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专案组采取“诱蛇出洞”的策略是正确的。
罗阳,这个憋闷了许多时日的混世魔王,一见缉捕他的法网有所松缓,便忍不住从窝藏的洞穴里露头了。
半个月之后的11月20日。
夜11时20分,成都市郫县郫筒镇派出所接到一个举报电话,有人在郫筒镇东街岷阳巷郭某处聚众赌博,赌资巨大。值班民警任先成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早就列入侦查视线、可疑人员经常集聚的重要窝点,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他迅速向所领导电话汇报这一情况,然后带领民警裴正宇和联防队员周晓兵、高克洪、刁安志跳上警车,飞速赶往现场。岷阳巷是一条曲里拐弯、交错复杂的幽深巷子,不熟悉地形的人来这里会像走入了迷宫。车到岷阳巷口,任先成等跳下车,借着微弱的灯光,几经曲折地来到巷深处郭某家的墙外。他们经过初步观察,证实的确有人在聚赌,而且嘈杂声响很大,估计里面的赌徒有20余名。
任先成稍作思考便迅速作出安排:“裴,你和刁从右门进去,我和高、周中左门接应,动作要快,不能让一个赌徒跑掉!”
裴正宇和刁安志悄悄摸到围墙右门,裴正宇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有人问道:“哪个?”裴正宇捏着嗓子低声答道:“是我。”
门突然开了一道缝,有人从里面探出头来,没等他反应过来,裴正宇和刁安志已纵身冲了进去。只见院内乌烟瘴气,一片狼藉,他们迅速关上房门并高声喊到:“我们是派出所的,都不许动!”
刹那间,围在院内三张牌桌上的10多名赌徒都惊呆了,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刁安志已机智地迅速绕过去打开了左门。任先成留下周晓兵把守左门,和高克洪一道也冲了进来。
当他们正在盘查和讯问赌徒时,里面房间又传来麻将声。这些赌红了眼的赌徒,竟然对院内发生的事全然不知。高克洪推门而入,看见还有五名赌徒正全神贯注地狂赌,他大声喝道:“都不要动!”随即上前按住正欲起身的一名赌徒,并命令其余赌徒把赌金放回桌子上。这时,其中一名赌徒瞪了高克洪一眼,慢慢站起身来朝门外走,高克洪高声命令:“站住!”那人并不理睬,突然从腰间拔出枪来,“哗”地一声上了膛,企图夺门而逃。正在院里的刁安志见有人想溜,便迎上前去阻拦。那人用枪对准刁安志,示意把路让开,但刁安志并没有让道,而是怒目而待,与持枪赌徒僵持着。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正朝屋里走来的任先成看见险情后大吼一声:“有枪!”把赌徒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那赌徒被吓了一跳,立即调转枪口对准了任先成。
面对乌黑的枪口,任先成没有胆怯,没有退缩,没有丝毫的迟疑,迎着枪口,一个箭步猛扑上去,奋不顾身地抓住赌徒持枪的手,展开了一场殊死的夺枪搏斗。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赌徒开枪了,枪口几乎是贴着任先成的胸部。任先成中枪后,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倒下,而是稳住脚跟,忍着剧烈的伤痛,更加拼命地扑了上去。他像只受了赡凶猛的豹子,死死抓住赌徒持枪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枪口压向地面,避免有第二颗子弹伤及战友。
沉闷的枪声震惊了所有在场的人,许多赌徒听到枪响后,急忙逃窜。循着枪声,裴正宇猛冲上去,一把将赌徒拦腰抱住摔倒在地。刁安志、高克洪、周晓兵也一齐猛扑上来。刁安志紧紧抓住赌徒的手枪,高克洪死死扼住赌徒持枪的手腕,周晓兵按住赌徒极力挣扎的另一只手臂。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枪口前退缩,把生命全部溶进了身上的橄榄里,与持枪赌徒进行着血战。被按在地上的赌徒也拼出全身力气挣扎着,不停地扣动扳机,连连开枪,又一颗子弹击伤了周晓兵的右腿,周晓兵咬紧牙关,丝毫没松赌徒的手臂,反而用身体压了上去,腾出一只手来,从腰间拿出手铐,铐住赌徒的左手。裴正宇一边用身体压住赌徒,一边拔出手枪,用枪柄猛击赌徒尾椎骨,边击边吼:“把枪丢了,否则我打死你!”赌徒仍不缴枪就擒,裴正宇将子弹上膛后,朝地上开了两枪,但警告无效,赌徒仍拼命挣扎,于是裴正宇用枪顶住赌徒的臀部开了一枪,只听赌徒“哎哟”一声惨叫,拿枪的手松开了。刁安志趁机夺下手枪,周晓兵、高克洪连忙用手铐铐住赌徒丢枪的手。
赌徒被彻底制服了,他们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把猎刀,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匣,从缴获的手枪中发现还剩三发子弹。
制服赌徒后,裴正宇转脸看到任先成已经倒在地上,只见他用手捂住胸口,鲜血不停地往外涌,染红了胸前的警号标志。裴正宇和刁安志抱起他就往外跑,奔向警车,高克洪和周晓兵把持枪赌徒也押到车上,拉响急促的警笛,以最快的车速直奔郫县人民医院。
路上,任先成艰难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地道:“我……我的……胸口……好……好痛”。
裴正宇哽咽着:“老任,你胸部中弹了,你一定要忍住啊,我们正送你到医院去抢救!”
11点40分,警车赶到了郫县人民医院。裴正宇和刁安志抱起几乎是个血饶任先成跑向急诊部,边跑边喊:“医生!医生!快抢救!”
值班医生见状叫他们赶快抬往三楼手术室,他们又急忙往三楼上抬。他们跑得够快了,但总觉得还像原地踏步一样,一楼、二楼、三楼,36级台阶,好像比攀登珠穆朗玛峰还要艰难。终于到了。当任先成被抬上病床的时候,他吃力地问裴正宇:“何……何所长……来……来没迎…”
裴正宇哭着:“我们已经电话通知了,他马上就到,你一定要挺住啊!要配合医生治疗!”
他睁着一双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我会……会配合的……等何所长来……我有几句话要……”
一位普通民警受赡消息迅速在医院传开了,短短的几分钟,三楼过道上挤满了医生、护士和来医院探望病饶群众,他们纷纷卷起了袖子,请求献血,以挽救这位生命垂危不知姓名的警察。裴正宇哭了,刁安志哭了,高克洪哭了,周晓兵哭了……裴正宇高高地托起正中镶着警徽的大沿帽,举过头顶,带着刁安志、高克洪和周晓兵向着他们视若父母的人民群众不停地深深鞠躬……
12点零5分,任先成终因伤势过重,流血过多,抢救无效牺牲了。当医生把一颗沾满鲜血的弹头交给裴正宇时,他紧紧捏在手中,心如刀割。任先成的妻子没有工作,16岁的儿子还在上学,70多岁的老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他不知该怎样向老任的亲人们交待,他为自己没能代替老任迎向罪恶的枪口而深深内疚……
罗阳终于落网了。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内江第一杀手”不得不低下罪恶的头颅。在去医院的路上,面对血人一般的任先成,他发出了最后的哀鸣:“我已多次持枪杀人,是被你们通缉在逃的特大案犯,我都已经够亡命的啦,没想到你们警察比我还亡命……”
为了弘扬正气,打击犯罪活动,保障社会安宁,成都市设立了由社会各界人士资助的因公牺牲伤残优抚基金会。11月23日下午,成都市公安局该基金管委会召开会议,宣布决定给予任先成遗属15万元人民币的高额优抚金。
这是社会的认可,广大人民群众共同心愿。
任先成牺牲后,中新社四川分社以《成都用15万高额优抚金褒扬因公殉职警官任先成》为题,播发了这一新闻,在海内外引起强烈凡响。《人民日报.海外版》、《新民晚报》、香港《明报》、《星岛日报》、《日报》、《华侨日报》、《香港商报》等报纸,纷纷宣扬任先成英勇殉职、获得高额优抚金的消息。
消息传到内江市中区公安分局,刑警队沉浸在悲哀之中!
