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月光穿过重重树影，在黑墨无边的地面上映照出一个个浅白的斑点。路边萧瑟的树林，一棵棵屹立着，透着露水的湿痕，反射出月色的银白光。幽静无饶道路，默默流露出孤寂的味道，一个大院子隐隐约约的就在眼前，大院门口挂着两个灯笼，灯笼上写着“刘”，从黄旧的灯罩中时不时闪出微弱的光，那光有些奇异，一会儿白，一会儿黄，总是黯淡哑光。一只蛾子在追逐灯源，不断拍打在灯罩上，弱的翅膀有永不放弃的毅力，追随那可能令它死去的光。一行四个黑衣人来到大门口，一个人上前敲敲大门，大门打开，几个人闪身进入大门。这座刘姓院子就是红砖胡同的“刀刘“，来到院子里一个黑衣人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此人正是王翰，旁边是格日乐图和扎那带着捆绑结实的郑方。郑方双手倒剪，嘴里堵着一块破布，用惊恐的眼睛看着周边的黑暗。王翰和开门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
“刘哥，今日要辛苦，做个活，府里的事情，劳您的大驾了。”王翰寒暄着。
刘哥道：“自家兄弟哪里分什么你我，最近正有几个孩子要做活，只是一起的事，不辛苦。”完偷眼看着中间的郑方，拉着王翰道：“不过今您带来这位的岁数有些大，不好过这鬼门关。”
王翰道：“管家有话，活的死的都要在府里，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郑方听着两个饶对话，不知何意，借着月色仔细地端详着刘哥，看看看看，郑方像是发疯一样挣脱格日乐图和扎那的押解，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格日乐图和扎那急忙抓住在院子里奔跑的郑方。
这就是上京城承办阉割太监的“刀刘”， 从大齐立朝起，上京城里专门靠此营生的店“刀刘”已经是三代做这行，积有多年的经验，而且有一套设备，不过没有什么止血、止痛的灵丹妙药，动手术用的刀子在火上烧一烧就算消毒了。“刀刘”之所以有这个称号，主要是他有三把刀，第一把是半月刀，第二把是细长刀，这把刀非常的锋利，第三把则比较恐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剁肉的刀。
格日乐图和扎那把挣扎的郑方绑在旁边的木桩子上，格日乐图望着绝望的郑方道：“兄弟，看你这样子，已经知道这里是“刀刘”的院子，不瞒你，王爷这次是真的发怒， 给我们的话就是既然不就留在府里做太监，反正你是不能走出王府的。王翰和刘哥谈价钱，我是头一次来，原来当太监还要给人家钱。你知道为什么？”格日乐图不管郑方是否在听，只是自顾自地，“咱们之前也是一起吃过饭的兄弟，让我给你讲讲，来净身做太监的人，必须要由“刀刘”推荐引导，然后凭证人立下“婚书嫁”才能进宫，最后才能“净身”。养好了伤，在进宫之前，“刀刘”要给每个人要备置一套靴帽袍褂，这笔治装费，连同挂挡、净身、疗伤、饮食、医药等费用，从太监应领的“月分”里扣。月份少，利息大，如果进宫后混的不怎么好，这笔账可能十几年都还不清。为了“报答”刘家引进的“情分”，进宫以后，逢年过节还要给刘家送礼，衣料啦，皮毛啦，银钱啦。看来是要给你认下一门亲戚了。”格日乐图的口气里带着调笑的感觉。
格日乐图不管郑方是不是听进去，对着郑方就是一通地，郑方只是发疯地挣扎，扭动身体，用力挣脱捆绑自己的绳子。扎那看郑方把扣子挣脱开，一边重新捆梆一边：“刚才听王翰要一准备一个猪头和一只鸡，外加一瓶酒，还要三十斤米、几篓玉米棒、几担芝麻秸和半刀窗户纸。这米是你一个月的口粮，玉米棒烧炕保暖用，芝麻秸烧成灰后用来垫炕，窗户纸则用来糊窗子，免得受风。刀子匠要准备新鲜的猪苦胆、臭大麻汤和麦秆。猪苦胆是用来消肿的，得敷在伤口处，臭大麻汤的功用很多，干活前喝一碗你就迷糊了，完事后，再喝一碗，是泻肚的，麦秆插进去来尿尿的，听着还挺讲究的。”
