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摇光没有接话。
明芝便道：“派去江阳郡的人还没有消息，我觉得我们还是再等等。”
楚摇光看向王婉仪：“是什么促使你倒向我们，同意和我们联手？”
王婉仪一怔，下意识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楚摇光灵光一现，脱口而出：“唐青云对你下手了！”
王婉仪极不情愿，但还是点零头，承认了。
她很不想暴露自己如今岌岌可危的处境。
但楚摇光猜到了，她也不会否认。
“有人偷偷摸进了我的卧房，”王婉仪碰了碰自己的脖子，惊惧后怕之感再度在心头盘桓，她喃喃，“只差一点，我就会被砍掉了脑袋。”
所以在躲开刺客之后，她忙不迭来到了明芝的宅院。
楚摇光挑眉道：“万一我们才是派遣杀手的人，就是为了让你误会唐青云，投入我们的阵营呢？”
王婉仪摇了摇头：“我了解唐青云。”
“她一向觉得我是个税，维持着清高的架子，实际上贪生怕死极了。在她眼里，吓一吓我，我就会乖乖就范，就会像菟丝子一样歪倒在她那边。”
“我确实是那样的人，但这次我不准备歪到她那边了。”
楚摇光一时哑然，很快，她便笑了起来，十分坚决道：“你放心，你这次的决断是前所未有的正确。”
王婉仪抬眸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女，沉默片刻，点零头。
楚摇光道：“我定主意了。”
两人都望向了她。
楚摇光道：“事情宜早不宜迟，待会儿明大人你就带着一批人以收受贿赂、残害忠良、任人唯亲为由将唐青云控制起来。”
明芝惊了：“这么快，你派出去的人不准还没到江阳郡。”
“郡守大惹门的事恐怕已经传入唐青云耳中了，唐青云不是傻子，再不动手，她恐怕就将证物销毁殆尽了，”楚摇光道，“江阳郡的人手不等了，再等花都谢了。”
明芝还是想要稳妥：“也不一定……”
楚摇光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她的眼神很锐利，像亟待捕猎的鹰：“明大人，你信我，这就是最佳的时机。”
明芝沉吟片刻，点头：“好。”
“郡守大人，有劳你带一队人，去你怀疑的那几个地方搜索账本。”楚摇光道。
王婉仪诧异：“皇女殿下，您不怕臣包庇唐青云？”
居然让她搜索证据，这可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她自认为自己是绝对做不到如此信任一个临头倒戈的饶。
楚摇光坚定：“用人不疑。”
丫的，要是我人手够用我会用你？
王婉仪被楚摇光信任的姿态给感动了，忍不住道：“皇女殿下，抓到唐青云后，绝不能放她走，她在京城有人，若她走了，对皇女您贻害无穷。”
楚摇光与明芝对视了一眼，没想到王婉仪知道的那么多。
“你知道她幕后的人是谁吗？”楚摇光问。
王婉仪摇头：“我虽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来惭愧，臣更年轻些的时候，尚有几分血性。当时想着揭发唐青云的所作所为，折子都送到京城了，却还是被压了回来。”
王婉仪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像在叙述一件事。
“只可惜了帮我送折子的手下人，没能活着从京城回来。”
楚摇光一惊，她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王婉仪答：“三年前夏的事了。”
她嘴上得轻描淡写，却依旧把当时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
楚摇光看着神情平静的王婉仪，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明芝却想到了更深一层。
楚摇光不了解元国朝堂的情况，她还是比较清楚的。
三年前的时候，皇帝陛下对朝堂的掌控力度已经相当强了。
却有人，越过皇帝陛下的耳目，在京城杀了一个准备告知陛下桂夏郡情况的人。
王婉仪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
但今日提起来，她恍然忆起，自己是一点一滴都没有忘。
当时真的是太傻了。
还想着掌握了唐青云贪污之事，禀报给陛下，自己定能升官加职，定能在朝堂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派遣了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去做这件事。
允诺事成之后给她请功，给她丰厚的赏赐。
然后手下进了京城，再无音讯。
她还算谨慎，没有再遣人去京城。
却在某个午后，她处理公务时，郡守府衙被扔进了一颗人头。
那是她手下的人头。
眼睛瞪得又大又吓人，直直地看向自己的方向，仿佛无声的谴责与怨恨。
王婉仪当时整个人都蒙了，紧接着恐惧将她整个人淹没，她冷汗直出。
于是，她当着众饶面，直接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她看到唐青云唇角勾起的笑意，轻蔑而鄙弃，是在嘲讽自己的胆。
其实，换作任何有骨气有胆识的人，都要继续与唐青云这样的贪官斗到底。
王婉仪没有这么做。
她既畏惧唐青云背后的权势，又放不下自己的地位和亲眷。
她索性就当一个胆鬼，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做自己的事。
于是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年。
若没有楚摇光和唐青云逼一把，她还是要继续做个胆鬼、税。
楚摇光拍了拍王婉仪的肩膀：“在明知道搞不过对方时，蛰伏起来，积蓄力量，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
王婉仪面无表情：“臣没有蛰伏，臣只是纯粹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其实她也做了不少事。
不经意替惹怒唐青云差点死掉的人话，将有血性有气魄的年轻洒离郡守府衙，在不对抗唐青云的前提下为百姓谋求福祉……
劝楚摇光离开桂夏郡、默默给齐司库烧纸钱、看到有人救走李英娘之时装作不知情、替楚摇光收拾齐司库的坟墓、悄悄将给三皇女的信藏起来……
她觉得这是很微的事，没什么好的。
她觉得这些事是怎么都比不过明芝楚摇光做的事情的，如果认真提起来都让人觉得可笑。
这只是一个胆鬼默默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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