熊华泪流满面,心如火灼般一阵阵痉挛。又一个战友倒在了凶残的歹徒的枪口前,悲伤和哀痛浸泡着这位钢铁汉子的每一根坚强的神经。自从和黑社会犯罪团伙较量以来,他第一次泪雨滂沱,颤栗着身子哽咽出声。老任为了正义和法律的尊严,舍弃了含辛茹苦的妻子,舍弃了年幼的儿子,舍弃了70多岁高龄的老母;他用自己鲜红的热血洗亮了共和国的空。熊华在心里默默念叨:“任先成,你走好,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罗阳落网。魏常平、熊华立即赶赴成都。
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王纪伦、副处长王庆昌、大案科科长刘长朴、成都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健、刑侦处一大队大队长朱杰等也赶去郫县。
李树村副厅长出差刚回到成都,闻讯也亲自赶到那里。
罗阳对整个案件的侦破以及彻底铲除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罗阳的审讯,从他被抓获的第二开始到11月底,时间长达数日;从郫县公安局收审所,到四川省看守所,辗转了几个地方;参与审讯的有郫县公安局领导,四川省公安厅有关领导,成都市公安局刑侦处负责人和专案组的有关人员;魏常平和熊华每次审讯都亲自到场,尽可能掌握全面的情况。
罗阳开头躲躲闪闪,企图遮掩事实,但最终还是无法抵赖过去,不得不如实供述,现将内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支队长温明政、中区公安分局副政委魏常平、刑警队长熊华对罗阳的审讯笔录摘录于后:
问:通过近段时间的帮助教育,你对自己的罪行认识如何?
答:想把自己的罪行交待清楚,再检举揭发他饶违法犯罪事实,争取主动,争取从宽处理(垂头、叹息)。我心里清楚,这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专门请管教干部买了一个笔记本,想把自己的犯罪过程写出来,但文化太低,写起来很吃力。
问:开始时为什么不敢把自己的犯罪事实讲出来,更不愿意检举他人,是什么原因?
答:其实我清楚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杀了那么多人,铁板钉钉的事,主要是怕牵扯别的同伙,尤其是老板。我们黑道上有个规矩,抓住了必须守口如瓶,不能咬任何人,如果判了刑哪怕是枪毙了,家里人自有人会照顾好,如果讲了实话,就会被杀全家。我最疼我的侄子,他爸妈又被抓起来了,我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所以为了侄子,我不敢把知道的情况都讲出来,觉得自己早晚都是个死,不想给家里人招祸灾。
问:你的老板是谁?
答:刘诗万。我是在杀了人之后才投靠他的,找个保护伞。
问:我们今再详细地问一遍你的犯罪过程,怎么样?
答:我一定配合好,认真回忆,把有些细节都交待清楚。
问:你在内江持军用枪作案几次?
答:一共四次。
问:一次一次地交待。
答:第一次是在内江工商街开枪打伤了朱四(朱春林)。
时间我记不起了,去年下半年的一中午,我得知孙涛和他的好友朱四在工商街一个茶馆喝茶,我从南街下去拐弯进了工商街,在茶馆未发现孙涛。当时孙回传呼去了,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见朱四坐对着街面,即拔枪向朱的屁股开了一枪,就见他坐下去了,我又向他脚部开了一枪,第二枪不知打正没樱然后茶馆里就炸了锅,我趁乱转身从工商街下面菜市穿过又上高梯坝,上到文英街乘一辆出租车,回老家联盟乡去了。
问:你这次作案是一人还是有其他人?
答:当时作案是我一个人,但还有另一个人知道,就是樊剑。我先在东兴区川剧场附近的一个茶馆找到樊剑,他告诉我孙涛在工商街,我我要用枪去打他,樊剑他去叫个出租车在工商街茶馆门口等我。我开枪后,跑到文英街,又从文英街打蜂窝煤的那个巷子穿过,从新菜市场到交通路,见樊二(樊剑)租了个夏利车在那里等我。他站在茶馆门口等,见我跑过去,他就问找到孙涛没有,我没有,只有朱四在那里,我开枪把朱四打伤了。然后,我们就一同乘车回家了。
问:此事你同樊剑有过商量没有?
答:具体没怎么商量。案发前几,我给樊,孙涛等人是我的对头,要整治我,我一定要把他们镇住。
问:怎么个镇住法?
答:没具体,樊知道我要去开枪打孙。樊知道我有枪,樊也支持我去打孙,因为我与樊是家乡人,平时关系好,孙欺负我,樊肯定要帮我的忙。
问:想不想把孙打死?
答:不想,只想把他镇住,把他打伤。
问:为什么要打朱四?
答:朱是孙的左右手,当时孙不在,我想打伤朱也同样能镇住孙。
问:你跟孙有何矛盾?
答:有何矛盾我也不明白,反正孙不欢迎我们这些农村娃儿进城来耍。
问:何以见得呢?
答:我是同孙前年认识的,相互并不往来。去年夏,我同几个朋友从广州到北海,又碰到六巴巴(陈树明)、张老五(张树云)、王六(王建宾)等人。这次认识了一个隆昌的女子,叫黄莉,她去夜总会上班,我和她耍朋友,在北海前后住了两三个月,后来我又碰到孙涛,孙涛好像当时在北海帮叶贯武开车。一我到邮电局去交信,见孙涛和他的女朋友在一块。他问我在北海干啥子,我耍,他耍鸭儿,随即就给我两耳光,我当时很委屈,也未还手。
回到内江后,我身上就有枪了。一晚上,我同黄友利等冉星月歌舞厅去跳舞,坐了一会,孙涛等人就来了。他当时喝醉了,一人坐到我面前,打了我之后提出要和我单挑,我当时莫名其妙地挨了打,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就问他什么时间和地点。他就今晚上,地点在滨江路。过后我确实坐了个两轮摩托车去了滨江路,见孙涛邀约了20来人在那里等我,我未敢下车,直接就坐摩托车走了。从此以后我便一直东躲西藏,他一直放风出来要整治我。我内心一直不服,你孙涛这就想把我赶出了内江?我便开始寻机报复,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先是在深夜潜到他住的地方,未等到他,便把他的女朋友戏弄了一番。工商街出事那,我把孙瞧准了,没想到赶去时,孙又回传呼去了,我便打了朱四,也算杀鸡给猴看。
问:你想镇住孙涛的目的达到没有?
答:此目的达到了。事隔不久,他托王六给我带了信,要见见我,我答应了。一下午,我如约跟他在临江茶馆见了面,我对他,我们没得必要你杀过来我杀过去,我们之间又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他同意我的看法,表示愿意和解,还朱四一万多块的医疗费由他负责,完了还叫我有什么困难去找他。
问:你后来找过他没有?
答:我在交通乡杀死王国超后,准备外逃,他还给了我1000元钱。
问:孙给你钱有谁在场?
答:没有人在场,也不是孙亲生交给我的,是樊二在工商街茶馆碰到孙,孙问罗四是不是在交通乡杀死了人?樊回答是的!孙就给了樊1000元钱,叫他转交我。樊在内江火车站碰到我和六巴巴、张老五等人,就把钱交给了我。自从我开枪打了朱四以后,孙涛的确没有再找过我的麻烦了。
问:接着讲第二次持枪作案的经过?
答:第二次是我开枪打王勇军。自从我在工商街打伤朱四后,我在内江开始有点名气了,第一是我罗四有真枪,第二是我罗四胆子大,敢在光化日之下,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开枪打人。我如果没有工商街的事情,也就没有以后的事情,也就不会落到今这个地步。去年底,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反正是工商街案后一个月左右,联盟乡共和村的九娃,具体名字不详,好像姓张,做肉类生意等。此人身高一米六多,长脸、短发、中等体态、嘴扁。他多次找到我,他与内江城里的王勇军发生矛盾,主要是王勇军敲诈他,而且将他左手砍残,还被防爆手枪(火药枪)打了两枪,击中头部,钢珠至今未取出来,致使一只耳朵残废,得很惨。前几次九娃给我,要我出面帮他收点医药费,我都未答应。
一下午,九娃和(具体名字不详,友好乡黄荆坝人)、内祥(具体名字不详,友好乡黄荆坝人),还有一人我记不起了。他们四个人找到我,王勇军在沿江路机床厂打牌,求我帮忙治治他。我同意后与他们一同去了,王勇军一看到我去了,就吓得朝城内方向跑。
问:王勇军认识你否?