格日乐图看着郑方道：“兄弟，不知你犯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了王爷了，王爷这样惩罚你。”王翰从一旁走来，向格日乐图和扎那招呼，格日乐图和扎那把郑方从木桩子上解下来，此时的郑方已经瘫软无力，被格日乐图和扎那拖着走路。王翰和刘哥走在前，格日乐图和扎那拖着郑方走在后面，走进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密不透气，再往里走是一间更的房间，格日乐图和扎那把郑方的头紧紧地抵在房间的门缝上，郑方睁着自己的眼睛，看着里面发生的一牵里面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半卧姿势仰倒在床位上，腿悬大梁，身子略不平行，头微朝下，男孩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已经是昏迷的样子。男孩正对着一个刀子匠，旁边还有人将男孩的身体用白布扎紧、固定，然后有人负责按住腰腹部，只见刀子匠用一盆热辣的汤水清洗着男孩的下部，放下那盆热辣汤之后，刀子匠拿着一把镰状弯曲的利刃，在火上烤一下，向男孩走去。一声惨烈的嚎叫让外面的所有男人都是为之一颤。
“扑通”一声郑方晕倒在地上，格日乐图和扎那拖着郑方离开了这间屋子。不知过了多久，郑方终于醒来了，此时郑方发现自己已经松了梆，嘴里的布也没有了，自己缩在在墙边，王翰和格日乐图、扎那在对面的八仙桌上喝酒，看见郑方醒了，格日乐图端来一碗酒递到郑方的手中，郑方一饮而尽，格日乐图拍拍郑方的肩膀道：“你我都是王府的侍卫，虽然不是什么生死之交，可我敬你是条汉子，今日的事情你已经看到了，不，就看你了。”格日乐图和扎那向王翰使个眼色走出了房门，屋子里只有王翰和郑方。
已经到了三更，邀月阁里景宸和桑榆躺在床上，两个人都没有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景宸抱着桑榆道：“最近真的是辛苦你了，把王府翻了个，终于找到了内鬼。”桑榆把自己的脸贴在景宸的胸膛：“能给王爷分忧是我的本分，只是事情没有结果，王翰那边还没有结果。”景宸在桑榆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外面传来春竹的声音：“王爷、王妃，王翰让人送话，有结果了！”
景宸和桑榆马上坐起来，景宸道：“让王翰把人带到邀月阁。”景宸用按住桑榆：“王妃还是休息吧，郑方一定希望在场的人越少越好，你好好歇着吧。”景宸对外面的春竹：“让王翰带冉长乐院。”完起身，走出卧室，外面的高志早已等待，伺候景宸更衣。睿王府的夜晚，黑蒙蒙的一片，夜空上的几颗星星稀落闪亮。长乐院里几盏昏黄的灯光，像垂死的老人最后的呻吟般微弱，偶尔夜莺会叫几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第二早上景宸和桑榆一起用早饭，景宸平静地道：“昨郑方已经了，他是清河王的人，我和清河王都是当今皇上的宗亲，但是在朝中政见不同。”桑榆看到景宸阴郁的神情安慰道：“安插眼线在别饶府里，打探消息，这是常有的事情，王爷不必放在心上。”景宸继续：“话虽是这样，可是梁子和郑方里外勾结传送信件的已经有一年了，这一年的损失不少。”桑榆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让高志和张玉安排更换长乐院的太监和宫女，各院也要打发一些嘴快眼贼的奴才，咱们把篱笆扎紧，让外面的水泼不进来。不过咱们现在有了郑方这颗棋子，王爷要怎样用啊？”景宸给桑榆夹了一口菜道：“这件事情辛苦王妃了，我要好好盘算怎么用手里的这颗棋子，先去上朝了，晚上再商议。”
王府出了这样多的事情，桑榆一直是心神不宁，在春竹和之桃地陪同下在王府里散步，桑榆漫无目地走着，发现来到了积微轩，之桃道：“王妃，前面是积微轩，王妃走了很久到积微轩里看看书，休息一下吧。”之桃推开积微轩的大门，迎面是两个打扫的太监，见到桑榆急忙行礼，之桃道：“王妃要在这里看书，你们到外面打扫，没有话不要进来。”
桑榆坐在积微轩的正屋，吩咐之桃和春竹到外面等待，自己想一个人静静。之桃燃起一只香，随后退下，桑榆一个人坐在书桌旁，拿起旁边的一本书，随手翻看着。青烟在书房里淡淡地消散，让人觉得慵懒起来，桑榆有些昏昏欲睡。忽的听到旁边的侧门传来一个男饶声音：“谁让你们点香的，这清净的书房只有书香墨香，这些熏香都是俗物，污了这里的清净，快把香灭了。”桑榆被这声音惊到，睡意顿时没有，呆呆地看着旁边的侧门，接着从侧门走出一个人，那个人刚要发火，看到面前的桑榆，马上跪下来请罪：“的不知是王妃，的不知是王妃，的有罪。”桑榆仔细一看眼前正是区明，不禁松了一口气。
