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众质问，曲尽忠很是难堪，打着冠冕堂皇的名头，从来都是他让别人哑口无言，不敢辩驳。
如今身份颠倒，无从辩解的人变成他自己，这感觉就像是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不出又压不下，着实憋屈。
他收起笑容，阴阳怪气道“顾支书不愧是大学生，哪怕中途退学回家，也是博学多才，对上面的指示理解得很透彻。”
顾明月毫不在意地回道“曲主任谬赞，我也是一颗红心向太阳，时刻不忘紧跟大领导脚步，想来您这么积极上进的人，应该早就明白。哦，我知道了，您一定是在考我？我就，您上任至今，从来都是事无巨细地亲力亲为，怎么可能会为了女儿徇私。您不是那样的人！我猜您一定是爱女如命，奈何女儿太娇惯，你想管又舍不得下狠手，这才大义灭亲，哦，不对，六亲不认，不对不对，那个，铁面无私，这下对了。嗐，你看我这嘴，关键时刻总是瓢，您别挑我的理，毕竟我没上完大学，学得不到位。”
曲尽忠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却只能顺着她的话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以后我就把玲玲交给你管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顾及我。”
“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啪！”曲尽忠本来就一直压着火气，曲玲玲的话直接撞到枪口上，他一巴掌扇过去，低声呵斥“闭嘴，再多一句，信不信我把你送到你妈那。”
曲玲玲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去，触及到父亲狠厉的眼神，下意识瑟缩下身体，再也不敢顶嘴“我....我不敢了。”
顾明月注意到，刚刚曲尽忠动手那刻，孙晓雨眼中闪过一抹痛快，虽稍纵即逝，却足以让人看清楚，她暗自挑眉，看来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随即道“哎呀，曲主任，老话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可这么多人，咱们还是给孩子留点面子，私底下再收拾也来得及。你不用太上火，她才19岁，再歪的性子都有扳回来的可能。要知道乡下是最锻炼饶地方，享福不容易，吃苦太简单了，别的不敢保证，只一点，我定让她明白生活的艰辛，理解你这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曲尽忠用力握紧拳头，否则他怕控制不住表情，哪怕心里怒不可遏，嘴上还是附和道“那我真是谢谢你。”
察觉到他在崩溃的边缘，顾明月没再得寸进尺，省得逼急眼，不好收场。
不论他计划什么，总得让人家先把棋子落下再出牌，要是提前毁坏棋盘，多没意思。
刚刚的插曲震慑住在场所有人。
其他村没被接走的知青原本还因为看到拖拉机接人而有些羡慕，眼红这帮人分到好地方。
眼下见一个村支书都如此跋扈，仿佛已经预见去顾家村那些知青未来的悲惨生活，反倒是开始同情。
曲尽忠注意到顾明月指挥顾光涛将三个下放的人挨个扶上拖拉机，眼睛一转道“顾支书，你还是太年轻，办事到底是稍欠考虑，这几个人都是坏分子，你让他们坐车，知道的是你接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刻意照顾他们呢？”
此时贺临风明显忍不住开口的样子，贺世武见状猛地咳嗽一声，他才咬紧腮帮子克制住。
顾明月丝毫不紧张，反问道“那曲主任，您怎么办？我们这拖拉机每要下地要接人，油钱可不少，大家是能省则省，能一趟跑完的活绝不费二遍事。要是让牛车过来，村里老黄牛年岁大了，走不了太久，牛是村里的宝贝，累坏了咋办？若是让他们自己走，我没看错，还有人受伤，这样，要是您能保证，路上出任何事，是死是活都与我们顾家村无关，但凡你能担保，我绝对服从。我是巴不得谁都别来，实不相瞒，这次给他们定的房子在山脚下，那边经常有野兽出没，我都担心哪出事赖上我们，村里又实在没其他地方安置，要是能接走，我们也省心。光涛，别扶了，曲主任另有安排。”
“真的吗？太好了，我这就把他们扶下来。”
“哎，哎..别，别下来。”曲尽忠确认顾明月没有一丝勉强，是真的想让人下车，没再怀疑，不敢再招惹，都这姑娘性子横冲直撞，如今一看还真是，听不出好赖话似的，连忙道“上面安排都是固定的，没法更改，既然分配到你们村，也是信任你们能帮他们改造好，你这时候撂挑子可不行，别忘了，你是党员，要以身作则，遇到困难就退缩像什么话。”
“您把话都到这份上，我要是再拒绝倒成了我不负责任，行吧，那就上车。不过，曲主任，咱们好，我那没好地方安排，村里人都忙得很，没时间盖房子，我这算是给你报备过，要是出事，您可得帮我作证，我是无心之失。”
曲尽忠怎么可能应承这话，打着哈哈道“这个安全还是很重要的，我记得你们村里不是安排民兵队巡逻吗？没事过去转一转不就好了吗？”
顾明月为难道“要是人还好，几个大伙子怎么都能制住。但如果碰上野猪，谁敢上啊！”
“不是配木仓了吗？”
“你忘了，之前你不是限制一个大队就允许有两把木仓吗？”
曲尽忠那时候怕抄家时被人背刺，这才限制木仓支，可现在还没到全民上缴的时候，加上未来十年那么乱，顾明月自然得多做几手准备。
“这样，我特批顾家村五支木仓，你们平时千万注意安全，除了民兵队的人，禁止其他人接触。”
顾明月假装嘟囔道“还以为能把人换走呢......”
完便上了车，直到坐稳，都始终感觉如芒刺背，不用猜也知道不是曲玲玲就是曲尽忠。
她突然回头，正好和那毒蛇一般紧盯着着她的视线对上。
在曲尽忠愣神间隙，顾明月呲着一口好牙笑着挥手“主任，早点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一定还你一个老实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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