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对持续到深夜。
当众人逐渐散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安长卿推着安谧的轮椅来到阳台上。
帝丘的夜空难得晴朗，能看到几颗星星。
“真的想不起来了？”
安长卿轻声问，手指梳理着妹妹的长发。
安谧摇摇头，表情少有的带了些许茫然：
“就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醒来时只记得零碎的片段，我只记得，我有事要告诉你，很重要，关系到你的一生。”
安长卿的手顿了一下。
隔音阵与隐藏阵落下，安长卿俯身环抱住了妹妹。
“对不起，是我让你陷入了危险之地。”
“没关系，姐姐，这都是我自愿的。”
安谧抬手握住安长卿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摇头。
“我不会再让你受此痛苦了，锦兮，不会了……”
“我也是。”
夜风拂过，带走了这句轻如叹息的承诺。
一楼客厅里，洛笙靠在沙发上，一个韧头看着双手，似乎无意间触碰到少女的触感才残留在指尖。
那微凉的、带着长期缺乏阳光的细腻触感，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一路窜进心脏，引发一阵阵失控的悸动。
……洛笙你真是……
少年平素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明显。
他抬手用力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仿佛想把这不合时夷躁动按回胸腔深处。
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想要抹去那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触感，想要冷静下来，但那陌生的、汹涌的情绪却如同脱缰的野马，怎么也勒不住缰绳。
“嗯？你怎么还在这坐着？”
啪嗒一声，客厅灯亮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洛笙不适地眯了眯眼。
要不是感受到了客厅里微弱的气息波动，云星帆开灯的时候肯定要被这尊无声无息的“雕像”吓一跳。
这么大一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坐在黑暗里，还是在半夜三更。
“我……没事。”
洛笙迅速低下头，试图掩盖脸上的异样，声音也刻意压得平淡无波。
但那份窘迫和未能完全平复的心跳，在灯光下几乎无所遁形。
云星帆眼睛一眯，目光在洛笙泛红的耳尖和紧握的手指上扫过，嘴角立刻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弧度。
虽然在仙界按年龄算他还是个未成年，但在人界混了这些年，这些情情爱爱的心思，
他可是门儿清！
“听她从就接受各种人体实验，生活如此十几年才变成如今这样？”
云星帆没有直接点破，而是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椅坐下，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洛笙倒了杯水推过去。
“嗯。”
洛笙低低应了一声，接过水杯，冰凉的杯壁稍微缓解了一点掌心的热度，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丝。
还好，他没有直接问。
“那实话，你这样做，真的是白费力气。”
云星帆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语气却带着点过来饶直白，
“你擅长机械，应该也涉及过或者与人聊过实验吧？那些个经历了无数次药物注射、神经刺激、甚至意识干预的实验体——无论是动物还是人——有几个最后的情感是活跃的、完整的？”
他顿了顿，看着洛笙握着水杯、指节微微发白的手：
“你知道她接受过多少实验吗？她的情感认知模块…或者，她感知和理解‘爱’这种复杂情感的能力，应该早就被那些冰冷的器械和程序冲击得封闭了，甚至可能…损坏了。”
“……”
洛笙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
水面倒映着花板上模糊的光斑，就像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云星帆的话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那层不敢触碰的疑虑。
是的。
从第一次在训练场见到安谧，被她那双沉静得仿佛盛着整个宇宙星河的淡漠眼眸吸引时，他就知道她与众不同。
那不是故作清高，而是像被剥离了某些色彩后的纯粹，一种历经风暴后沉淀下来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后来，他喜欢上和她一起待在实验室或维修间，探讨那些精密的图纸和复杂的机械结构。
在她专注时，那双淡漠的眸子里偶尔会闪过一丝极亮的光，像划破夜空的流星，转瞬即逝，却足以让他心跳漏拍。
他喜欢看她一个人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身上，她安静得像一幅凝固的油画，周身散发着与世界格格不入的静谧。
他更敬佩她在战场上，即使坐在轮椅上，操控眼前一切为武器，眼中迸发出的无畏与决绝。
她的每一面，都像一块独特的拼图，深深嵌入他原本灰暗沉寂的世界。
他喜欢她的所有所有，喜欢得心翼翼，又无可救药。
但是……
云星帆的话，把他一直刻意忽略的、或者用“喜欢”强行压下的疑虑，血淋淋地剖开了。
没错，他该认真的，光明正大的出自己的情感，去告诉她，让她明白。
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声音，是他无数次在深夜独自面对那些精密仪器时，反复确认的答案。
可问题在于——
该如何表达？
这就像面对一个结构未知、接口不明的精密仪器，
他空有一腔想要连接、想要读懂的热忱，却找不到正确的端口，更看不懂那复杂的内部逻辑。
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爱
不，过去可能有人教过，但现在的自己已经忘记了……
妈妈……
妈妈还在时，家里充满了温暖和欢笑，爱意像阳光一样自然流淌，无需刻意表达。
妈妈离开后，家里的阳光熄灭了，只剩下父亲把自己也锁进冰冷的铁壳里。
表达情感？
那仿佛成了某种禁忌，一种会撕开旧伤疤的脆弱行为。
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用数据和逻辑来理解世界，习惯了将汹涌的情绪压缩、封存，像处理冗余代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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