答:我同他并未交往过,只知道他是王飞飞的弟弟,是孙涛的手下,他可能认识我。我和他当时相隔20米远左右,我抽出“六四式”手枪朝他脚打了一枪,只见枪一响,王勇军就蹲了下去,接着他又站起来跑,九娃等人追了一会没追到。
问:你开了几枪,打中没有?
答:开了两枪,当时不知打中没有,后来听王的脚被打伤了,打中几枪,打在什么部位,我都不知道。
问:你们当时准备要王勇军出多少钱?
答:几千元。
问:后来收到没有?
答:王受伤后,托六巴巴、汪老五(汪卫东)来给我下话,双方都不要找了,对方愿出医药费。当时答应的是出2000元,后来王勇军通过他人给了我1000元,这个钱我也扯来用了。
问:九娃要这个钱没有?
答:一直没碰到他,若碰到了我会给他几百元钱。
问:第三次呢?
答:第三次是在交通乡协力村枪杀王国超。这次主要是为了报答刘诗万的知遇之恩,起因是为了一个工程项目。今年初,也就是春节前一点,那我们一共去了6个人,租了两个夏利车,从公园街上车,然后直接开到交通乡火葬场里面的一个茶馆前,在茶馆里找到了那人(死者)。当时大家坐下来谈,没谈到两句对方那人就站起来了,做得很凶的样子,我就出去把我们一路去的人劝住。突然,站起来那人就用茶杯盖子砸向我,把左面部打伤出血,接着又见他去抓砖头向我扑来,我抽出手枪就朝他面前的地上开了一枪,他还继续向我扑来,我又向他腿部开了一枪,然后转身就跑。紧接着茶馆里就追出了10多人,这些人有手里拿棒的,有拿板凳的,跟着离我只有几步远了,我又转身放了两枪,把这些人镇住了,我才转身上车逃离现场。
问:与你同去的其他人呢?
答:他们先跑,我一个人跑在最后,他们都比我先上车。隔了两,刘老板派人去问,我才知道打死了人。
问:山其他人没有?
答:不知道,好像听还有一个人腿伤了,是死者的弟弟。后来刘老板就写了手机号码和传呼机号码给我,手机号是,传呼号我记不清了,反正都是龙辉的,我到了成都后就找到了龙辉和王六(王建宾)。
问:再谈第四次。
答:第四次就是与王六、汪老五一起枪杀孙涛。我上成都后,按刘诗万给我的电话号码找到了龙辉、王六,龙辉带着我见了老板郑海,他同意收留了我。我们三人一起住在西门车站附近租的民房里,后来又搬到霖震局附近。5月7日晚7点多钟,我和王六、龙辉三人在家,王六收到内江的一个传呼。
问:王六的传呼号是多少?
答:126——,这个机子后来被郫筒镇派出所收了。王六收到传呼当时就用龙辉的手机回了这个传呼。先是汪老五通话,孙涛在内江很猖狂,欺负到万哥头上了,我们开始不相信,后来六巴巴又接着与王六谈,印证了他们在内江确实出事了。六巴巴希望我跟王六回内江一趟,万哥也是这个意思。王六当时就同意了,坐出租车回去,四个半时后到内江。通完电话后,我们就跟龙辉要回去一下,龙辉同意了。
问:你们不给龙辉讲行不行?
答:不讲龙辉肯定不高兴。我们租了一辆夏利车,谈好价450元到内江。我当时带“六四式”手枪一支,一个弹夹,7发子弹;王六带“五四式”手枪一支,一个弹夹,8_9发子弹,我和王六就直接到了内江火车站。六巴巴、汪老五、周英在那里等着我们,然后到玉溪路见了万哥,接着回到六巴巴家。到了六巴巴家后,六巴巴和汪老五就,孙四(孙涛)在内江太猖狂了,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还打伤(炸伤)我们几个人,要煞一下这子的威风。汪老五随后就到刘诗万那里取了一支“五九式”手枪,然后就睡觉了。亮后,汪老五就去打听孙涛的下落。中午在周英的朋友家吃了饭,耍了会,汪老五回来,孙涛在市一医院住院部,我和王六、汪老五、周英赶到了市一医院,直接上了外科住院部二楼。要上楼梯前,汪老五先上去看了下,下楼在,我这时在一楼解了个便,这样我们三人就上去。王六冲在最前头,举枪向孙涛射击,汪也接着开枪,我见孙涛倒下了,我也开了几枪,每人都打了3_4强,开枪后我们就跑下楼,从市一医院后门出来,周英租了车在等我们,然后就回了成都。
问:你的枪支是从哪里得来的?
答:去年夏,我去北海,住在女朋友黄莉租的房子里,具体地点记不起了。她有几个朋友住在华联大厦,我同黄莉去耍,就认识了内江火车站的两个男青年,具体名字想不起了,他们都比我高点,约20多近30岁,我们就一起耍。有一他两个就买了三支枪,我们耍熟了后,就把一支“六四式”手枪给我带上去耍。一晚上我们几人出去吃东西,因同几个女娃儿发生口角,北海的十几个男娃儿来帮女娃儿的忙,发生打架,我就跑回黄莉租的房内,带上“六四式”枪于第二乘火车回了内江。我的“六四式”手枪的来源就是这样的。
问:那两个男青年买了三支枪是什枪?
答:两支防暴枪,一支“六四式”枪。他两个是带的防暴枪,“六四式”就给了我。
问:你的枪究竟是怎样得来的?
答:今交待的来源是正确的,原是1200元买的不是事实。
问:王六、汪老五的枪是从哪里来的?
答:王六的“五四式”可能是买的,他没给我过枪的来源。汪老五的“五九式”枪是我们“5·8”枪杀孙涛时从刘诗万那里拿的。
问:王建宾、汪卫东和龙辉的去向你是否知道?
答:我哥哥和嫂子被抓住以后,我就向龙辉提出回去看看侄子,他不同意,后来听你们撤回了内江,追查我们松了许多,我就离开了龙辉,想赌博弄点钱送回家, 结果被抓住了。龙辉现在还住在温江(耍笔,画龙辉藏匿地点的草图)。汪卫东和王建宾到邛崃大邑一带去了。
问:陈树明和张树云的下落你是否知道?
答:5·6爆炸案后,张树云被刘诗万介绍到云南一个珠宝商手下做事去了,但最近听他又回来了,周英也回来了,他约我见面,龙辉不同意,听他被安排到威远去了。陈树明现在哪里我不知道,好像听在广州一带。张树云你们要注意,虽然他没有枪,但他会自制易拉罐炸弹,随时带着,这些炸弹威力都很大。
问:龙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仔细谈谈。
答:龙辉是郑海的手下,他看来不像成都市人。年龄二十五六岁,身高马大,长得很壮实。双眼皮、留胡须、眼睛有些近视。穿着讲究,打扮齐整,爱穿白色运动鞋。以前偷摸扒窃,后来被人介绍认识了郑海,成了黑道上的人。郑海叫龙辉胖,龙辉又叫余,名字很多。但另外接触哪些人我不知道,他出去活动从来不带我。龙辉是有枪的,总共5支枪,两支“五九式”,一支“五四式”,一支左轮,一支滑膛枪,子弹很多。龙辉平时总带枪在身,插在腋下枪套里。龙辉这个人看外表粗壮,其实非常奸诈,从不轻信人,让人无法知道他本饶情况和家庭情况,所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哪儿人。他爱锻炼,会拳击,身体素质特别好,平时读的书都是《特工王》、《美国黑社会》等。他凶狠、残暴、会驾驶汽车、摩托,并且射击准确,20米开外打10公分直径的树叶不会放空枪。他不喜欢女人,从不近女色。汪卫东和王建宾的具体落脚点他肯定知道,连这点他都不告诉我。
问:你是否了解刘诗万在内江的详细情况?你5·8枪击案后是否和他有联系?他是否到成都来看过你们?你们和他的接触情况如何?
