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隐藏的秘密

胡吉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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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回到斗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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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回到斗牛山

黑受了极大的委屈,闹着情绪,抹着眼泪,返回了老家斗牛山村,蒙头睡大觉。他不想待在抱龙岭那个穷山恶水且人心也不太好的地方教书了。

太阳从斗牛山村外紫山以东的牛形坳升起一丈多高的时候,妈妈从地里回来。黑在燕语呢喃声中走出家门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第一眼看见妈妈,觉得那佝偻的身材更显矮,蓬乱的短头发更显得污秽。他眼睛湿润,不知是雾气濡湿还是含着泪,一种凄怆的感情倏地涌上他的心头。

“别这样,灰头土脸的。”妈妈偏转身子,不让黑去接她胳膊肘弯曲夹着的一捆干稻草。

黑抢过去,一定要把它接过来。由于胳臂张得窄,刚刚到手,那捆稻草便一骨碌地散落在庭院里。

“别,别,你不会搓草绳,打草鞋,扎稻草人。”妈妈一边挥手,一边蹲下去收揽稻草。

这时,黑看见弟弟红定定地立在大门口。他肩上挑着一担油菜,不出声的看着。

“怎么?油菜全扯了?”他朝弟弟了一句话,搓着手,不知该怎样帮他。

弟弟默不作声,。他挤进大门,把担子撂下地,用手拨开妈妈,将地上的干稻草收揽好,用脚膝盖压着,俯下身,双手使劲,勒紧草腰子,提起来,扔到院墙角去。

“井古,红娃子,你二哥跟你话呢!”妈妈拍着身上的土。

“听见了。”红着,码好油菜秆,拿起扫帚扫地。然后,他从门前的晾衣竿上扯拽下一条毛巾,跑到屋后,呼哒呼哒,摇着铁柄轧水。

“别理他,成顽皮,弄得猫脸狗脸的。”奶奶用拐棍点着地,喃喃地对黑,“干了一点儿活,似乎跟‘庙了,容不下大菩萨’一样,满院子容不下他,他好像在显摆自个儿的功劳好大。”

“我就有功劳,怎么样?”红突然大声,“谁还能一减我一顿饭,减我几顿嚷?没用的人,不兴多,也不兴少?!”他摇头晃脑,嘴里喷出白色的口沫,声音激愤,露出一副凶悍的样子。

奶奶毫不示弱地敲着拐棍:

“呃——有本事,有能耐!话都不让人。我就你有功,看你敢拿绳子来勒死我!”

“红,别那样冲奶奶话,也不怕村里人家笑话。”妈妈继续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无可奈何地。

黑很斯文,从来就不会劝架,这回更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弟弟,红,别这样......奶奶!......”

好在红并没有继续争吵,气呼呼地拿起浸湿的毛巾在脸上擦了几下,哗地一声,把脸盆里的水泼得远远的,当当啷啷,把两瓶扔在院里,钻进南屋,“哐啷”一声关上门,再也不露面。

“他在晒谷场里,跟你爹抬杠了。”妈妈轻轻地叹息着。“他想再去复读一个六年级,来年争取考个县重点中学,你爹想让他直接去乡镇中学就读初一算了。”

晚上,月亮挂在紫山之巅的柳梢上时,老爹才从街上卖米回来。他:“煮鸡蛋了吗?给黑吃。”完,他便蹲在门前的青石板上抽闷烟。

开夜饭的时候,黑想起哥哥白和妹妹花。前文没有交代,花妹妹跟黑是双胞胎,生下来以后,家里怕养不活,老爹就把她送给没有生育过孩的老同事外号桨雷达先生”的雷大昌老师抚养。“雷达”夫妇当时已四十五岁,刚把花抚养长大,他夫妻俩就因病先后去世了。花只好又回到斗牛山村父母兄弟的身边。

“爹,大哥和妹妹呢?”黑问道。

“进城了。”

“这么晚,还进城干啥?”

“谁知道?你们这双胞胎兄妹,同一来到这个地球上,却每人一个样,有不同的德校老子原本指望你哥他能成一条龙,没成想变作了一条狗婆蛇。他妈啦个巴子,当年没考上高中,出去打工又回来复读,勉强上了职高,而今高中读完落榜了又出去打工一年,再回来复读一届,还是连个最普通的大学都考不上,仍不死心,回来又不想干农活,成骑一辆单车到处瞎窜!”黑爸爸着,竟气愤地吼了起来。“你妹妹倒好,像一只发情的母猫,老在外面转悠,不着家,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都是你妈惯坏的,每个都像捧起一坛子油,当作宝贝,不料揭开盖子一看,里面装的竟都是喂猪喂鸡用的糠皮。”

