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水泥路边，花草凋敝，树木枯立，只有麻雀像撒开的黑豆一样在肃杀的冬日里带来一丝跳跃的活泼。
载着老六骑到一半的时候，石娇娇停下车，把围巾扯下来交到老六手里，“你戴起来！”老六捧着热乎乎的围巾，：“我躲在你身后又不冷。”石娇娇看着老六褪去口红后发紫的唇色，摸摸她冰凉的鼻头，：“我骑得太热了，你看，一脖子汗。”老六真探头过来看，石娇娇就拿起围巾，帮她围起来。她端详着老六，拍拍她的卷发，：“真好看。”
自行车慢悠悠地行驶在空无一饶水泥路上，老六揽着石娇娇的腰，尽力地靠近她，“这样我们都暖和，而且，你骑起来也不觉得重。”石娇娇呵呵一笑，“是的，重心靠近。”老六深深吸一口气，看着蓝白的空，嘴里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娇娇，你快看！”老六兴奋地大叫，唬得石娇娇差点控制不住自行车，老六还在叫：“快看，那棵树上有只喜鹊要作窝呢！”石娇娇抬头看去，果然在白杨枝桠里，有只喜鹊叼着一根树枝，大概被老六吵到了，在选定的枝头比划两下又衔着树枝飞远了。
石娇娇伸手把垂出车篓的包带塞回去，问老六：“菲菲，你一直在信里的‘苹果’，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老六嘴角扬起来，：“她是个跟你差不多好的人。她是班级里第一个跟我讲话的，结果我们还在一个宿舍。第一次离家很害怕，想家的时候她不笑话我，一直陪着我。”
“嗯，真好。”石娇娇平淡地回应，老六还有不完的话，虽然这些话她都在信里跟石娇娇过，老六：“我们宿舍八个女生，都挺好的，一起去上课，去食堂，一起逛街买衣服……”“那你这身衣服是她们帮你挑的咯？”“嗯，她们都好看。还有一件，过年穿给你看。”
其实石娇娇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她想知道是这些人里有没有坏孩，有没有传中的太妹，有没有人随随便便交男朋友……可她问不出口，她明白一出口她跟老六就完蛋了。所以她只能点点头，笑给老六听。
石娇娇不接老六的话，老六就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听，两人就莫名沉默起来。骑过石娇娇家附近，再骑十分钟左右，快到老六爷爷家的岔路口，老六忽然把脸靠着石娇娇的背上，闷闷地问：“娇娇，你生气了么？”
一阵细细的风钻进石娇娇后劲，激得她不由得缩缩脖子。听见老六熟悉的语调，石娇娇忽然觉得难过到了极点，她发现老六还是从前的老六，自己却配不上做她的好朋友。
“没有，时候我就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们各自还有朋友。有人能照顾你，我才更放心呢！”石娇娇这话的时候，泪水都要流下来了。老六的头压着背部传来的重量又加大零，石娇娇挺挺身体，以便她靠得舒服。
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早，石娇娇喝了杯开水打算写寒假作业，还没有决定好先写哪一科，妈妈就在门口叫她的名字了。石娇娇迎出去，看见妈妈手里提着一塑料口袋的粗盐，正在往厨房里走。石娇娇疑道：“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年这么早就放年假啊？”石妈妈从厨房里回到：“哪是呀！前通宵出了货，今没什么事，就早回来了，把你牛叔叔家送来的青鱼腌掉。年前还有一批货要走，不过是批的，腊月二十四就能放假。”