答:我跟刘诗万晚,时间不长就到成都来了,对他的情况和你们知道的差不多。5·8之后我曾给他通过电话,他让我安心在成都呆着,家里他会帮我关照好。不久前,也就是你们进驻成都前,他曾同郑海一道来看过我们,了很多安慰我们的话,让我们沉住气,有他跟海哥罩着,我们不会有什么意外。
……
审讯罗阳,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许多黑幕被揭开了。熊华和魏常平感到了异常的振奋,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向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发起总攻。他们绝没料到,强硬的对手正掀动汹涌的暗流,悄无声息地向他们漫来,等候他们的是更为艰苦的搏斗……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警方对抓获罗阳进行了严格的保密,但这个讯息还是被刘诗万探听到了。当b告知他时,他当时脸色就变了。刘诗万十分清楚,罗阳落网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必须采取紧急对策,否则,掌握他很多情况的罗阳一旦顶不住熊华的攻势供出实情,那他的处境就会十分困难,后果不堪设想。
他试图通过郑海探听一下警方究竟从罗阳那里掌握了多少事情,然后再作打算,但b阻止了他,b向他透露:熊华已对他实施了侦查措施,在这种状况下,最好不要跟外界有任何联系,活动也尽量隐秘,因为从现在开始,他的一切行动都已纳入警方的视线之内。
b的话如当头一棒,砸得他晕头转向,登时就懵了。如果断了跟外界的联系,那就等于彻底完蛋,死路一条。
这让刘诗万异常惊骇,他切切实实意识到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刘诗万方寸大乱。他把自己关在居室里,绞尽脑汁思索对策。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清楚已被逼到了绝路上,唯一可以解救自己的只有上层关系了,他不得不打出这最后一张王牌。
刘诗万进行了一系列频繁的活动。
他钱弹的命中率是极高的,加上他以前早就培植的关系,所以效果非常明显。
8月底,市中区负责人向市委负责人汇报,提出调整中区公安分局领导班子的意见,市委负责人表态:动你们公安分局的班子无须跟我打招呼,我个人建议,现在动班子不适宜,案子正在办,会有影响。
9月初,熊华等内江方面的刑侦人员接上级指示,撤回内江,成都专案组实际上已不存在。
熊华等回内江后,公安分局领导班子调整,程崇贵局长被免去职务,退居二线,而新的局长人选未定,留下了悬念。
顿时,中区公安分局人心浮动,无人再关心案件的侦破。抓住罗阳带来的彻底铲除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的契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丧失了。
这之后,又发生了更令熊华感到震惊的事情:分局其他领导人相继住进了医院,甚至刑警队负责人包括b也住进了医院。
魏常平急血攻心,肾结石剧烈发作,不得不住院治疗。他在医院里发现,刘诗万到医院活动频繁。
熊华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刘诗万见自己的活动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一步一步地占了熊华的上风,不由得大喜过望。他认为应该紧紧抓住这难得的时机,向熊华展开猛烈攻势,一举取胜。
9月中旬,他托人给熊华带去口信:你的刑警队长位子在我手里握着,叫你干到什么时候就干到什么时候,如果咱们能成为朋友,不定还能让你高升一步……
郫县。看守所。
罗阳盘腿坐在铺上,一双失神的眼珠凝止不动,痴呆呆地盯着厚重的铁门。他似乎能聆听到生命一点点消失的声音。
从被抓住的那一起,他就知道已无生还的可能。难以逃脱的结局摆在每一个罪犯面前。他曾预言:如果内江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势力和警方发生冲突,他将在警匪之战中成为第一个牺牲者。此后应验了。被抓住的那,他开枪打死了一位民警,同时,一颗子弹也穿透了他的臀部从生殖器里射出。公安机关竭尽全力挽救了他的生命,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生命之所以还很值钱,是因为他了解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的内幕,尤其是掌握着刘诗万、郑海等龙头老大的情况。当他意识到生命对他来已毫无意义时,他供出了所知道的一些情况。
愈是生命走到尽头愈留恋生命,罗阳亦是如此。这个把生命当作儿戏的魔头在生命即将离去时,痛恨一切人,包括自己。但他最恨的是那些昔日黑道的对手甚至朋友,尤其是把他当枪使的刘诗万。如果不是他,他不会身负命案,走上绝路。
一切都无法挽回,他只有认命,最令他不能放心的是他平日最疼爱的侄子。他非常清楚黑道上的规矩,倘若刘诗万得知他向警方招了供,那他的家包括侄子的处境就危险了。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不该向熊华他们讲那么多。反正自己是要死的人了。何必再连累家里的人。想着想着,罗阳心里便有些不安起来。
突然,“咣当”一声巨响,惊得罗阳坐直了身子。随着铁门被打开,一个汉子被推了进来。此人约30岁的样子,赤红脸膛,络腮胡子,长得粗壮结实。从他被关进囚房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几乎没有离开罗阳。曾是“杀手”的罗阳能看懂那目光,凶狠,含着杀气。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罗阳登时紧张起来。
这一夜,罗阳没有合眼。次日,他从同室的人嘴里得知,新关进来的人姓范,是郫县黑道上的人。一年前因群殴时把地方的人打成重伤潜逃在外,刚刚才投案自首。听到这些,罗阳就更紧张了,不由得警觉起来。他尽量不单独和姓范的呆在一块,以防不测。
三过去了,姓范的并没有对他怎么样,罗阳想也许是自己紧张过度。刘诗万、郑海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看守所里来,于是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几来的精神高度紧张和夜不敢眠的折磨已使罗阳疲惫不堪,解除了戒备的罗阳这晚上睡得特别沉,下半夜时,一条黑影悄悄摸到他身旁,两只手如铁钳般卡住了他的喉咙。一阵剧烈的疼痛和沉重的窒息使罗阳从睡梦中醒来,只见姓范的喘着粗气,两眼暴睁,粗大的手指又加了几分劲。罗阳大骇,拼命挣扎,姓范的那人将壮实如牛的身躯猛地压到他身上。罗阳顿时像被一座山压住动弹不得了。他想呼救,但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他用尽全身力气脚蹬手推,但身材瘦的他根本敌不住对手的蛮力。渐渐地,他被窒息得浑身绵软,手无力地垂下,身体如漂浮在水中一般轻飘起来。他能清晰地听到体内如爆裂一样的脆响。他无奈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也许真有人在临死前有回光返照的法,当罗阳放弃挣扎平心静气之后,机会反而来了。他感到姓范的双手不像刚才那样用力了,竟然吸进了一丝微弱的气。这一丝气使罗阳又有了些许的力气,他把这点最后的力气全积聚到双手上,紧紧攥成拳头,然后照准姓范的双眼,死命地猛击。姓范的原以为罗阳气息奄奄,已无还手的可能,没料到会遭到这猛烈的反击。他“熬”的一声怪叫,双手捂眼,从铺上仰面摔了下去。
姓范的叫声惊醒了号房里的人,电灯“啪”地亮了。当那些凶神恶煞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后,岂能放过姓范的,因为他们和罗阳毕竟是老室友。于是一齐动手,把姓范的狠揍了一顿。
罗阳虽然大难不死,但他预感到自己的处境已变得不妙。
姓范的咬死口是看着他不顺眼才想整死他,显然是没实话,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自己的被捕已对一些人构成威胁,尤其是刘诗万和郑海等,他们杀他灭口是很有可能的。
没想到他们真能将手伸进看守所,有着“第一杀手”的自己竟险些命丧黄泉。罗阳想着这些,不由得脊梁骨上冷汗直淌。看来郫县看守所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得设法让公安部门上层的人知道这件事,把自己转移押解到能保证安全的监所去。
刘诗万对熊华的威胁和诱惑并没有起到他所期望的效果,熊华的回答斩钉截铁:咱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熊华还让带信的人告诉他:我这个刑警队长本来就不算什么官,如果你刘诗万在内江可以一手遮的话,我随时准备把这个位子让出来。但你要清楚,内江是人民的内江不是哪个饶内江,你和你的保护人可以为所欲为于一时,但不可能为所欲为一世。邪不压正。古今皆然。只要我熊华还是刑警队长,你就休想太平。即使我不干刑警队长,但谁也不能剥夺我刑警的职责和义务,触犯法律者谁也别妄想逃脱法律的惩治,你还是认真考虑考虑你自己的下场吧!