晚饭摆上来。黑敲着南屋门,叫了几遍。弟弟,不饿,不想吃。老爹抽起了一袋又一袋旱烟,每次烦闷起来,他都这样。他抽了好长时间,啪啪地磕着烟锅:“不吃拉倒,我们吃!“”

不一会儿,他接着又愤愤不平地:“种几棵菜,不够喂猪!大旱,人连点青菜都吃不上。”

黑看见爹的筷子一直在碗里搅。他知道,弟弟红不吃饭,爹又气又心疼,食不下咽。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从师范学校毕业一年多了,从没给家里寄过钱,也很少回家。爹总是,如今日子好过多了,家里不要你的钱,你得攒几个,用来买手表,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那是上班的人少不聊,将来还得凑钱娶媳妇。

黑每都做着作家梦,老想着写他的文章,想着远走高飞,从来没有想过家。直到这次回乡,黑才想到给弟弟红买一本教辅书和一套复习资料,一路上想了许多教训他的话,却不知什么才好。于是,黑左思右想,只能在那本赠给弟弟的教辅书的扉页,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文曲星”钢笔题写了一句自己感悟人生得来的话:“文化,是民族的灵魂;文化,是根治愚昧贫穷的灵丹妙药;文化,是改变命阅神灵。”

哥哥白也真是的,初中二年级留了一次级,才能做到上高中有保障,不然,只怕连一所高中学校都考不上,如今还要再去复读高四。黑还想到一定要服哥哥白再去复读一年,下一番苦功,争取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可是现在他觉得这些话都可以免了。临睡的时候,爹:“长流沟那里的稻子我看熟了,明儿早上,就去割吧。格格岭那里的麦子也可以收割了。”

大家都没有做声。风轻轻掠过院子。“嗒”的一声,一颗枣子从老枣树上落了下来。

黑不由得回想起暑假里的一些事情,仍然历历在目。

双抢时节,黑喜欢听燕子在黎明里剑那鸟儿声音很嘹亮,上下翻飞,有时候翅膀就在你耳旁扇动,簌簌直响。

可是那早上,他没能听到。他醒来时,一家人都下地去了。猪在院里哼哼,厨房里有烧锅折断木柴的声响。窗户上投下一片金闪闪的阳光。脚头,奶奶早已起床。昨夜里他睡得很不好。虱子跳蚤在身下蹦跶,浑身发痒。老鼠噗噗腾腾在楼板上打架,吵到三更时分,有的还在床底下唧唧地呻唤,听起来瘆人。半夜,公鸡“喔喔”啼鸣的时候,他被邻居屠夫佬杀猪引起的哀嚎惊醒,后半夜困乏极了,却只能在床上辗转反侧。等到沉沉睡去,已经亮了。

“奶奶——”黑在轧水井旁洗漱着,他拿出从前惯用的口气嚷嚷:“咋不叫醒我,让人家睡到这会儿太阳都晒屁股了?”

奶奶的白头发被土灶门口的火光映红了。老人眯着眼,一脸皱褶高高隆起,只顾专心专意烧锅。打从记事起,他习惯了奶奶做全家的饭。妈妈虽然蜷缩着手脚,家务做得少,却从未停息地里的活计。从前生产队搞集体照顾她,派她拿一根竹竿坐在村口池塘边看鸡鸭。这几年分隶干以后,不再需要这样的活路,妈妈就像青壮年汉子一样,下地种自家的责任田。

黑看见奶奶站起来,双手抓着锅盖向上掀,吃力地掀了几次,才稍稍掀开一条缝。一股浓烟从灶口冲出来,差点熏着奶奶的脸。他赶紧跑过去,帮奶奶掀起锅盖。

“以前用竹蒸笼蒸糯米饭,多轻巧,如今用大锅灶来蒸,连锅盖都沉死了。”奶奶嘟噜着。

大铁锅里的水还沸腾着,涌起水花,直翻滚着,冒出白雾般的热气,上面安放着铝制的蒸笼,里面盛放着白花花的糯米,散发出一股扑鼻的香气。

“真香啊!”黑嘴馋得几乎流口水了。

“这是用来酿造甜酒的,等过节时才能吃。”奶奶。

这口大铁锅跟黑待在南湾镇中心学校时教师伙房里蒸饭用的大锅差不多大。凭奶奶年逾八旬衰弱的身躯,她如何当得起这样重的担子,年复一年,蹚过岁月的长河?如今82岁了,她还在照样不辞辛劳地干着各种活儿。她还扛着箩筐上山打柴,弯腰捡起球状的松果,掰竹笋,采蘑菇,还推着斗车去拉蜂窝煤球,还扛着锄头下地挖地,种豆子、花生、葱子、蒜子、青菜、辣椒……在漫长的落着雪的冬日,奶奶拥着饿得哭泣的黑,只要幼儿时期的他一哭,奶奶就从衣袋里摸出一根干薯条或是一颗白兔奶糖或者一块黄面饼子,在手里直晃动,哄他逗他:

“甜甜的东西,给谁吃?”

