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众丫环走了进来，大约十余人，其中几人手上还在滴水，还有几人脸上沾着草灰，像是正干着活的时候被喊过来的。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不知四娘为何把她们都喊了过来。
四娘倚着柱子，拿团扇懒洋洋地指了一指，“喏，都在这里了，公子慢慢看吧。”
颜惜微点点头，依着刚才的样子，一个个闻过去，在闻到其中一个不起眼的丫头时，脚步一顿，眸中闪过一缕异彩。
待全部闻了一遍后，她唤过观恶低声了句什么，随即来到先前那个丫头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盈盈一礼，恭敬地道：“回公子的话，奴婢叫翠。”
“翠，嗯，简单好记，不错。”
颜惜微赞了一句，又道：“抬起头让本公子仔细瞧瞧。”
一旁的四娘听到这话，嘴角不经意地抽了抽，本公子……这姑娘还真把自己当男子了不成。
翠咬一咬唇，缓缓抬头，不断绞着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那是一张蜡黄无神的脸，还有几颗硕大的雀斑，嘴角与眉梢皆微微下垂，显得有些苦相，鼻头也有些大。
这样的容颜，别放在倚月阁这种以色侍饶地方，就是外头，都是下下等之姿，与不远处身为花魁的浮香犹如云泥之别。
“长得倒还不错。”
“咳咳！”四娘听到这话，刚喝进嘴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她这倚月阁里最丑的就属翠了，到了这位嘴里，居然“还不错”。
啧啧，这姑娘长得好看，就是眼神不大好。
且不提四娘在那里腹诽，翠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奴婢今年二十。”
话音刚落，一只素白的手已是抚上她脸颊，把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哪知那只手竟如影随形，紧紧粘在她脸上。
翠无奈，只能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
颜惜微摸得很仔细，由额头到下颌，一遍又一遍，犹如在摸一件上好的瓷器，看得众人一阵诧异。
尤其是浮香，气得帕子都快被撕裂了，她刚才抛了半媚眼，连个正眼也没得一个，如今可倒好，竟对阁里有名的丑丫头翠另眼相看，这……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祈容折扇轻摇，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不过……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观恶不知何时离开，不见踪影。
“二十岁，倒正合适。”
在翠不解的目光中，颜惜微对四娘道：“妈妈，这个丫头我喜欢，你开个价吧，我想替她赎身。”
赎身？
四娘目瞪口呆，要不是听得分明，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还真有人替翠赎身，且……还是个女的？
这世道也太疯狂了。
翠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强笑道：“公子别开玩笑了，翠就是一个粗使丫头，您怎么会看得上。”
不等颜惜微话，她低头道：“要是没别的事，翠去干活了。”
“我没开玩笑。”颜惜微一把攥住她的手，意味深长地道：“本公子就喜欢你这样的，放心，回府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翠咬一咬牙，哀求道：“多谢公子厚爱，但我习惯了倚月阁的生活，真的不想去别处，还请公子见谅。”
“如果……”颜惜微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我一定要强人所难呢？”
翠眼角微微一搐，咬牙道：“乐平县是有王法的地方，公子难道还想强抢不成？我……”
“啪啪！”
突如其来的击掌惊，打断了翠的话，只见祈容一脸笑意地道：“这丫头真是有趣，妈妈。”
听到他喊自己，四娘猛地一个激灵，赶紧道：“奴家在。”
“这丫头的卖身契应该在你手上吧，多少银子，我要了。”
“在，在，在。”四娘迭声答应，她偷偷把手塞到嘴里咬了一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看来不是做梦，真有人要赎翠。
四娘假装没看到翠求救似的眼神，一通盘算后，试探着伸出五个手指，“这个数。”
“五百两？可以。”祈容扫了一眼便答应下来。
“滋！”
四娘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这位公子有钱，所以打算要个五十两，当初她把翠买来的时候，几乎没花什么钱，和白捡的差不多。
哪知祈容误以为是五百两，整整翻了十倍。
“多谢公子，奴家这就把卖身契去拿来。”四娘扭着水蛇腰上了楼，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五十两变五百两，赚发了。
至于实话，呵呵，见鬼去吧。
在四娘走后，其他人也被各自打发离去，很快，前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颜惜微缓缓敛去脸上的笑意，望着低头不语，似乎已经认命的翠，冷冷道：“我该叫你翠还是烟月？”
翠茫然抬头，“我不知道公子在什么。”
“我摸过你的脸，头骨轮廓与你的五官不同，也就是，你这张脸，是易容过的。”颜惜微早料到她会这么。
“我真的听不懂公子的话。”翠眼中的茫然之色更浓了。
这时，观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粗青瓷瓶，大约手掌那么高，“颜公子，您要的东西拿来了。”
颜惜微接在手里，晃动间有水声，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翠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忽地眼前一花，紧接着被什么东西泼了一脸，眼睛又酸又疼，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躲闪。
颜惜微拿着已经空聊粗青瓷瓶，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在她的注视下，翠那张蜡黄且长满雀斑的脸渐渐发生了变化。
蜡黄与雀斑渐渐褪去，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与此同时，五官也产生了细微的变化，下垂的嘴角与眉梢不见了，鼻头了。
整张脸看起来精致立体，竟是与浮香不相伯仲。
“现在该承认了吧，烟月姑娘。”颜惜微眸色冰冷地道破翠真实身份。
翠僵立片刻，忽地轻叹一声，自怀里取出一块帕子，慢慢拭去脸上的液体，“居然懂得用食醋来洗去我的易容，倒是觑了你。”
等她全部拭完，已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张脸，“吧，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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