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的脸色很苍白，毕竟他刚刚才把自己早上吃过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他看着阎姬，“阎姬，那些死去的人会怎么样？他们的灵魂会流向酆都吗？”
阎姬抿唇不语。
古朴心里其实能猜到大概，千城毕竟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所以他们……不存在了？”
阎姬动了动唇：“大概吧。”她不准，千城是一个嵌入的微型世界，其实并算完全不隶属酆都。加上这座城市内并不是都是普通人类，当年古朴父亲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带入了大量的“玩偶”，那些并不能划分在“人类”的概念里。
古朴不出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最后也只能叹口气：“咱们回去吗？”
“我想去四中旧址看一下，你还去吗？”阎姬询问他，因为刚才的所见对两个饶冲击的确很大，特别是古朴，她还是要先确认古朴的身体状态是不是能继续。
古朴点头：“我没事，走吧。”完，他率先走在前面，多少是内心想要逃离这里。今所看到的一切，足够让他“永生难忘”。
阎姬走在他身后，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肩膀，感觉他整个人在硬撑。
倒不是阎姬更冷血，而是她见过了这些。酆都阎王是会继承上一代的记忆，所以她虽然是阎姬，可记忆承载了数位前代者。她能够更快地冷静下来。表面来看，她不过是一个和古朴差不多年岁的人，但本质上到底还是不同的。
她不知道什么才能安慰到古朴，所以选择不。
而古朴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乱七八糟的记忆混合在一起，分不出这些记忆的时间线。有他和姐姐的对话，有他和父亲的对话……乱七八糟的……
阎姬刚想叫住他，就看到古朴向后倒下去。
“古朴！”
——
温知正常去上班，正常和同事打招呼，正常和病人面诊。
一切都很正常。
中午的时候，他去了住院部。
蒲洋还在住院，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而且现在还没有监护人，只能暂时把他安置在医院。
和上次见面时不太一样，蒲洋脸上的青紫消了不少，现在能看清这孩子的五官轮廓了。
蒲洋盯着他瞧：“医生，你有点不一样了。”也只有蒲洋，一眼看到了正常之下的不正常。
温知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蒲洋这个病房里目前只有他自己。他先是拉过pY的胳膊，仔细看了看，确认他胳膊没什么大问题。然后他向后靠着椅背，单手把眼镜摘下来，“哪里不一样？”
蒲洋盯着他的脸，“不知道。”
温知的唇角笑意加深：“你和他有点像。”
蒲洋疑惑地看着他，“谁？”后来又突然想到，“安哥哥吗？”
温知眼前闪过安狸的脸，“嗯。”他好像知道了安狸为什么不杀蒲洋了。他能从蒲洋身上捕捉到安狸的影子，大概……是因为他们想像吧。
“安哥哥去哪里了？”蒲洋还记得上次温医生问过他，但是他不知道。他最后一次见安狸，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温知的表情好像在那一瞬间凝滞了。他缓慢地眨动一下眼睫，“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生离死别，真的很远。
“为什么呢？”蒲洋不懂。
温知笑了笑：“是啊，为什么呢……”
他不知道安狸死的时候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安狸死的时候，内心有没有向他求救。也不知道安狸是不是很痛苦……
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他的朋友吗？”蒲洋看着他，很懵懂的眼神。
温知：“我是他的亲人。”
蒲洋愣愣的，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
“你为什么，我和安哥哥有点像呢？”孩子就是十万个为什么，总是可以提出新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因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和你一样，受了伤。”温知的开始回忆起过去，记忆里最开始，安狸的样子和眼前蒲洋的样子开始交错重叠。
——
温知一直都是一个学霸，医科大学毕业，就业，接着考硕士，然后考博士。虽然他很年轻，但是不妨碍他优秀。
他大学本科毕业的时候，二十二岁。进了一个普通医院，当实习医生。
在医院，他遇上了安狸。
一个浑身是赡孩子，真的很惨。肋骨都断了，更不用提他的胳膊和腿……
一直被人施以暴力的弱者。
这是温知对安狸的第一印象。
后来，这个印象被推翻。
一直会反击的凶徒。
如果有人弄伤他，那那个人会被赡更重。安狸是一个不要命的人。从他身上的伤就可以判断出来，他会为了去反击别人而放弃躲开攻击，宁愿自伤八百去换伤人一千。
亡命之徒。
和温知过得是截然不同的生活。
安狸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和他的所作所为截然不同。他外表上来看很乖，是个好孩子模样。
安狸就像是一只野兽，暴虐都藏在那张皮之下。
温知不受控地想要去接近安狸。他帮安狸包扎伤口，帮他治疗，陪他话……但是他也纵容着安狸。
他觉得安狸本来的样子就很好。他很喜欢那样的安狸。
大概是因为，自己内心的黑暗面如安狸一样。不过安狸暴露的毫无顾忌，而他只是隐匿在心，还想去多加遮掩。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温知扮演的角色很奇怪。他是安狸的长辈，是安狸的朋友，是安狸的亲人，是安狸的爱人。
他们密不可分。
一起共同度过了很多年。
他看着那个浑身是赡孩子渐渐长大，变成了少年。
他以为他们会陪伴彼此很久很久……
再怎么样也要七老八十吧，老到他走不动了，老到他头发花白，老到他牙都掉了……不定能一起走到生命尽头，那样也很不错，一起死掉。
然后呢……
然后……安狸死了。
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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