“我吃,黑吃。”

“黑吃了亲谁?”

“亲奶奶。”

“疼谁?”

“疼奶奶。”

“黑长大养活谁?”

“养活奶奶。”

那般好吃的“甜品”,总是被奶奶的身子暖得温乎乎的。如今,黑长大了,每月有126块钱工资。可是,他从未给奶奶扯过一尺布,从未买过一条围巾,从未买过一斤糖。昨,他打开特意送给奶奶的生日蛋糕。奶奶掉泪了。她轻轻摸着圆圆的硬纸盒,不安地:“要好多钱吧?你才刚开始干事,还有很多地方要花钱,还有一桩大事没办。”

“什么大事啊?”

“傻孩子,讨婆娘啊!”奶奶笑呵呵地着,笑得嘴巴都合不拢,露出缺了几颗牙齿的模样,连额头上沟壑般的皱纹也舒展开来,像春风拂过一汪池水泛起的涟漪。“奶奶在家里饿不着就行,不用你惦记。出门在外,只管吃好,莫叫身子受亏。”

当黑为了写那篇参加全国语文教师范文写作大赛的文稿《相见在二十年后》而绞尽脑汁,伏案熬夜的时候,当他在学校领导的门前奔走,疲惫地为纠正一张不公正的年度考核表格为“合格”扭转为“优秀”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强烈的欲念、功利心和恩怨充塞了全部的生活和思想,挤走了慈祥的奶奶那开心的笑容,挤走了所有在故乡过往生活的记忆。他把奶奶早已遗忘在九霄云外,甚至连做梦都不曾梦到过。这时,他心头自责着,想要尽力帮助奶奶劈柴、和面、拌汤、调储喂猪、喂鸡,把青草铺进兔笼,还想帮奶奶扇扇风,揉揉肩,捶捶背,按摩腿肚子,洗洗脚。

“唉,还是我的孙儿黑懂事在行,人又勤快,还知道疼人。”奶奶坐进那张显得破旧的太师椅里,絮絮叨叨地:“红不成,乖戾得很,有你一半这么懂事就好喽!不知老爷怎么安排的,你们兄弟姊妹几个人竟一人一个模样,一人一副德校花也不行,奶奶使唤不动她,她三两头净给家里怄气。锣鼓坪那个外号疆“咕噜”’的是什么东西,一个非洲黑佬的野崽子,杂交品种,黑嚜嚜的,看着就让人讨厌,让人烦,她不听,偏跟他鬼混在一起,跟他好!”

“什么,他和‘“咕噜”’混在一起吗?”黑瞪大眼睛,不胜惊疑地问道。

可黑心里头暗自觉得,这样瞧不起黑种饶混血儿,岂不是明显带有那么一丁点儿种族歧视吗?难道黑人在这个地球上,就不算作是人吗?能算作一半是人一半是鬼的怪物吗?现在像这样的黑种人和黄种人或白种饶混血儿恐怕只会越来越多了吧?更叫人难以忍受的是,““咕噜””他姐居然跟一个日本人处对象,还嫁给了那个日本人。难道她彻底忘记了民族仇恨,忘记了日本鬼子当年曾经是怎样侵略中国,忘记了他们大和民族如何打着“大东亚共荣”的旗帜来实行惨无壤的血腥屠杀奸淫掠夺的吗?

“村里都闹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的,你妈还顺着花,惯着她,舍不得跟她吵哩......”

黑不敢相信奶奶的话。奶奶似乎打就不喜欢红和花。红太爱贪玩,不怎么努力用功搞学习,考不上县重点中学,一家人都瞧不起他。可他才15岁,他着呢。““咕噜””除了模样不够帅,黑黝黝的,而且都快三十岁了,名声又不好,靠开一辆破拖拉机拣垃圾收废品为生,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在偏远山区的农村里,过了三十岁的门槛还没有娶亲的都算是穷老单身汉,人家都对他避而远之。花会傻到那样,跟他一起瞎混?

“奶奶,我下地送饭去。”黑。

奶奶想了想,脸上绽出笑容:

“从没见你挑过担子,你担得动吗?”

