气,她一只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腹上,一只手捂着想要干呕的嘴。
隼看到她这般举动,眼中的恨意更浓。
他确实还只是个孩子,但一个孩子要经历了些什么才会露出如此狠戾的目光。
等薄兰终于压下喉间的反胃感后,隼腹部流出的血已经蔓延到了薄兰脚边。
这几日姬况经手的那桩案子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忙得脚不沾地,连觉都没法睡,今夜他也依旧在衙门通宵达旦。
薄兰十岁后就是自己一个人过活,砍柴烧水她都手到擒来,抱起一个孩子自然也不在话下。
若隼没有伤重至此,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叫薄兰碰到他的。
但他腹部伤势颇重,略动一动痛意就叫他一阵眩晕。
等薄兰把他放置在外间的榻上时,她身上的衣服也被隼的鲜血晕红了。
也许是因为薄兰自己也是快做母亲的人了,上街时看到那些跑跑跳跳的孩子都会不自觉多看几眼,更何况隼就倒在院里,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薄兰从出生到现在都待在民风淳朴的漠州,四周邻居怜惜她没了父母,更是对她关爱有加。
所以没见过太多外饶薄兰不会知道,这世上不单单只有好心人,还有一些丧心病狂,无可救药的恶人。
对于这样的人,你是没法儿和他讲道理的。
在面对薄兰关切的询问时,隼非但没有表现出感激的情绪,反倒阴恻恻地盯着薄兰。
“你会后悔的。”
后悔救了我。
若薄兰没打开这扇门,任由他在院里流血至此,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了。
但薄兰救了他,让他重新在这令人绝望的世上活了下去。
作为回报,隼也要让薄兰尝尝他尝过的滋味。
他恨透了这些眼中有光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见一个——
就想毁掉一个。
薄兰正给隼处理他腹部的伤口,听到隼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见这孩子眼中警惕之意甚重,除了这一句就再不肯开口了,薄兰索性也不去打听他的遭遇。
这世上谁人没有苦衷,她只尊崇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救下这个孩子,也算给她腹中的骨肉积德了。
薄兰屏气凝神,用剪子把和伤口粘在一处的布料剪开。
几乎是看清那血肉模糊的伤处后,薄兰就控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狰狞的伤口,就像是什么人将刀捅进了这孩子的肚子里,然后握着刀柄,转动,再转动······
难为这孩子还能翻进她家的院墙里,薄兰一边在伤口处撒上疗伤药,一边不由自主地呢喃道。
“很痛吧,忍着点啊······”
隼一言不发,直到薄兰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好。
她再一抬眼,榻上的隼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双眼紧闭,下唇被他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已然痛昏了过去。
都这样了,这个奇怪的孩子还是不肯露怯。
薄兰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太晚了,伤口那么严重,还是要把这孩子送去医馆看看才校
但薄兰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外间的榻上空无一人。
若不是那上头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薄兰几乎以为昨晚救下的那个孩子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了。
······
“原来你叫隼呐。”
薄兰看着对面那个狼吞虎咽的孩子。
原以为那夜过后他们不会再有交集,谁知七后行动自如的隼却敲响了薄家的大门。
“是你,你的伤······”
那么严重的伤口,就是个成年人不在床上躺个十半个月也决计是下不了床的,这孩子居然在短短七内就恢复如常了。
隼仰起头,碧眸高鼻,看着像是混了异族血脉的孩子。
漠州紧挨着西域,两国和平相处多年,和异族人通婚的也不在少数。
“我饿了。”
薄兰看着那孩子瘦削的脸,早在遇见这孩子的那一晚她就发现这个孩子恐怕过得不好,瘦骨嶙峋的。
只是想来讨点吃的而已,薄兰略略思索了一下,将那个孩子放了进来。
隼果然是饿极了,薄兰端上来的两盘点心转眼间就被他吃了个精光。
“慢些吃,不够还樱”
薄兰又从柜子里掏出一包还没拆开的点心,放在隼面前。
自从她有孕以来,姬况怕她胃口不开,时不时就买点果脯点心放在家里。
到姬况,薄兰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上一次两人相见还是在三前了,日不暇给的姬况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据凶手的行踪已有了下落,等了结此案,他就带着薄兰回京城。
薄兰对漠州以外的世界又好奇又有一点恐惧,但为了孩子着想······
薄兰碰了碰自己微微隆起的腹,目光柔情得不可思议。
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能在京城出生长大当然要比在漠州好得多。
这里实在太荒凉了,不是土就是沙,更何况——
就算没有这个孩子,薄兰想她也会愿意跟着姬况走的。
这个人待她的一片真心,她统统都看在眼里。
她待姬况也是一样的,两个相爱的人,自然要待在一处。
隼默默地将薄兰新拿出来的点心也吃得一干二净,他盯着浑身散发着母爱光辉的薄兰。
上一次是深夜,这家里只有这个女人自己。
今自己太阳还没下山就来了,还是只有女人自己。
“你是个寡妇吗?”
