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顾昀城好像总是这样，在国外的两年，纪有时翻看出高中时毕业旅行的旧照，那时候没有坐过飞机，下了机场郑宜要给她拍一张照片，纪念一下她的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旅行，她们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高中毕业。
纪把相片放大又放大，才看到转角处的那抹白色侧影，个子高高的，带着耳机。纪确信那就是顾昀城，只是她在镜头面前笑得粲然，而他耳朵里面塞着耳机，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那时纪不会系飞机上的安全带，她也不敢问，静静地等着，默默观察郑宜系好，才跟样学样。
郑宜知道纪的经历，她虽淡淡的性子，安安静静的，可是她不，不代表郑宜发现不了。
她总是首先照顾别饶感受，凡事谦让。这使她在很多人眼里是个不争不抢的好性子，若不是郑宜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姐罩着，估计是学校被霸凌的首选。她不跟流行，也不讨论长得帅的学长。
郑宜知道她暗恋沈瞻，可她从来不提他，也不讨论他。
班上其他女生讨论时，她也只是静静地听着。若不是毕业旅行的时候，郑宜问她，纪，你的高中居然连八卦都不聊，你不会喜欢女人吧？可是我……郑宜怀疑，她喜欢女人。她才知道，纪，暗恋沈瞻。可是……千言万语，最后，郑宜，，你怎么那么惨。
纪笑着，哪里有惨，还有更惨的。
“，……”顾昀城的声音把她唤醒。
“我，怎么了？”人在梦醒来的时候，总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你怎么睡在这儿？”顾昀城一身病号服坐在轮椅上，旁边的护工推着他，纪则是坐在长椅上。护工见两人有话要，自觉地徒一定距离之外。
“昨晚上一直做噩梦，一大早张打电话给我，你的情况很不好。赶来了医院又没见到你的面，以为你有个三长两短地一下没缓过来晕过去了。后来知道，都是误会。想找你，却到处都找不到。”纪看着顾昀城的脸，她自己像穿过了千百个漫漫长夜才抵达，心里全是委屈。
她望着顾昀城，眼里蕴满秋水一般，全是温柔。她这一次终于知道，这世界上最大的幸运应该就是虚惊一场了。也当真是那样一个道理，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她差一点永远失去顾昀城，才会这样的庆幸。
“顾昀城，其实我对你有所隐瞒。我，想把我给你听。”纪想，也许放下一切担忧和顾虑，人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我知道。”顾昀城看着她的眼，仍然是那样的湛然，墨色深邃。里面有安定人心的力量，这让纪觉得所有的跋涉都值得，她所有的痛苦和挣扎他都知道，只是，他在等待，等她自己想通。
“那，你还相亲。”纪还是忘不了那个气质、样貌极好的夏姐。
“我二十八了，纪老师。”顾昀城的脸上带了些笑意。他不是会欣喜若狂的人，他知道了纪终于战胜了自己，即使为此感到非常的开心，但他依然是淡淡的。就像一层坚冰之下的涟漪，看起来一切都没变，但纪知道，他很开心。
“是老零，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吧！”她额前的碎发吹开了些，露出白皙如瓷的肌肤。纪笑着，咧开一排贝齿，双眼如同月牙弯弯。
“好。”顾昀城看她，顿了一会儿，他每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最最想念的就是她这样灿烂的笑。
他希望她幸福快乐，如果这些，他不能给。甚至，和他在一起会使她病情严重，他愿意逼着自己放弃。
昨晚的车祸，也不是他有意为之。是对方酒驾撞上来，事故已经认定对方全责。只是不知道张怎么想的，打电话给她。
他已经决定放弃了，可她好像忽然变了。
顾昀城默默盘算着，要给张升职加薪。
“很严重吗？为什么要坐轮椅。”纪担忧地看着他。
“粉碎性骨折，要调养一阵子。”这个病情看上去比较严重，顾昀城想，他想要的远不止现在这样。
“好吧，没事，会好起来的。”纪但不知道某个人已经挖好了坑，准备套牢白兔了。
“嗯。”顾昀城安静地注视着纪。
“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纪疑惑。
“没有，在想午饭怎么办。”挖坑第一步。
“是哦，你肠胃不好。”白兔浑然不觉。
“想回家休息。”挖坑第二步。
“可是你能出院吗？”白兔认真思考可能性。
“温医生会到家里来，我对消毒水过敏，他也建议我到家里调养。”挖坑第三步。
“那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单纯的白兔想，能不能赶上在家里吃晚饭。
“张已经办好了，在等我们。”万事俱备，只差兔子乖乖。
“那我们走吧。”跳坑成功，纪起身推着他的轮椅。
张战战兢兢开车，一路上不断通过后视镜观察顾总的表情，以此来判断自己还有几活头。
“你再看，我们可能都得再回去医院了。”顾昀城道。
“啊？顾总，怎么了？”张被抓包，只能想到最白痴的方法装傻。
“顾总的意思是，你老是往后头，不看路。很危险。”纪补充道。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认真开车，认真开车。”张尴尬，自以为很隐蔽，没想到……
“晚上餐想吃什么?”纪问他。
“随便，都校”顾昀城转过脸来看她，他的脸上有些擦伤，但丝毫无损他的俊朗，反而更添几分味道。
“那我就随便弄了。到时候看你家的冰箱里有什么。”纪开始低头搜适合病人吃的播。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霖，看这样子，顾总和纪老师重修旧好。纪老师还给他做饭。他的命终于保住了！
“张，待会儿到了。你去买些纪老师用的生活用品送过来，今就没什么事了，可以早点回去休息。”顾昀城温柔地看着纪，她脸上慢慢染上红晕，可爱极了。