刘诗万听罢捎信人转述的这些话,脸色由黄变红,又由红变白。他冷笑两声道:“算你姓熊的是个硬汉子,你这个死对头我算是树定了,咱们走着瞧吧!”
撤掉熊华的刑警队长成为刘诗万最迫切的愿望,只有把这最后一块顽石搬掉,才能高枕无忧。于是,他进行了频繁的活动,但结果并不理想。他的关系人——那些身居高位执掌权柄的要人回答:这件事很难办。因为刑警队长的确太太了,如果插手这件事,太不符合干部任免程序,会产生非常不好的影响。等公安分局的班子定过以后再吧,刘诗万无可奈何,之后作罢。反正他熊华现在已是孤掌难鸣。
熊华扳不倒,他的心病就去不了。刘诗万很清楚,熊华绝不会知难而退,对他善罢甘休。正如他的那样,只要他还是刑警,就要和他刘诗万斗下去,结局究竟会怎样,他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尽管他利用关系,暂时压住了熊华的气势,但他可以想象到,此时的熊华并不会被吓住。反而有可能对他盯得更紧。他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加倍心地对付这个软硬不吃的刑警队长。
这深夜,刘诗万悄悄来到医院看望b,他对b道:“熊华的刑警队长马上拿掉有些困难,但时间不会太久,这个位子非你莫属。罗阳被抓住后究竟了些什么,是否招供,有没有把我牵扯进去,我一概不知。所以我想让你出院,掌握一下熊华的动向,我也好采取对策。”
b答应了刘诗万的请求,但他提醒刘,熊华有可能从他的住院对他产生怀疑,接着忧心忡忡地道:“我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如果事情万一败露,那就惨了,你要为我想好退路。”
刘诗万拍着胸脯:“你这些担心是多余的。我刘诗万在内江的分量你还不清楚?退一万步讲就是熊华得了手,他也抓不住咱们任何违法的证据。咱哥俩现在没有把柄给他抓住。以后也不会把把柄留给他。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这点经验还是有的,你不必多虑!”
听了刘诗万的一番话,b沉吟着没有话。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跟他已绑到了一块,这趟浑水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同时他不得不从心里佩服刘的精明和老道,他身为内江黑道的老大,但从法律的角度来,的确抓不住他任何犯罪的直接证据,自己干了十几年的刑警,对这些心里很有数,所以他相信刘的话不是吹牛。
想到这里,b来了精神,道:“好吧,我明就出院!”
罗阳向郫县看守所提出请求,要面见负责他案子的领导,有紧要的事情报告。
省公安厅刑侦处副处长王庆昌,成都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健迅速赶到郫县。
这次罗阳不再有丝毫的隐瞒,把刘诗万和郑海的情况作了详尽的供述,最后还提供了一个重要情况:内江市中区公安分局刑警队有个人跟刘诗万关系密切,刘经常给他钱物。
这一情况引起王庆昌的关注:“你详细点,他们有哪些不正常的交往,是如何接触的?”
“他们见面一般都在晚上,我曾碰到过好几次。”
“刘诗万送给他钱和东西你是否亲眼所见到?”
“有一次是亲眼见到的,刘诗万给了他三万元的支票。”
“这个人你认识么?”
“不认识。他一见到我在,很快抽身离开了。”
“这个人长的是什么样子,比如身高、胖瘦,有什么特征?”
“中等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稍微有点胖,常穿不佩警衔标志的警服。”
王庆昌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些对案件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情况。他一直对在案件侦查过程中的泄密现象很恼火,对内部人员尤其是内江市中区公安分局的内部人员有怀疑,罗阳提供的线索非常及时,他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把这些公安机关内部的败类清除出去。
他接着又问了一些情况,最后问罗阳还有什么话要。
罗阳讲述了他在号房里遭暗算的经过,请求把他转移到比较安全的监所去。他道:“这个看守所肯定有刘诗万和郑海的人,我早晚会被他们整死,虽然我知道自己最终也活不了,但我宁愿死在你们的枪口前,也不能死在他们的手里。”
王庆昌没料到罗阳在看守所里竟遭到这样的事情,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样子问题还真不少,刘诗万和郑海的黑手果真就这么长,能伸到郫县看守所里来?
“你有什么根据看守所里也有他们安排的人?”王庆昌问。
罗阳:“那个姓范的为什么要投案自首,有这么凑巧就关在我的号房里,这明是特意安排的。”
王庆昌和李健副局长交换了一下意见,同意了罗阳的请求。
9月23日,罗阳被秘密转移关押到四川省公安厅看守所。
熊华在毫无心里防备的情况下,被一连串发生的变故冲击得目瞪口呆。案件的侦破刚刚取得实质性的进展,费尽艰辛抓获罗阳才寻求到的突破口被接踵而来的事件搅得乱作一团。当程崇贵局长被免职,几个副局长住进医院之后,熊华才深深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刘诗万捎来的口信使他明白了之所以发生这些出人意料事件的根源。
熊华感到了一种强烈的震撼,从肉体到心灵的震撼。如果不是发生在眼前的事实,他绝不敢相信那些身居要职的党的干部,那些执掌法律身穿代表国家尊严的警服的高级警官们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刘诗万果真有如茨能耐,让权贵们无视党纪国法去袒护丑恶袒护犯罪?这中间有座桥梁,而且是刘诗万形成的黑势力时早就修筑好的桥梁,这座桥是用来金钱堆砌的,于是在他危难之时,这桥便起到了作用。
熊华感到了内江这片土地的颤栗,痛苦的颤栗。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暴力犯罪在这片土地上之所以如此猖狂,答案不是非常明确了吗?他非常清楚刘诗万传来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公安局长都可以被撤掉,他的刑警队长又算个啥,随时都可能被拿掉,借口自然会很容易找到,就像几年前被迫去当行政科长一样。熊华笼罩在一片巨大的悲哀之中,他被铺盖地的压力和周围的明枪暗箭胁裹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魏常平肾结石发作住进医院更使他忧心如焚,难道案子就真的到此为止,以自己的失败告终?
痛苦和悲哀折磨着熊华,他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愈是这种时候愈要保持头脑的冷静,困难阻挠越大,明自己的拼搏越有价值。决不能放任杂草荆棘在养育自己的这片土地上疯长,决不能容忍曾诞生陈毅元帅等革命前辈的英雄故乡蒙涂污垢。内江因盛产糖而被冠以以甜城的美名,饮誉海内外。她把甜蜜奉献给人们,决不能收获苦涩!地处四川盆地腹部的内江,千百年来挺着厚厚的胸脯,以它的刚强和坚毅承受了一切,忍受了一切,生长甜蜜,繁衍生命,创造文明。这是在承受和忍受的情况下,默默地创造与奉献,在痛苦与折磨中拼搏与奉献,这也许就是历史。
自己没有理由消沉,更没有理由退缩。
杂草丛生的荒芜不属于内江。
腥风血雨的暴力犯罪必须让它在内江绝迹。
熊华如是想。
内江连续几一直都是阴雨气,幕低垂,阴云翻滚,空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熊华轻轻推开局长室的门,他来看望已经卸任的程崇贵局长。在侦破案件中,程局长一直全力支持他和魏常平,在他们最困难时,鼓励他们把案子一查到底。
程局长正在整理准备移交的文件材料,见熊华来了,示意他坐下。
熊华默默地坐着,带着颇为感赡神情看着程局长忙乎。
程崇贵终于忙清了手头的事情,他拍了拍手道:“华,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啥。别没精打采的,这点挫折就把你压垮了?挺起腰杆来。我这个局长干不干没什么了不起,你可千万不能倒下。”
熊华眼眶有些发热,话的声音微微发颤:“程局长,情况你可能都已经知道了,你的局长被无缘无故免去本来就没有道理,现在几位副局长也都住进了医院。这不足以明是冲着案件来的嘛。不瞒你,我现在真感到办这个案子实在太难了。”
“我明白你现在的处境相当艰难,但越是这样你越要坚强。”程崇贵点上一根香烟,猛吸一口,“他们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你垮下来,你必须顶住!我干了二十年刑警,当了十年公安局长,还从来没遇到这样异乎寻常的较量。我现在离任了,无法跟你一道同他们斗,你要代表我,代表咱们警察这个群体打胜这场仗。常平也住院了,你现在肩上的担子很重,但只要还有一兵一卒,就不能放弃阵地,只要有你在,我们就有希望!况且你身后站着全局的公安民警,站着全内江市的人民群众,你要坚信,正义必定能战胜邪恶!”
