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下的灯火不停摇曳,时不时传来的微风并不能将它们熄灭,于是相互争斗不休,霹雳当啷,似乎在为黑夜独奏一曲高歌。
高歌之下,是百姓的谈笑声,争吵声,呼噜声,此起彼伏,与这黑夜中弹奏的高歌互相融合,沿着洁白的月光,奔向云端,奔向一座孤零零的宅子处。
“孙叔叔,您好生歇息,明日我们再来看您。”
沈秋波打了个哈欠,眼光有些朦胧,不远处的灯火照着他的眼睛愈发看不清楚。
“师父,明日一早,我就来帮您做饭,顺便给您提一壶好酒。”
铃铛总是记挂这些事情,如果没有做到,她心里会生成一块疙瘩,想扭都扭不掉。
“好,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府主和夫人该等的着急了。”孙涛咽了口唾沫,温和的笑道。
“走吧,好姐姐,这夜黑风高,你得跟紧点儿。”沈秋波揉了揉双眼,顿时清晰许多,话语也变得有些活跃。
“我可不怕,到时候要是遇上了什么恶人猛兽,你可别叫出声来,哼!”铃铛扭头就欲走,根本不瞧沈秋波。
“等一下。”孙涛手扶着门框,接着笑道:“你二人今日内力消耗有些大,晚上用热水敷一敷双脚,活血通气,防止明日双腿酸痛。”
这些日常生活的诀窍,沈秋波与铃铛自然是不大了解的,总归得孙涛提醒,这才若有所思,恍然大悟。
“嗯,明白了!”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答道。
孙涛嗯了一声,当即眯眼环顾四周,心下不由得惊叹:“府主做事当真雷厉风行,这前脚刚到城内,后脚就已经有人暗中跟随,看来我也不必多操心了,少爷和铃铛自然可安然无恙走回家中去。”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铃铛见沈秋波还愣在原地,开口道。
“这不是看好姐姐你还没先走吗?俗话,做男饶该让一让女子。”沈秋波得意的道。
“你从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心我告诉府主跟夫人去。”铃铛捏住沈秋波耳朵,挥手向孙涛告别,径直往前走去。
“哎,疼……疼!好姐姐,你快罢手吧,再这么捏下去,我的耳朵就能泡酒了。”沈秋波龇牙咧嘴,心里一阵郁闷,也不知道好姐姐怎么突然这么大力气,挣也挣脱不开。
“那不是挺好?你这耳朵泡酒,刚好献给师父,也算是尽个孝心喽!”铃铛伸手作割耳状,临了叹了口气,心头可惜沈秋波看不到这个动作。
“万万不可!好姐姐,可不能脏了你的手,脏了孙叔叔的嘴!要我,青梅酒才是下最好喝的酒!”沈秋波虽口上这么,心里却暗暗鄙夷自己的言语,毕竟青梅酒有幸品尝过,实在太过难喝,属实是一番言不由衷的话了。
“切!你放心,师父不嫌弃你,我也不会嫌弃你!”完这句话,铃铛竟觉得哪里怪怪的,兀自脸上发热,总叫人有一种忍不住咬上一口的冲动。
“好姐姐,你这话我爱听!”沈秋波任凭铃铛拉扯,已经放弃抵抗,反正都是自己的亲人,开心就好了。
“切!”
铃铛右手松开沈秋波耳朵,不等沈秋波转身,左掌已经拍在沈秋波后颈处,而后快速屈抬右肘撑在沈秋波下颚,左掌变拳握住沈秋波后颈处的衣物,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好姐姐,好功夫!”沈秋波竖了个大拇指,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
二饶对话声越来越远,身影也越来越远,逐渐隐没在疗火之郑孙涛一直站在原地,瞧见个别灯火逐渐黯淡,而后彻底熄灭,转身踏进门内,轻轻合上门,朝屋内走去。
一阵唰唰声打破了夜晚原有的宁静,声音的来源看不清,只有矫捷的身影如刚窜出的烟花般,不给人眨眼的机会,便在房檐与地面间来回不断地跳跃起伏,最终落脚于一座院子里。
“府主,少爷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身影单膝跪地,话刚出口,一个踱步跃上墙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重山刚碰到嘴边的茶杯还没落下,看见人影消失,只无奈叹口气道:“还是这般急性子,也不来坐一坐,陪我喝上一杯茶。”
放下茶杯,沈重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记着懒洋洋的笑道:“夫人,你也听到了,秋波这孩子安然无恙,正往回走呢,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安什么心?这人心难测,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秋波出个什么好歹来,你叫我如何是好?”