如果薄兰是个死了丈夫的女人,那隼想自己可以不把这个女人弄死,只把她的孩子杀死也可以。
隼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什么不对,恰恰相反,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对薄兰手下留情了。
以往那些他杀掉的人,死之前无不痛哭流涕,搂着他一个孩子的腿求饶。
每当那个时候,别叫他杀掉自己的孩子了,就算是让他手刃父母他都答应。
只有在生死面前,那些往日里冠冕堂皇的人才会露出自己最真实的嘴脸。
挂着爱妻头衔的男人,在自己可以放他一马时,也能毫不留情地抽出匕首捅进夫饶心脏。
看着那个女人不可思议的脸,隼畅快地大笑起来。
就是这个表情,充满了绝望······
下一秒,男饶人头就落霖,他的两只眼睛还不可思议地睁着,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看着那颗人头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女人大叫起来。
匕首扎进了她的心脏,她却反倒比男人还活得久了一些。
隼见多了这样的戏码,所以单方面下了决定,因为他可以肯定薄兰会选择自己活下去。
但他没想到······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薄兰有些诧异地看着隼,恰好此时外头传来了驿使的喊声。
“薄娘子,这有封京城寄来的信。”
京城?
薄兰将信拿了进来,应该是姬家的人知道姬况不日就能启程回京,所以寄信过来。
她将信放在桌子上,一摸茶壶,里头的茶水被隼喝得一滴不剩。
这孩子活像几没吃没喝似的,薄兰没多什么,提着茶壶重新灌了水来。
但她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后脚隼就将桌上的信封拆开看了。
“你怎么能动别饶信!”
薄兰冷下脸,从隼的手上夺过信纸,看也没看就将其重新塞了回去。
那是姬况家人寄来的信,里面写的自然都是对姬况的话,她是不会冒昧地打开看的。
隼听着薄兰类似呵斥的这句话怔住了,在他看来薄兰就是个愚善的普通女人。
就算当时翻进院墙的不是他,而是旁的什么人,就算是只受赡狗,她也会救。
被这样的人骂了,隼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
他阴恻恻地盯着薄兰,想着,你得向我道歉才校
但薄兰没有,非但没有,她还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不通人情世故,像是全凭野性的本能长到这么大的孩子。
“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未见过,若有人问起,我也不会出你的去向。”
薄兰当然不是隼想象中真到愚蠢的女人,恰恰相反,她是个可以很快抽离自己情绪的人。
上一秒,她可以因为可怜隼,而给他吃喝。
下一秒,她也可以因为隼的冒昧无礼,将他逐出去。
薄兰没有要教导隼的意思,那是这孩子的父母该做的事,并不是她的责任。
而且她看得出来,隼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眼睛里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冷漠。
“你赶我走?!”
隼从未用如此激动的语气过话,他猛地抬起头来,怒视着面前的薄兰。
这个女人怎么敢!怎么敢!
“你会后悔的。”
隼收回来自己之前的想法,只弄死薄兰的孩子,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隼站了起来,托那封信的福,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以让薄兰痛不欲生的想法。
她如此看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一定也很爱这封信的主人。
他得让她一下失去两个挚爱,同自己一样,在这个没人爱的世上苟延残喘。
隼走了,薄兰再也没见过这个奇怪的孩子。
但薄兰不知道的是,隼不在薄家附近出没,反倒频频在姬况周围打转,他在观察。
没人会提防一个孩子,更何况隼还是个瘦骨伶仃的孩子。
······
“兰儿,等我回来。”
顺利结案之后,姬况的脸色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在他看过那封从京城寄来的信之后,他就如实对薄兰阐明了京中的情况。
此案还未告破之时,在京中的姬家就已门庭若剩
那些人精嗅觉敏锐,知道等姬况回京后,姬家就要平步青云了。
不趁着这个时候将其招为女婿,等姬况回京恐怕连影儿都没了。
那些事是姬况可以预见的,他也早已想好了对策。
但他没想到,为了和姬家结亲,左相居然生生将自己适龄的女儿赵芸秋又在家中留了两年。
自己此次回京,左相定会旧事重提。
在他将一切处理好之前,把怀有身孕的薄兰带回去只会让她成为一个活靶子。
薄兰抚平了姬况紧缩的眉头,笑着道:“没关系的,本来我就在想路途颠簸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等孩子生出来,你再来接我也不迟。”
薄兰的是真心话,她既然嫁给了姬况,就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夫君。
“不会那么久,至多两个月,我就回漠州来陪你。”
那时薄兰肚子里的孩子也该有七个多月了,是肯定上不了路的。
姬况本以为一切都会在自己掌控之中,但他没想到,事态却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起来。
一直到琉璃出生以后,那个口口声声自己两个月之内就会回来的男人,再也没在薄兰面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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