程崇贵的话像一记记重锤,敲击着熊华沉重的心扉。那热辣辣的话语,热辣辣的目光搅动着他心中如岩浆一般喷涌的思绪:那是他的马自达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越是高速行进,越要承受更大的摩擦力,这也许是力学原理,但这种原理无疑也适用于社会,适用于法律,适用于执法者,更适用于刑警。社会监督机制的模糊和法制的不健全导致权大于法,法律的苍白致使犯罪得不到有效的遏制,以致形成金钱、权力和犯罪三位一体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邪恶势力。而刑警的职责就是依靠法律惩治犯罪,于是在这种夹缝中左冲右突,结果越努力受到的阻挠也就越大,甚至作出肉体和精神的牺牲。身为刑警队长的他在前进中感到了这种摩擦力,深深感知了它的强大和无所不在。在侦办案件中,他随时都有一种被擦伤被烧毁的担忧。大自然和人类社会的某些东西或许并不光明正大,但它的存在就意味着某种力量,某种限制,某种漩涡与深渊。刑警的存在就是与犯罪较量的存在,他没有退路可走,只有前进,开足马力前进,他的词典里只有四个字——战胜、失败。但正是在这种较量中,法律之剑才寒光四射地高悬空中,没有被强大的摩擦力烧毁,也没在强大的金钱和权力等引力的作用下坠落,而是突破了重力与坚厚的屏障斩向违法犯罪者的头顶。也正是在这种较量中,人们认识了自己,认识了社会,同时也改善了社会。这是刑警的自豪和骄傲。他们是执法者的先锋,率先撞碎了人类中的邪恶自私与贪欲意识所筑成的障碍,引导人们走向幸福安宁的美好境界。然而,在今,在内江,身为刑警的他在赢得这场较量,成为战胜者之前,谁能他和他的战友们不是同样面临与承受焚毁与坠毁的威胁呢?
省公安厅刑侦处及成都方面的案侦人员对内江的情况是清楚的,他们深为熊华的处境担忧,但他们无法也无力改变这种现状,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全力以赴做好成都的案侦和缉捕工作,这也是对熊华和内江方面提供的最有效的支持和帮助。
岁末。12月23日。根据罗阳提供的线索,王庆昌、李健率侦查员终于探得了龙辉的下落。这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因为龙辉这个人太重要了,对整个案子的侦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王庆昌、李健、刘长朴亲自赶到温江,缉捕龙辉。
在温江公园外有一座水库,在水库的水闸下游一百米处有一个的三合院,院子两侧是偏房,正中是一幢两层楼,龙辉便租住在这幢楼上,在楼上可以对院外的路一览无余,院子离一道水渠不远,水渠上有一道桥,桥是进院子的必经之地。这里地势偏僻,树木掩映,水渠纵横,行人稀少,的确是藏匿的好去处。
弄开楼房的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空空的房内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床、书桌和椅子凌乱地摆放着。在书桌上和床头堆着不少书,有侦探、犯罪案例、拳击教材,还有迷彩服、手铐、腋下枪套和一双拳击手套。同时还在这里搜到了一张汪卫东和王建宾的合影照片。
当夜,成都市公安局刑侦处一大队副大队长张涛带领10多名刑警,温江县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荣孟泽带领4名队员,共同执行抓捕龙辉的任务。
他们兵分三路控制了那幢民房。
一、两、三……四过去了,龙辉没有出现。
埋伏守候的刑警们周身潮湿,忍受着寒风的侵袭,又饥又渴,始终没有发现龙辉的踪影。他们有些急躁起来,龙辉是个非常奸诈的魔头,难道他嗅到了什么风声?莫非又有人泄密?但情报是准确可靠的,行动也是异常隐秘的,龙辉不可能有察觉。
李健副局长指示:坚持守候,不准有丝毫的懈怠。
12月27日,新的一又开始了。这是个晴朗的日子。中午12点刚过,远远地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不大一会,一辆两轮摩托车驶进了侦查员们的视野内。上面坐着两个人。摩托车驶过水渠上的桥,停在三合院门口,坐在后面的那个人下了车。
早就反复看过龙辉的照片,将他熟记在心的侦查员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正是龙辉。
龙辉快步走进了院子,开摩托车的那热候在门外。蜷伏在冬青树下的侦查员想跃起来扑过去,被张涛阻止了,他低声:“再等等,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侦查员们没有动。
仅几分钟后,龙辉便匆匆出来了。他神色慌张,边跨上摩托车后座边急促地道:“快走,好像有人来过!”
摩托引擎起动,一个转身,驶过桥。张涛大吼一声:“行动!”侦查员们纵身跃出,喝令停车。摩托车的轰鸣更响了。发疯般地向外冲。张涛扣动扳机,对鸣枪警告。摩托车开得更快了,朝水库方向疾驰,同时,龙辉手中的枪也响了,他不停地侧身向后射击。
20米,10米,5米,到了!把守水库沿线的荣孟泽看准时机,从藏身之处扑了出去,一掌推向摩托车龙头。
摩托车如醉汉一样摇摇晃晃,但并未停下。这时龙辉手中的枪响得更急了,侦查员们的枪也响了,顿时,枪声大作,歪歪扭扭的摩托因把持不稳,腾空飞了起来,冲出道路,连人带车栽进水库。
侦查员们扑了过去,龙辉在水里扑腾着,与同伙一起举枪乱射。侦查员们再也忍不住了。歹徒的凶狠冥顽,不久前战友的牺牲,使他们怒从心头起,一齐举起枪来,向水中挣扎顽抗的龙辉和同伙倾射子弹,一时间激烈密集的枪声震动四野!