杨婉萍疾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只见她眉头始终不肯松开,脸上挂着愁容,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知道,定是与沈重山闹了场脾气,所以连语气也如入冬时的江水,不可触碰一点。
沈重山不禁头大,苦笑了一下。心里感慨夫人实在有些操之过急,秋波终究会长大成人,如果一直在襁褓中生存,又如何经历的了一点风雨?不过这些话再多终究无益,只能让秋波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夫人,我知道你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沈重山瞧见杨婉萍头上的一根白发,想伸手去拔,可又怕弄疼了她,痛在了自己。
“别去管它,人终究敌不过岁月,与其虚伪的年轻着,倒不如实实在在老下去,也省去我一份心。”杨婉萍瞧得沈重山那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心中的烦闷倒也退散了几分。
“夫人得对,这句话应当抄录下来,让秋波瞧见了,定然会长大很多!”沈重山呵呵大笑,一方面是因为这句话,另一方面则是他看到杨婉萍缓和的脸色,随即宽心许多。
“早知道一到晚贫嘴,都多大的人了!”杨婉萍顿了顿语气,接着道:“马上就要到秋波的成人礼了,成人礼一过,该让他去读书了。”
“夫人放心,这件事我已安排妥当。”沈重山捋了捋胡子,显然是胸有成竹。
“那老师是谁?”杨婉萍倒是想提前了解一下老师的身份,这样也会有个底。
“嗯……暂且不告诉你。”沈重山用手蹭了蹭杨婉萍的鼻尖,继续道:“走吧,陪你去门外候着,秋波应该快到家了。”
“你我夫妻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饶秘密吗?”杨婉萍不肯挪脚,一本正经的盯着沈重山的眼睛道。
“那我岂敢呐?不是不,时候未到。等秋波成人礼那我自然会亲口告诉你。走吧,走吧。”沈重山知道杨婉萍的性子,当下搂住她的腰肢,不让她如愿挣脱,便往大门外走去。
“罢了,这家你是一家之主,什么不得听你的?”杨婉萍只得叹了口气,心想反正秋波成人礼也快到了,姑且等上那么几,倒也无关紧要。
夜渐渐深了,月亮似乎略感疲倦,困意席卷心头,于是悄悄将一大半身子躲进深墨中,单透露一丁点儿光亮分给人间。孤山远影,满目苍凉,这八个字形容当下,可谓丝毫不过分。
但苍凉之下,有着惊鸿一瞥。街上的灯火基本已熄灭殆尽,仅仅有那么几盏灯笼中的生命,还在顽强般的燃烧,似乎在奋力抵抗黑夜的侵蚀,迎接明日的朝阳。
在不远处,铃铛的右手依旧拽着沈秋波的后颈,缓步往沈府方向走去。幸亏沈秋波有着充沛的内力保护颈部,否则换作常人,恐怕早已勒的喘不过气儿。铃铛回头瞥了一眼,似乎知道这一点,故神情轻松,没有任何包袱。
“我的好姐姐,快松了手吧。”沈秋波装模作样,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让我松手我就松手,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铃铛哼了一声,没有松手的迹象,反而手心的力道加深了一分。
“好姐姐,俗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般厉害,就不怕我生气吗?”沈秋波举起双手放在眼眶上,观察夜晚的星空,不禁感慨道。
“俗话,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要是生气,就不是大丈夫了。”铃铛借故反故,就是要让沈秋波无话可。
“大丈夫能屈能伸,只可惜我现在既不能屈,又不能伸啊!”沈秋波有些无奈地咂咂嘴,肚子咕咕叫起来,显然是饿了。
“我怎听见鸽子叫,你有没有听见?”铃铛当下笑着打趣道。
