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陌生人来，孩子们也不吵闹玩耍了，都凑过来围成一圈看热闹。雨听见钟离尘的问话，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孩子，含糊道：“应该是伤了。”
钟离尘还待再问，忽的看到自己手指下的细弱手腕上布满青紫的瘀痕，她愣了愣，然后收回手，从自己带的荷包里掏出一把止咳的药糖，分发给看热闹的孩子，让她们都出去玩。
福田院的孩子甚少吃到糖，当即一人领了两颗药糖嘻嘻哈哈跑到了外面。
打发走闲杂热，钟离尘心的掀开蝶的袖子，袖子下的伤痕触目惊心。
“谁干的？”钟离尘的声音发紧，她出身于中医世家，又曾读过两年法医，一眼就看出蝶身上的伤痕全是人为所致。
刑昭昭因为不知道所以沉默，而雨垂下了眼，揉搓着衣角一句话也不肯。
因为今日是单纯来送银子，所以钟离春并没有带药箱，她看雨不肯话，也没有强求，只是将蝶的袖子又往上卷了卷，结果她身上的伤像是无有尽头一般，手腕、手臂、手肘，然后青紫之色没入了肩膀，不知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
看到手臂接近肩膀处的齿印时，钟离尘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伸出手指划过血肉模糊的伤口，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骂道：“简直禽兽不如。”
烧得迷迷糊糊的蝶似有所感，猛然清醒过来看到自己袖子被挽到高处，她又惊又怕忙坐起来拉下衣袖掩住伤痕累累的手臂，戒备的望着钟离尘，“你是谁？”
“我是大夫，来帮你治伤。”钟离尘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道。
“我没受伤，你看错了。”蝶垂下眼帘抱紧了双臂，面无表情道：“那些伤是滑倒摔的。”
这般欲盖弥彰的解释谁会相信，钟离尘都要被气笑了，她木着脸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没受伤，你的伤是滑倒摔的？”
饶是蝶被烧糊涂了，这时也发觉自己的话的经不起推敲，只能讷讷道：“我没事。”
“你身上的伤口没有处理，现在气热已经有发炎的迹象，再不处理你可能会死。”
她的话一出口，感觉房里的三个姑娘同时瑟缩了一下，先是雨忍不住哭出声来，“大夫，求求你救救蝶。”
发烧脑子慢半拍的蝶，这时也反应过来，她虽心中害怕，嘴上却不承认，“不过是被喝了两口血怎么就会死呢？”
她话音落地，才意识到自己了什么，有些害怕的捂住了嘴，除雨神色如常外，刑昭昭和钟离尘脸上都浮现出又惊讶又恶心的表情，她们的反应让蝶有些受伤，她略显难堪的别开脸。
“你们走吧，我困了。”蝶将破旧的被子裹在身上，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想继续睡觉。
“睡什么睡，快起来让大夫瞧瞧。”雨走上前去扯蝶的被子，结果碰到她的伤处，惹得蝶眦牙咧嘴嘶嘶吸气，雨吓得不敢再动，可眼泪却忍不住不停往下掉，“你忘了蓝吗？”
提起蓝，蝶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蓝怎么死的，没有人比她和雨更清楚。
“不止是蓝，还有红姐、莲姐，萍儿姐姐，她们都是发着烧然后再没醒过来。”
那些不愿也不敢提及的记忆，此时雨再无半点顾忌，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凄凄道：“咱们不过只来两年，就看到四个姐妹被草席卷了出去，每个人都带着一身的伤。”
“是谁干的？”钟离尘追问。
雨像被吓住了，她低头不语，只是哀哀的哭。
“钟离大夫，先治伤吧。”刑昭昭率先自震惊中回过神，她看蝶的精神越来越萎顿，不由有些担心。“蝶，钟离大夫是好人，你让她帮你瞧瞧吧。”
钟离尘也意识到自己又不是警察也不是捕快衙役，就算知道凶手是谁也没什么用，她深吸一口气，“你们谁去烧盆热水，我……”她余光瞥见扒在窗台上看热闹的孩子，“有没有比较安静的地方？”
刑昭昭也注意到窗外的情形，忙道：“要不去我房间吧，我一个人住。”
“也好。”钟离尘伸出手对着蝶道：“你能不能起来，需不需要我扶着你？”
蝶望着钟离尘伸过来的手，有些犹豫的将目光移向刑昭昭，嚅嚅道：“昭昭姐姐……”
“钟离大夫是好人，她世道艰辛，没人帮咱们，那么咱们姑娘就应该帮着姑娘。”刑昭昭着出缓缓伸出自己的手。
姑娘就应该帮着姑娘，这句简简单单的话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温暖与力量，蝶呆呆望着自己面前两只同样纤细柔美的手掌，几经挣扎终是抵不过对温暖的渴望，她慢慢的也将手伸了过去。
钟离尘握住她的手安静的微笑，“别怕，我会帮助你。”
蝶只觉自己像一只不停煽动翅膀却无处落脚的蝴蝶，现在终于有所依靠，一路强撑的坚强瞬间瓦解，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我真的好害怕。”
她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没了父母亲人，面对这恐怖又恶心的现实，没人帮助她，她只能和同样是受害者的雨蓝抱团取暖，当蓝也遭遇不测后，她总觉得下一个惨死的就是自己。
她的这些担心和害怕，连最亲密的雨也不敢。
望着无助哭泣的姑娘，身为独身子女的钟离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刑昭昭上前两步将蝶揽入怀中，心的揉着她的后脑勺道：“别哭，别害怕，咱们会想到法子的，现在首要是治好你的伤。”
钟离尘现在也想明白了，既然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发生在福田院里，那么院长就不可能不知道，既然院长知道却又默许，这其中的猫腻就值得好好思量一番。
想到这里她冷静道：“这里人多眼杂，先别哭了，免得被旁人瞧出什么。”
只简单一句话，就吓得蝶止住了哭，她用手心抹掉脸上的泪，畏惧的听钟离尘继续问道：“院长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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