石娇娇点点头，忽然想到陈丽应该也下班了，就嚷道：“啊呀，那晚上岂不是能吃上鱼头汤和酥炸鱼尾么？我叫丽丽跟菲菲来，行么，妈妈？”石妈妈换好衣服，已经在杀鱼了，边使劲边：“菲菲回来啦？可以呀！不过我下班的时候遇到菲菲的大表姑，是他们家晚上请兄弟家吃饭，我估计她来不了。”石娇娇闻言，默默点点头，推出自行车，：“那我就去叫丽丽吧。”
刚到陈丽家门口的时候，陈丽正好推着车从院门里出来，石娇娇还没来及打招呼，陈丽就被院子里的奶奶叫住，老人家手里拎着一袋青菜追到陈丽车头，絮絮叨叨地：“这个上海青，霜打过甜得不得了，你带点过去！”陈丽不耐烦地：“哇，谁家还没个青菜，我会从村中心剁点卤味的。”“卤味归卤味，菜归菜，累不死你！”“……”
两人正你推我搡，被石娇娇一声“奶奶”打断，祖孙二人双双转头看向石娇娇。老人笑起来，：“来的正好，我你们俩什么好呢！没办法。她不肯带，放在你车篓里。”石娇娇看着青菜一阵为难，“这是干嘛？丽丽要出门啊？”陈丽推车走过来，拍拍青菜跟她奶奶一笑，：“就是去你家呢！你怎么来了？”“我来喊你去我家吃晚饭。”“哈哈，走咯！”
白炽灯黄亮的灯光暖融融地照着餐桌，一盘猪油渣烩青菜，一大盘豆腐鱼头，一盘红亮亮的卤猪嘴……陈丽伸手接住石妈妈端来的热气腾腾的酥炸鱼尾，连声道：“婶婶，太多啦！你别弄了，一起开饭吧！”石妈妈笑笑，：“你们先吃啊，没什么了，我再调个沾汁。”妈妈坐定之后，石娇娇举起开水叫：“干杯！”三个人笑嘻嘻地举杯开饭了。
陈丽夹了一大块鱼头，对石妈妈：“哇，婶儿，你们流水线上是不是特别烦那谁打板的衣服啊？”石妈妈喝一口汤，：“人人都烦她，话多做事不漂亮，不知道流下来多少残次品！”“我最近开始去机工那边了，你有没有查到我做的货呢！”“查到了，你货做得漂亮，线头少，车的又正”……
石娇娇听两个人噼里啪啦讲起了厂里的事，自己越来越插不上嘴，马上装模作样地干咳一声，老神在在地：“你们俩可以了哦，又不是在厂长面前。这么爱岗敬业还要给你们发奖状呢？”陈丽一听笑起来，石妈妈戳了戳女儿脑门儿，笑道：“不得了，气得很！把她忘记了就来气了。”
“是是是，你们俩现在是同事，我倒是不相干的人了。”石娇娇顺着妈妈的话，憋笑道。陈丽舀了一勺汤，问：“菲菲是不是去外面读书了？”“是呢，去邻县读五年制大专了。”“我还以为念职校了呢！”“没有，大专。”“哦哦，她今年回来过年么？”“今早回来了。”
陈丽放下勺子，问一声“真的啊”，接着：“你怎么没叫来呢，马上到过年我都要加班了！”石娇娇看看妈妈，：“她今家里有酒要吃呢！过年总归见得上。”陈丽点点头，声：“还是想早点见呀，太久不见了！”
石娇娇看着陈丽的脸，脑子里浮起老六白的样子，又想到夏蕾的，“你看丽丽怎么！”心头不由得浮起一团阴影，她想了想，干笑着：“菲菲现在时髦了，打扮得可好看了。”陈丽一听，笑道：“真的啊？更想看看了！不过我们菲菲本来长得就好看，清纯得不得了！”石娇娇抓抓头，尴尬地笑笑，然后夹起一块鱼尾送进嘴里，没有接陈丽的话。
陈丽也没注意，抬头看着石娇娇，：“哎，要拿期末结了吧？”石娇娇点点头，笑：“你还记得呢？”陈丽翻了个白眼，回：“好歹连幼儿园也做了十几年学生呢！”石娇娇伸伸舌头，附和道：“是是是！后去领成绩单。”
喜欢风筝与瞳孔请大家收藏：(m.trxsw.com)风筝与瞳孔唐人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