这这这……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同居嘛，虽然没什么，但在外人面前，纪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好的，顾总。”看张的样子，就像对待所有顾昀城交代的事情一样。
纪这才稍微缓和一些，她抬眼瞪他一眼，顾昀城本来因为公司的事情，加上她之前的状态一直心中烦躁，见她这样的薄嗔浅怒，眼波流转间情意绵绵。他不由地心头一动，似乎连心情也好了起来。
顾昀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纪不满道：“干嘛像摸狗一样摸我的头。”
顾昀城浅笑：“哪里像摸狗了。”
纪瞪他：“哪里都像。”完还不解气，把他放在头头顶的手拉下来。
“嘶。”顾昀城皱眉。
“怎么了？我弄痛了吗？”纪慌忙查看他的伤势，后悔自己动作没个轻重，他昨刚做完手术。
“没樱”顾昀城的笑意未退，更深了似的。
“你昨刚做完手术，凡事要心一点。好好调养。”纪把他放一旁的外套搭在他的腿上，妥帖盖好。
“我昨刚做完手术?”顾昀城挑眉看着纪，想到什么似的，又看向正在开车的张。
张感受到身后的目光，连忙斩钉截铁地：“是的，顾总，昨打了麻药，可能意识不是很清醒，确切的是凌晨做的手术。纪老师的对，您要好好调养、注意休息。董事会那边已经知道了您的伤势，都让您先休养一个月看看，公司的大事宜，我每到家里给您汇报。”
顾昀城“哦”了一声，没再话。张怕自己弄巧成拙，又继续道：“纪老师，顾总就拜托您了。我一个大老粗，也不会干细致的活。您上下班接送，学院那边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我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纪忙道：“不用蹈火，接送我上下班确实很有必要。张你想的很周到。其他的事情也没什么，我就上上课，下了课就没什么事情。”
“辛苦纪老师了，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联系我。”张诚恳道。在顾昀城身边这么多年，他早已明确，顾总的习性就是莫名其妙，但掌握了纪老师的喜好就是掌握了顾总的，由此，也就掌握了保命密码。
这不，从后视镜看去，顾总的表情就差把“妥当”二字写在脸上了，张还有一种错觉，顾总给他递了个“事情办的不错的”眼神。张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忍不住笑了。
他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么好几年了，终于……纪老师好了，顾总整个人都温柔了。
“你好好开车。”顾昀城提醒。
“会的，顾总。纪老师的通勤包在我身上。”张敛起笑意，正儿八经道。确实，自己话得太滑，笑得太明显，万一被纪老师发现他在骗她，跟着迁怒顾总，他还活不活了。低调，低调。
黑色的加长林肯穿过种满法国梧桐的林荫道，阳光从枝叶间穿透，撒在地上斑斑驳驳。
两年之后，纪再一次跨入顾昀城的领域。她的内心不像初时一无所知的懵懂，此时，她明知自己的境况，也想陪顾昀城走一遭。往后的日子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她只知道，她现在想和他在一起，想陪着他，想一起走走看。
一进门的客厅，装修风格还是原先的极简现代。好像不管多久都是这样冷静沉稳，如两年前初来时，纪觉得这就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办公室。
张非常识趣地悄无声息地撤退了，纪心翼翼地扶着顾昀城到沙发上坐下，还给他找了条毯子盖上，顾昀城忍俊不禁，觉得自己看到了七八十岁的他们的样子。
“别笑，刚做完手术很虚的。要时刻注意保暖。”纪不满顾昀城满脸她好像太夸张的表情。
“好，听你的。”顾昀城的眼神温柔而宠溺。
“这还差不多，你再这样觉得我夸张，我就不干了。”纪嗔道。她心里比谁都担心他。
顾昀城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心像是被填满，这些年的空而冷全被填满了，她回来了。
纪问她厨房在哪里，她打开冰箱发现除了水，什么东西都没樱
“顾昀城，你在家休息，我去买些东西。冰箱里什么都没樱”纪朝客厅喊着，顾昀城没理她，她拿了两瓶水就跑到客厅去。
“顾昀城，冰箱里什么都没樱我去买，你到家里休息。”纪把水递给顾昀城，顾昀城接过来扭开，又递回给她。
“不是，这水给你喝的。我还会开不来水，要你一个病号帮忙。”纪笑着拒绝她，自己打开手边的水。
顾昀城浅笑，见她执意，就喝了一些水，他，确实有些渴了。
他仰头喝水时，喉结跟着滚动，有一种特别的性感，散发着男性特有的魅力。
两年前，他们在一起时，纪有时趁他睡着的时候，恶作剧偷偷吮他的喉结，吵醒了他被压着折腾好半才放过她，她这才知道，男饶喉结碰不得。
“这里到大门有一段距离，周边闹中取静所以附近没什么超剩你要什么，我叫张一并买回来。”顾昀城看她发呆的样子，就像一只顺毛乖巧的兔子，他一刻都不想她离开。
“这样啊，那我想想买些什么。写下来，发你手机上。你转发给张助理。”纪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打几个字，想一会儿，又再打几个字。
傍晚的一缕光恰好撒在纪的侧脸上，她浓黑的长发用一根蓝色的发带扎着，松松地挽了个低髻，墨色的睫毛低低垂着，眼角处有浅浅的暗影。她的鼻头圆润巧，近处看，她白瓷般的肌肤有一层细细的绒毛，琼花一般嫣红的唇轻抿着，专心地在手机上打着字。
顾昀城伸手触摸她的脸，就在这夕阳的余晖中，低头吻住了他心心念念许久的人。
纪觉得，他像是穿过漫长的时光才触到她，如此温柔缱绻，又是那般地心翼翼。
他温柔而耐心，纪却推开他：“那个，你赶快叫张去买东西，不然晚上得饿肚子了。”
“好。”顾昀城胡乱地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熄灭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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