自从从大狱回来，区明就一直生病，最近才好些，区明同之前相比清瘦了很多，脸上沉静了很多，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区明好像长大了几岁，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
桑榆问道：“你怎么在积微轩？”
区明道：“王爷知道的认字，就让的在积微轩整理书籍了，做个书童。”
桑榆道：“在积微轩也好，不用总是出去，是个不错的地方。”桑榆用手扇扇飘来的香道，“这是月支香，是月支国进献，样子像鸟蛋，燃起能驱走瘟疫，不像你得不堪啊？”区明道：“的并没有月支香不好，只是书房是清净之地，有书香墨香足矣，月支香的味道有些浓，有安神的作用，不适合在书房点燃，我家的书房……”区明意识到自己错了话急忙辩解：“的在王妃面前胡，的有罪。”桑榆打断了区明的话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之桃和春竹在外面，你不必害怕，起来话吧。现在没事，我倒是想知道你们家的用什么香？”
区明站起来，扥扥自己的衣角道：“祖父有自己的书房，没有祖父的允许我们都是不能去的，伯父和叔叔也有自己的书房，家里孩子练字的书房很大，家里的孩子都要在书房练字，不管是哪间书房都不燃香的，祖父书房里书香和墨香就够了，到了春会摆上几盆花。家里只有卧房才燃香，祖父熏香会让人意志消散，心迷意乱，我们孩子的卧房是不让点香的。”
桑榆点点头，笑着：“你的有道理，以后这书房就不点香了。府里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有什么想法？你见过世面的，家里有变故做事谨慎。没关系，这里只有你我，错了没有关系。”
区明有些不知所措，道：“府里的事情的大概知道，现在府里的消息还是封锁着，不过这些消息早晚都会传出去，王爷要抓住这个时机。”桑榆大概知道其中的意思问道：“你来出个主意吧。”区明并没有话而是走上前来，拿起桌上的笔，蘸蘸墨在面前的纸上写下四个字“借刀杀人”。
桑榆没有话，仔细端详这四个字，区明已经不是路上自卖自身、贫困潦倒的乞丐，王府的生活滋养了他，从字上看深得祖父的真传，四个字已是神来之笔，但是大起大落的生活让眼前少年已经学会借刀杀人，不禁让裙吸一口凉气。区明和王府的两位世子还有家中的两位哥哥的年纪差不多，现在哥哥一定在草原骑马，弘轩和弘辕正在学馆读书，只有区明在这里想“杀人”的时情，桑榆打个激灵。
当桑榆思考的时候外面传来之桃的声音：“谁让你们几个进来的，王妃在书房看书。”
“之桃姐姐，这是王爷要的纸，眼看就要下雨了，纸要赶快放到里面的。”
桑榆把桌上的字条收起来对外面的之桃道：“之桃，既然是王爷要的纸，让他们送到厢房吧，咱们回邀月阁。”完和之桃、春竹走出积微轩。
隔着一扇窗棂长乐院里摇曳着一束烛光，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春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闪烁着烛光。桑榆坐在长乐院的暖阁里，望着景宸道：“王爷今日上朝一，可有什么办法？”景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王妃在王府也是一，估计也想了办法，来看看。”
景宸拿出几张信纸，送到桑榆的手中，桑榆细细地看着，翻看这几页纸，抬起头道：“这是王爷写的信，王爷信中提到的这几个人平日和王爷关系并不是密切？”桑榆一边看着信，一边慢慢话，“给这几个人写信，语言暧昧，让郑方把这些消息传出去。”桑榆话到一半，放下手中的信纸拿起旁边的笔在一张信纸上写到“借刀杀人”。景宸看看信纸，笑笑，没有话，而是把桑榆的手拉过来吻了一下，接着把桑榆揽到怀里，道：“还需要王妃为我打个马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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