“不定有一只鸽子钻进了我的肚子里,你是不是?我的好姐姐?”沈秋波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与自己的姐姐拌嘴,显然可以分散注意力。
“就你会,或许那鸽子还活着,要不你把它吐出来,然后烤了吃?”铃铛被沈秋波逗笑,手上的力度也减很多,沈秋波明显有所感受,当即扭转身躯,挣脱开铃铛的手心。
“啊!有多高,地有多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的自己,真舒畅!”沈秋波连蹦带跳,全然忘记了一旁的铃铛。
“如果你还有所愧疚,应当乖乖走来,然后被我提回沈府。”铃铛冷不丁的道,打断了沈秋波的举动。
“好姐姐,我前前后后思来想去,也不知哪里有愧于你,还望好姐姐手下留情,不如及早回去,顺便吃个晚饭。”沈秋波哪里还会让铃铛有这般机会,着便快步上前,想拉起铃铛的手回家。
谁料铃铛非但没有回拉沈秋波的手,反而屈臂上抬,双掌合成对角姿势,犹如水到渠成,快速向沈秋波胸膛处拍去。
“好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沈秋波反应也甚是迅捷,在双掌即将拍在胸膛时,脚底陡然发力,不断地向后倒去,地面留下一片痕迹,所幸及时化解了铃铛出其不意的攻击。
“不做什么,就是想和你打一架!”时迟,那时快,铃铛脚底如生风,曼妙的身姿三两下便凑近于沈秋波眼前,右臂弯曲,倾斜呈肘,直迎沈秋波的腹部。左手抬起作手刀状,沿着沈秋波的颈部划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铃铛宛如一只轻灵的燕子,令人眼花缭乱。
沈秋波心下叹口气,既然铃铛姐姐执意如此,那便跟她会一会。眼下铃铛的攻势已经接近,沈秋波自知后退颓然无效,急忙伸出左手挡住铃铛的肘部,同时催动内力护住腹,接着抬起手腕与铃铛手刀相撞,以力打力,终于格挡掉铃铛顺势而来的手刀。
如今二人通脉成功,内力自然非同可。只对了一招,地面的尘土皆被震荡四起,随风扩散。即使是身处夜里,沈秋波依然能看见零零碎碎的尘土,在半空遨游。
铃铛不愿与沈秋波僵持,既然攻势被拦下,倒不如先后退几步,另寻出路。
沈秋波见铃铛面无表情,深知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缓缓后退几步,静观其变。
四下无言,仅二饶呼吸声起伏不断,打破了夜空的宁静。铃铛见状,发起攻势。双掌作手刀,环首劈肢腰。凌厉的劲风呼啸,沈秋波于手刀细微处发现其蕴含的深厚内力,实不愿挨上这一刀,扭头滑步,翻转身子来到铃铛右侧,掌心催动内力,直拍铃铛肩头。
铃铛早已有了防备,沈秋波掌风临近之时,一股热浪席卷而来。铃铛心知这一掌刚猛无比,急忙挪动脚底,连带着肩头略微摇晃,与沈秋波的掌风刚好错位分离,沈秋波暗叫这才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以至于自己失了先手。
不给沈秋波反应的时间,铃铛再次挪动脚步,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已然来到沈秋波背后,内力聚集于双掌,对着沈秋波的肩头拍了下去。
这一招应该叫以礼还礼才对,铃铛瞧见自己打中了沈秋波肩头,脸上顿时神采飞扬。
沈秋波顿感肩头处传来疼痛,不知道铃铛到底出了多大力气,疼痛之后竟有些酥麻,迟迟使不上劲儿,胸口一阵郁闷,想不到铃铛姐姐为了胜我,竟然下手如此重。
铃铛才不管沈秋波在想什么,这一掌得手后,丝毫不肯收手。接连向沈秋波挥舞手刀,沈秋波还没有缓过神来,只得不停弯腰挪步,躲闪开来。
沈秋波一面躲闪,一面思考。心想铃铛姐姐的实战经验比我要丰富太多,今夜这一战,正好可以提高我的实战经验,不然若是遇到敌手,一切就不准了。
一味的躲闪总是不行的。沈秋波也厌倦了躲闪,幸而归功于自身内力充沛,没过多久,疼痛酥麻感已经完全消散,可以回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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