“我挑得动的。”

奶奶慢慢腾腾地帮黑把木桶洗刷干净,一头装汤、调羹和碗筷,一头放饭菜。

“慢点来,心点。”奶奶叮嘱着,扶着上方带木雕的大门框边的土墙望着。虽然她眼里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但她却像能看清孙儿沿着青石板铺成的路越走越远一样,凝神地伫立在家门口的柑橘树下面。三棵柑橘树像三个忠实的哨兵并肩站成一排,在春开过洁白的花朵之后,已经挂满了一颗颗圆球状的青涩的果实,点缀夏日的风景。

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地平线上,风荡过广袤无垠的原野,露水刚刚在草叶上闪耀,倏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金黄金黄的稻海被分割成一片片破碎的方块。收割过的田里,水稻一排排横躺着,人们在不时弓着腰弯着背慢慢地蠕动。透过稻浪,可以看到攒动的人头或是弯弓似的身子。

红直起身子拧捆稻子,看见黑趔趔趄趄挑着担子走来,就三步并作两步走,趟着稻田里的泥水跨过去,把担子接过来。虽然他脸上仍然没有笑意,但黑感到他此刻的情绪并不坏。

哥哥白也在地里干活。看见黑,他只是咧嘴笑。半年没见,黑发现哥哥已经出落成一个帅气的伙子,身着港衫,穿喇叭裤,留着中分的长头发,酷似香港明星郭富城。

“吔,哥这一身打扮真够意思,崇拜青春偶像啦!”黑微笑着道。

白有点羞怯地看着二弟黑,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讲。

“昨晚,你什么时候才回来的?”黑盘问起来。

“总有快十二点了吧?”白垂下了脑袋,好像在地上寻镰刀。

“才十二点?”老爹虎起俩凑过来,把筒靴胶鞋脱掉,垫在身子下坐着。“一点半了!”

“干什么嘛,那样忙?黑直勾勾地盯着哥哥。

“嘻嘻,嘿嘿!”白又笑了,“广播电视局录像厅播放精彩电视投影《精武门》全集,最后一,机会不容错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噢哟,我当你上夜大去了哩!”黑的话语绵里藏针,略带讥讽地。“高材生可通常不喜欢开夜车的啰!”

红正在擦汗,这时候像刚放入池塘戏水的鸭子似的,“嘎嘎”地笑起来:“别看大哥考不上大学,要是有个少林武术班,他保险能考得上。”

花似乎也来劲了,火上浇油地道:“县城里最近不就办起了一家白龙武术馆吗?电视里老在打广告,听生意挺火爆的嘛。哥,用你的名号来挂牌,有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啊?”

白涨红了脸,却没有认真生气,只是把嘴撅了撅。“别笑话我嘛,哥如今就是‘半桶水’,溢又溢不出,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用邻居德叔的话来讲,我清楚地记得是这样的:‘白的脚腿梗子还是长得蛮粗的,是踩打谷机的好材料噢’!”

停了一会儿,白觉得憋着一股气,便针尖对麦芒地朝三弟红开火:“井古,牛崽子,老弟,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也不到集市上买一面圆镜子回来照照自个儿,再才来人家。你连个县属重点中学都考不上,学我只念了五年,就考上了二中,你却一年级留级,三年级降班,已经‘八年抗战’了,还要再复读一个六年级,看能不能争取来年考上个三郑你瞧,全村乃至全县甚至放眼全国全世界,哪里有几个像你这样,学都要上九年才能迈上新台阶的?我看你,成练得最多练得最好的动作就是‘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哈哈,也不害臊!”

“咋了?”红霎时板起脸孔,挑起眉毛,鼻子和嘴角都抽动着,生气十足地:“你二十岁出头的大伙子了,早已经是成年人了,还游手好闲,还不就是一个‘消费品’——姓‘消’的‘废品’,还不肯让人道道,别人不敢你,我偏要!家里种了十几亩田地,你倒好,住在学校里,啥也不用管,弟我每都跟着父母大缺牛做马地干活,往后你得挑起一半重担!有本事,就别再让爹妈累死累活的,该谁养活谁了。”

不等白接腔,把割聊稻子码成堆的妈妈从田中间走过来:“好了,好了!别大呼叫地直嚷嚷了,有理不在声高。你们都要向黑学着点,暑假里不用干活,照样可以拿工资。黑把饭都送来了。来,大家过来吃,吃了再干活。”

白把眉毛竖了几竖,瞥瞥红的神色,不知怎么的,不敢壮胆再吵下去。白把镰刀狠狠地摔在地上,弯腰到木桶里拿起碗去盛饭。

花迎着阳光站着。黑发现妹妹比过去更加成熟丰满。胳膊腿很粗实,肩头又宽又圆。尽管她像每一个乡下女孩子那样贴身穿了衣裳,胸脯箍得很紧,但那富有弹性的一对乳房仍十分显眼地高高隆起着。肥大的两胯把蓝色涤纶裤子绷得紧绷绷的,好像裤缝随时都会坼绽开来。露水混着灰土,使她的裤腿和鞋子涂满黄色的泥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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