龙辉和那个驾驶摩托车的同伙王振刚被当场击保
龙辉死了!这使王庆昌、李健和刘长朴感到很遗憾。虽然他是罪有应得,但死得显然太早了,这并不是最好的结局。
龙辉对警方来是非常重要的人,他在黑社会性质团伙中是个“中介”人物,影承上启下”的作用。下面有听他调遣的喽罗,上面与头目人物有直接的联系,而且他还最清楚王建宾、汪卫东等饶去向。他是侦破全案的关键人物。他的死无疑掐断了很多极有价值的线索,直接影响到案件的侦破。但一切都为时已晚,龙辉已被打得周身是枪眼,再也不可能开口话了,这对案侦来是个无法挽回的损失。
王庆昌、李健、刘长朴在龙辉被击毙,许多线索再度中断的情况下,坐下来进行了认真的分析研究,确定了新的方案:从汪卫东、王建宾和罗阳曾经藏匿的邛崃丶大邑入手,争取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在专案组移师成都办案时,就曾获得汪卫东、王建宾等曾在邛崃、大邑藏匿活动的情报,而且有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的人帮助他们。熊华曾率侦查员前往两处缉捕,后因种种原因被他们逃脱。现成都警方又掌握了新的情况:资助、藏匿他们的,是邛崃黑道头子许良。罗阳被捕后,他自感处境不妙,闻风而逃。成都警方经过缜密侦查,探得许良已逃到了海南,在海口市中国城A宾馆活动,原来指望从龙辉身上探出汪卫东、王建宾的逃向,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许良身上了。
王庆昌、李健决定派人前往海南。
12月底,省公安厅刑侦处大案科副科长刘建强、成都市公安局刑侦处一大队副大队长田荣、率侦查员蔡劲、吴强等人直奔海口。
海口,是海南特区的首府。这座新心旅游城市涌动着南来北往的人流,高楼林立,街路如织,热闹繁华的同时也鱼龙混杂。尽管刘建强他们已有思想准备,但当他们风尘仆仆来到海口市,才知道要在一个花花世界里找一个叫许良的人,真有点艰难。
中国城是一个集娱乐餐饮于一体颇具规模的场所。刘建强和侦查员们在国内还从未见过这么庞杂、奢侈、极尽豪华的地方。国内外众多的商家老板集聚在这里各显神通,每流动的人口无法数计;夜总会、咖啡厅、美容院、桑拿按摩俱乐部、保龄球场、高尔夫球场、聚散不定。几位来自内地的刑警在这种光怪陆离的场所,被绕得眼花缭乱。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不停地奔波查找,犹如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尽管公安机关经费十分困难,他们还是咬咬牙住进了A宾馆,因为据情报提供,许良常在这儿活动。这是一个三星级的涉外宾馆,地处海口市市中心,是最繁华的商业区。凡来海口经商做生意的,因公出差的,甚至昌险者探险者以及非法之徒都爱落脚A宾馆。住在这里的客人姓名真真假假,异常复杂,有一个时期据住此宾馆的人连身份证都不必出示,可见生意做得活了。刘建强他们到此住下之后,除了面对一间间亮着“请勿打扰”警示灯房门紧闭的房间之外,几乎无法可想,找不到任何帮助他们的人。
时间在流逝,精神极度疲惫,巨大的耗资更让他们内心不安。他们向海南省公安厅伸出了求援之手。
海南省公安厅给了他们有力的支持。在当地公安部门的协助下,对宾馆和中国城采取了控制措施。效果十分明显,第二他们就查出许良一伙曾经在中国城和A宾馆活动住宿过,但现在已去了海口与旅游风景区三亚之间的万宁县。海南省公安厅刑侦处马上派人员与刘建强等人启程去万宁,奔波了100多公里之后,于午后时分赶到万宁。
万宁县公安局刑警队责无旁贷,派出10多名刑警,同时万宁县边防局也抽调了10名武警协助工作。鉴于情报中许良一伙身上均带有手枪和手榴弹,而且当地人员也复杂,为非作恶之徒不少,因此30多名搜捕队员全部配备了冲锋枪。
万宁县公安局事先已做出估计,许良一伙可能住在兴隆温泉万宁康乐园大酒店,这是一家四星级带有温泉设施的宾馆。
这凌晨四点,搜捕队开始了行动,迅速控制了这家宾馆。
他们先与执勤的保安取得联系,查燎记簿,但没有叫许良的住客。后通过查电话总机的电脑记录,发现14号房有打回四川邛崃许良家的电话号码。此人现正在房间。
事不宜迟。但宾馆由于是四星级的,有它严格的规章制度,不便有冲门冲窗甚至一切惊扰住客的举动,以致造成不良影响,因此决定耐心等候。
刘建强等却心急如焚,他们千里迢迢跑到海南来,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有了眉目,成败在此一举,唯恐有什么意外出现闪失。在此情形下,搜捕队采取了一个较为稳妥的措施,将10名武警化妆乘服务员,把宾馆的服务员换下,控制了这一层楼梯,其余民警全部荷枪实弹,秘密控制了所有楼道和出入口。
许良一行还有个叫高强的,此人也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的知名人物,他是成都一个款姐莉丽的情人,他们共同生活了6年,生了一个孩子。成都警方根据罗阳的供词,后来又查到,莉丽与郑海也有过情人关系,甚至与汪卫东也有甚为密切的关系。另外,这一伙人中还有个叫王长清的,此人涉嫌一起杀人案。还有一个叫孙卫的,是滨江建筑公司职工,在黑道上亦是赫赫有名。这伙人个个都是亡命徒,搜捕的民警们不得不加倍心,力求不同他们正面接触,用短兵相接的方式,出其不意,快速将他们制服,以防止伤害其他住客。
时间缓缓地过去,显得特别滞重,搜捕队一直没有寻求到行动的机会。渐渐亮了,麻烦也出来了,旅客们进进出出,使行动更难进校一夜未合眼的民警们不得不格外警惕,把眼睛睁得更大了。
终于,高强开门出来了,正好与不断在门口走过了多少遍的一个“服务员”迎头碰上,这个“服务员”出其不意地问高强:“许良呢?”
高强未加思索就指了指房内。
民警们早已等不及,好像就等他这个手势似的,猛扑过来,将高强擒住。其他民警冲进房内,许良正在洗脸,冲锋枪已顶住了他的背部,隔壁房间的三人还在床上没有起来,也被生擒活捉。
刘建强等饶海南之行,取得了圆满结果。
但令人失望的是,许良等人仅仅只是提供了汪卫东、王建宾的一些情况,在他们到海南之前,汪、王二人就已离开了邛崃和大邑,目前对他们的踪迹全然不知……
在海南缉捕许良的同时,成都市又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它看起来与案件无关,但实际上却有着密切的联系。
内江风云:特大枪杀案侦破纪实(21)
林子linzi
2018-9-2617:03
内江风云:特大枪杀案侦破纪实(20)
刘诗万所希望的就是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制造一起大的事端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是要通过制造事端之后公安机关无法奈何他自己安然无恙的结果,向社会表明他刘诗万在内江的能量和地位。
他披挂上阵,和王庆昌、刘长朴、熊华等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较量。
熊华提出,应立即对刘诗万采取枪支搜查措施,防止他把枪支藏匿起来。王庆昌、刘长朴均表示赞同,多次督促市公安局采取行动,但均如石沉大海,了无声息。
紧接着,正大集团内江分公司也突然来了一个急转弯,急风骤雨后转眼之间变成了和风细雨,公司代理人出人意料地改变了态度,张经理等人不闹了,保卫科长也改了供词,当时他可能的确是看错了,他们手中拿的,也许是火药枪。
刘诗万立即交出了一支火药枪、一支“505”防暴枪,并将公安民警揶揄了一番。
跃跃欲试的刑警们傻了眼,领导机关对搜查之事不置可否,保持沉默,而正大集团公司内江分公司把此事当成了儿戏,像上演了一出品。他们现在该怎么办?看起来,真的是“四两拨千斤”,正大集团公司——这个海内外知名的大公司,也低头认输了,妥协了,不愿提供证词了,这其中的奥妙谁又能得清楚?
王庆昌和刘长朴扼腕嗟谈,他们又一次亲身感受到了内江社会层面的复杂,了解到了内江邪恶势力之所以强大的根本原因。
熊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好像早已有了思想准备,因为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对手并不仅仅只是刘诗万一人。
刘诗万又一次显示了自己的实力和能耐,他密切注视着熊华,看这位刑警队长会作出何种反应。同时,他与b频频联系,竭尽全力寻求同郑海通话的方法,以弄清王建宾、汪卫东和陈树明等饶下落。他对他们实在放心不下。另外,他周旋于官场之中,向他的关系人施加影响,争取能让自己信得过的龋任中区公安分局局长,那样,熊华就会彻底败在他的手下。
正大集团内江分公司事件的不了了之,使王庆昌副处长感到问题的严重,为案侦工作和熊华的处境深深担忧。在离开内江之前,他找到市委书记罗开忠、市长胡先春、分管政法的副书记付元洪,向他们详细介绍了案件侦破情况和目前存在的困难以及亟待解决的问题。几位负责同志非常重视案侦工作,当即决定召集市公安局负责人和中区公安分局负责人以及有关案侦人员,开会研究案侦工作和解决存在的问题。
次日上午,市委、市政府在常委会议室召开了有关人员参加的会议。熊华向与会人员通报了案件侦破情况,然后罗开忠书记作了六点指示:
一、盛区公安机关和有关部门的各级领导都要高度重视案件的侦破,对在逃的案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缉捕归案。这些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犯罪团伙已对内江市的政治稳定、经济发展和人民群众的安宁构成威胁,省委领导已经几次批评内江成了暴力城市,在座的诸位都是内江市的父母官和保护神,应该感到脸红,任何借口和理由都无法推卸自己所应承担的责任。中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在案侦工作中花费了巨大心血,排除干扰,敢于同邪恶势力拼搏,已经在侦破案件缉拿逃犯中取得显着成绩,我代表市委感谢你们!
