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房子？”屋里响起异口同声的疑问。
姜老爷子拿下烟，瞧了瞧七斤，又夹回耳朵上，笑眯眯地：“嗯，家里是该盖房子了。现在晓湖和晓河睡一间，等晓湖娶媳妇了，屋子就不够睡了。”
姜晓湖红着脸，瓮声瓮气地：“我还早呢。”
几个大人互相看看，哈哈大笑。
姜老太喜滋滋地：“过了年十九了，有好姑娘就可以相看起来。咱家现在条件越来越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打听过晓湖的婚事。”
姜晓河人鬼大，半个身子趴在桌上问：“都是什么样的姑娘，好看吗？不好看不要啊。”
姜老太嗔怪：“又不是给你娶媳妇，你倒得上嘴？”
“嘿，那娶回家，以后不就是我嫂子了。脾气差点倒不要紧，反正咱家就没几个脾气好的，可要是长得不好看，那多磕碜人呐。”姜晓河振振有词，完不忘问姜晓湖，“是不是，二哥？”
姜晓湖红着脸骂他：“闭嘴吧你。”
大人们又是一阵哄笑，姜晓穗也忍俊不禁。但她还好奇一件事：“奶，我跟晓湖一般大，还比他早几分钟，怎么没人打听我？”
姜老太“哎哟”一声叫唤起来：“我的宝贝孙女哦，哪会没人打听你啊？那可太多了，这些个不要脸的东西，也不看自己家的配不配，也敢到我面前来！哼，奶早就想好了，要是生产队的，至少得是大队长或者支书家里，那才勉强够得着。要是公社上的，先看看他家啥门路。”
姜晓湖趁机问：“那城里的呢？”
“城里不校”姜老太一口回答，“城里人不安分，咱不要。”
姜晓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看了眼姜晓穗，发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不愧是他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姜老太接着：“你姐的婚事不急，过了年她才十九，等几年再。”
姜晓湖：“……”
合着他十九就大了，他姐十九就还是吧，这个家庭的残酷他算是彻底看清了。
姜晓河也嘟囔“偏心眼”，被姜老太瞪了一眼，不话了。
回来这么久，他已经把家里饶脾气摸透了。其他人先不谈，奶奶这个人吧，心软又护犊子，不管家里孩子干了什么，她都觉得自家孩子最好。
当然了，这些孩子中她最偏爱的永远是姜晓穗，别看他平时耍宝奶也配合，但和姜晓穗放在一起，他就是摊泥。
幸好，享受“泥”待遇的不止他一个。
姜老爷子拍板盖房子，老姜家风风火火地动工了。
所谓的盖房子，不过是在后边多加两间屋子，工程量不大，加上冬地里活少，施工进度条走得很快。
姜老太一边招待来帮忙的二房堂侄子，一边和宋幼姗着手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
今年不同以往，一下子多了五个人，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哩。
宋幼姗问：“妈，谢知青是周书记的表弟，咱们请了周书记，要不要把谢知青也请了？”
“哎哟，幸亏你提醒我，要不然我真把这人给忘了。”姜老太一拍大腿，道，“你这谢知青也是，刚来那阵子多风光、多活跃一后生？被瞿草那丫头一闹，整个人都萎靡下去了。这半年他是不是一直在竹编厂干活呢？”
宋幼姗点头，细细柔柔地回话：“是呢，二叔，谢知青现在的竹编手艺都赶得上老匠人了。从前那么开朗的一个人，现在沉默寡言的，也不往咱们家来了。”
不是宋幼姗疑心，有一阵子谢景川看她家晓穗的目光实在火热，看得她牙痒痒。
可那件事以后，他就跟看破红尘似得，整蹲在竹编厂，哪儿也不去。除了每周去看看兔场的笼舍有没有坏，几乎不跟人来往的。
“怪可怜的哟，叫他来，老大媳妇，你去江…算啦，还是我去吧。”姜老太念叨着，瞪了眼怯怯的儿媳妇，不满地嘀咕，“叫你去一趟，跟要命似的，一个两个全是祖宗。”
宋幼姗识趣地垂下头，任婆婆骂着，也不还嘴。
姜老太出门后，姜晓麦从屋里出来，声地问：“大娘，要我做点什么吗？”
宋幼姗一改懦弱的模样，温温柔柔地看着她：“来帮大娘揉面吧。”
“嗯。”姜晓麦点头，进厨房帮忙去了。
这边姜老太找到谢知青一通劝，起初她还以为谢景川这么消沉，得花上不少功夫磨他。
谁知谢景川听完后，稍微考虑了几秒钟，立刻就答应了。
姜老太觉得现在年轻饶精神状态实在太不稳定了。
姜晓穗忙着写年终总结，今年东风公社取得了亮眼的成绩，她要跟邓书记一起去县里汇报。
作为商业干事，她还得在全县大会上发言，谈一谈公社发展经验。
考虑到这关系到自己能否顺利提干，姜晓穗花了好几时间写报告，修修改改，总算完成了漂亮的发言。
这篇发言稿在七十年代属于亮眼之作，惊艳了与会众人，让坐在前排的邓书记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嗯，主要是坐在罗桑公社前面的缘故，嘿嘿。
1975年初，姜晓穗在全县大会上初次崭露头角。
年终大会结束，家里的两间屋子也盖完了，屋里散发着刺鼻的白灰气味。
姜晓穗担忧道：“这怎么住人啊？”
姜老爷子笑着：“没事，开着通通风就好了。”
姜晓穗无奈，这年代不讲究那么多，什么甲醛不甲醛的，出来也没人理会。
幸好没有合成涂料或油漆，只住几的话，影响不大。
姜晓穗想了想，从厨房里挖了两箩筐黑炭出来，铺在地上。
姜老太惊叫：“哎哟，宝贝哦，你这是干啥呀？”
“奶，这叫吸附剂，黑炭能吸附异味。”
姜老太欲言又止，觉得孙女在瞎折腾，但是为了一点黑炭，没必要让孙女不高兴，于是随便她去了。
大年二十七，大队吃杀猪饭。
姜晓穗坐在主桌，推杯换盏间，忍不住感慨：去年这个时候，她才刚来没几，还是个一身作风债的村姑。短短一年，变化可真大啊……
庄梅梅坐在角落里，同样忍不住回忆，去年这时她从省城探亲回来，以为前途光明，却没想到会落到了这步田地。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杀猪宴正酣，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大队长，大队长！你家老二媳妇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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