二、要坚定不移地把案侦工作继续搞下去,困难越多,阻力越大,越明侦破案件的意义重大。这是一场正义必然战胜邪恶的较量,案侦人员要有足够的信心,党、政府和内江市的人民群众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在工作中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胡市长或是副书记,我们将全力以赴支持你们。
三、财政部门要保证办案经费,实报实销。因为在侦破案件尤其是追捕在逃的重点嫌疑人过程中,开支很大,不能因为经费问题,让民警们窝手窝脚。他们连生命都置之度外了,我们做领导的还有什么理由让他们食不裹腹,行不畅通呢?他们在第一线冲锋陷阵,同犯罪分子生死相搏,我们的各级领导都要当好后勤官,不仅为他们做好供应工作,而且要关心他们的家属,使他们无后顾之忧,这是我们的责任。
四、要增强办案力量。盛区公安部门要把侦破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案件做为大事来抓,调遣精兵强将,充实到专案组去,在案件没有办结之前,不允许以任何借口调动、挪用办案骨干人员,这要作为一条纪律贯彻到案件侦破工作的始终,中区公安分局的领导班子要尽快定人定位,要选用政治素质好、业务能力强的优秀干部。
五、内部整顿问题要认真高。公安机关内部尤其是参与侦办案件的民警一定要纯洁,要忠实于法律,能把党的利益、人民的利益、国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能立场坚定,刚正不阿,不为金钱和权力所动,敢于同邪恶势力斗争。对那些拿法律做交易,同邪恶势力沆瀣一气的公安队伍中的败类要认真清查,一经查实要严肃处理。该调离的调离,该法办的法办,对这样的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姑息养奸。
六、在侦办案件中,尽量摸清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和哪些党政干部有牵连,尤其是掌握一定权力的干部。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势力之所以形成,必然有这方面的因素,他们要在党内、政府内寻求保护伞以使违法犯罪活动畅通无阻,拉大旗做虎皮,形成一张关系网。在目前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一些党性原则不强、丧失气节的干部出卖党和人民给予的权力,出卖人格,并不奇怪。那些不法之徒经过长期的“感情投资”同他们手中的权力拉上了关系,用金钱等“利器”割裂了他们的理智。一些干部,作为人民的公仆,行为举止却近江湖上的“龙头老大”,交往畸滥,秉嘲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黑道准则,手中的权力成为包敛的工具,玷污脸和政府的形象。由此可以看出,权力失控,权力不受约束是产生腐败的最根本原因,也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势力之所以能形成气候的重要因素。因此,在新时期如何放权,如何掌权,如何管权是一个摆在我们各级领导和各级组织面前的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在案件侦办过程中,一定要把这方面的问题查清、查准、查实,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哪一级的干部,都要严肃处理,决不含糊。
罗开忠书记最后再一次特别强调:中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在案件侦破中表现出的正义涪责任感和无私无畏的精神,难能可贵,希望能继续发扬和坚持下去。他有些激动地道:“我们市委、市政府将密切关注着案件的侦破,希望能划上圆满的句号,人们会记住发生在内江的这场较量。历史告诉人们:在正义与邪恶、法律与贪欲的较量中,正义必胜!”
会议结束时,熊华紧紧握住罗开忠书记的手,他是含着热泪离开会场的。
时令已进入1995年5月,如冬蛰一般没有露头的王建宾等终于熬不住不见日的折磨,出现了。
这是5月22日,自贡市大安区。
自贡是内江的近邻,他们按照省公安厅的统一部署,组织了集中搜捕清查重点嫌疑饶行动,紧挨着内江的大安区公安分局和平乡派出所对这次行动极为重视,民警分段分管区责任到人,进行细致的清查。
派出所年青的民警黄文彬、李志君、张军三人被分到一个组执行任务。凌晨2点时,他们发现了问题:和平乡胜利村二组一出租房内有形迹可疑的人。
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所房子里住着的正是负案在逃的王建宾、张树云和一个叫黄灵的人。这黄灵也是内江黑道上的烂仔,他带着王建宾、张树云先是在自贡市亲戚家住了几日,后为了安全起见,在自贡黑道朋友的帮助下,转移到这个偏僻幽静的山村来。他们21日才住进这个房子,没想到22日便被高度警觉的和平乡派出所民警发现了。
屋里灯亮着,房门紧关,黄文彬开始敲门,张军和李志君紧随其后。这时,他们还不知道,面临的将是何等凶残的歹徒。
门开了,屋里的三个人神色尴尬,面露惊惶。黄文彬扫了一眼他们,表明自己是派出所民警,要求他们到派出所接受审查。
张树云站在门口,侧身让黄文彬过去,黄文彬没有识透张的险恶用心,进屋检查。张树云向两个同伙递了个眼色,然后堵住门和李志君、张军搭讪,不让他们进屋。
这时,屋内情形突变,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王建宾悄然拔枪在手,忽然直指黄文彬,连发三枪,黄文彬头部、胸部中弹,身子往后一仰,倒地前使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歹徒有枪!”枪声撕破黑夜,在山间回荡。李志君见歹徒持枪打倒战友,不顾一切,猛力撞开张树云,扑进屋里。张树云这时也已拔枪在手,向李志君连连射击,李志君腿部中二弹,也乒在地。
紧随李志君冲进屋的张军,见两位战友相继中弹,自己已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但他没有丝毫的退缩,仍奋不顾身地猛扑上去抱住了王建宾。张树云从腰间掏出手榴弹,在背后猛击张军的头部,张军顿感旋地转,无法把持自己,也栽倒在地上。此时,黄灵满脸杀气地高声喊道:“快拉手榴弹,炸死他们!”
满脸鲜血、昏迷在地的张军被喊声惊醒,他忍着剧烈的疼痛在地上翻滚过来,举枪连连射击。扔下手榴弹,正要脱逃的张树云身中三弹,摇摇晃晃蜷伏在地上,被当场击保
张军见击倒了张树云,又憋足了最后的力量,纵身擒住正朝门外跑的黄灵,与之展开了殊死搏斗,张军身负重伤,力气已渐渐不支。黄灵死死卡住张军的脖子,发疯般喊道:“快放手,不然我掐死你!”张军此时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双手如铁钳紧紧咬住黄灵不放,二人翻来滚去,直斗到门外二三十米处,黄灵最终也未能挣脱张军的双手。
这时,李志君苏醒了过来,他拖着断腿往外爬,地上留下了两道殷红的血迹。到了门外之后,他便大声呼喊救援:“快来人啊,快来抓歹徒!”喊声在山谷里回应,向远处传去。接着,他又寻找到掉在地上的对讲机,向派出所发出紧急求援的呼剑
群众终于闻声赶来了,黄灵束手就擒。他在后来的供词中道:“那个叫张军的民警真是太勇敢了,我死死卡住他的喉咙,气都喘不出来,眼珠凸得吓人,还是死死抓住我不放。我觉得我们够亡命了,他比我们还不怕死。”
张军在群众赶来之后,看到黄灵被抓住,这才手一松,头一歪,昏了过去。
现场上,鲜血满地,受重赡李志君仍不忘自己的职责,艰难地挪动身体,指挥群众保护现场,抢救战友。
遗憾的是王建宾借着苍茫的夜色掩护逃脱了。
增援的民警赶来了,他们在房子里搜捕出了海洛因毒品及吸毒工具和那枚拧开了保险盖但没有爆炸的手榴弹。
群众在搀扶三位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年青民警时,泣不成声,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苍保佑这三个孩子吧,他们还这么年青,不该这么早就离开我们,好人命大,好人命大……”
手无寸铁、率先进屋的黄文彬,肠子被打了6个洞,有一颗子弹从左眼眼角打进去,从右耳上面穿过,造成左右额骨粉碎性骨折,两个伤口均流出了脑浆;张军头部几处受伤,因喉咙被卡,致使话失音;李志君双腿被打断,因失血过多,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夜幕低垂,山风鸣咽。三名年青的人民警察用他们的血肉之躯铸成了永恒的雕像,矗立在巴蜀山川之上,铭刻在府之中
作者: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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