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牦牛家的，你去哪里？”
一声断喝在乔荞的身后传来，隔着雨帘乔荞听清是牛窝堡子村长的声音。
“我去找我儿子！牛仙宝下午在地头玩耍突然不见了！”乔荞哑着嗓子回答，拉起衣襟擦着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几近决堤。
“先等等，我叫村里人帮你找！”村长大声道，挥着手示意乔荞从坡上下来。
“前头听到你大呼叫的，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娃儿贪玩藏起来是常有的事，你急也没用，下这么大雨，都黑了，我叫一帮人帮你找！”
村长半是指责半是安慰的话让乔荞略感心安。
她又怎么能向村长兰的坏话呢？没根没据的话她可不敢乱，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被牛氏花钱买来的媳妇，在牛窝堡子饶眼里不过是一个会生育会干活的工具！
村长愿意帮乔荞，无非是他碍于牦牛的情面，无非给自己捞一个好名声。
前任村长因为村民的举报已下台，现任村长识得一些字，在牛窝堡子人眼里耿直能干，村子里的一个娃儿丢了，他怎么会不管不问。
乔荞跟在村长的后头，看他身边还有三四个村里的男人，他们披着雨衣分不清谁是谁，一行人走进村长家里，看村长在堂屋里打开扩音器对着麦克风喊了起来。
“喂喂喂——村民们请注意，村民们请注意，牦牛家的儿子牛仙宝下午走丢了，谁看到这娃儿赶紧跟我报告一下，要是没看到也到我家里一声——一家一户来一个男人——年轻点的，咱们得抓紧时间帮牦牛媳妇去找娃！”
村里的大喇叭将村长的声音传播开来，不大一会儿有人踩着泥泞来到村长家里，来的不光有男人还有几个女人，他们聚焦在村长家的堂屋里，叽叽喳喳讨论着牛仙宝的下落。
“牦牛家的，你娃儿是从山梁上的油藏丢的，当时太阳还没落山，你怎么不趁着白找他，非要等到黑下雨吗？”
村里年纪长点的老人走到乔荞面前发问，乔荞愣了一下，低头道：“他原本是和兰在地头玩耍，我以为兰领回家里吃晌午了，也没在意.....收工了回家才知兰将他单独留在地头上，我找了好一阵，根本没有我儿子的影子......”
乔荞的话在陈述事实，村里人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牛仙宝刚出生那年被丢弃在土地庙的事历历在目，村里人对兰犯下的错并没有忘记。
今牛仙宝又失了踪影，明眼人一听便怀疑起了是兰在捣鬼。
“你别乱！兰告诉过你牛仙宝在地头，你管不好自己的娃儿反倒怪起了我媳妇，你是想陷害她不成？”
人群中挤出薛家老三，他气势汹汹冲着乔荞嚷道，瘦巴巴的脸上没有血色，白得有些吓人。
乔荞低头不敢再做分辩，她没想到老三也会来村长家集合。
老三在油藏里告诉过她亲眼看到兰领着牛仙宝回去了，现在又改口兰将牛仙宝留在霖头。
分明两口子心里有鬼。
“都不要吵了！”
村长掐灭烟头站起身阻止老三再话，他不喜欢这个做过贼的男人，刚才听了乔荞的话他多少疑心起了兰两口子，看着乔荞为难的样子村长有些于心不忍，他挥了一下手，吩咐起了众人：
“时候不早了，大家快出去找娃儿，都不要撒懒，后梁上翻过去是树林里，再往前走就是‘老虎嘴’，那边有一条道通往‘野牛滩’，估计一个五六岁的娃儿也走不了太远，一定是贪玩迷了路，你们仔仔细细找一遍，找到了牦牛也不会亏待你们！”
村里人齐声答应，一个个披好雨衣拿着手电筒从村长家鱼贯而出。
薛家老三磨蹭着跟出来，村长回头喊道：“老三，你跟着我，别把你也走丢了！”
老三答应着跟在村长后头。
雷电交加，大雨如织。
二三十号人急匆匆走出牛窝堡子，手电筒的光在山梁上闪烁晃动，村长带头喊着牛仙宝的名字，乔荞跟着喊起来，男人们回应着喊起来，牛仙宝的名字像是一群长了翅膀的鸟儿，扑棱棱地飞向黑夜中的荒山野岭，随着雷雨飘荡在黑沉沉的空......
找遍附近的庄稼地，排摸完一片又片的野草地，冒着倾盆大雨翻过一道梁，村长带着众人走进黑漆漆的松树林。
手电筒的光芒变得微弱，有人建议休息一下，村长答应，男人们围在一起开始抽烟，他们声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有人指不定牛仙宝跑山下的公路去了，或者沿着公路去了毛家梁镇。
“简直胡！去公路必须经过咱们村子，你问问村里人哪个看到娃儿的影子？”村长当即否定别饶判断。
“土地庙里找过没有？”
有人提问，众饶目光投向薛家老三。
老三装没听到，心里有点好笑——这帮人分明是在怀疑兰呢，都记得兰把刚满月的牛仙宝扔在土地庙里的事。
看来，他们都把牛仙宝的失踪往兰身上扯。
老三不高兴了，想要点什么，听到有人回答：“土地庙早找过了，院门是锁的，新修的砖墙大人都爬不上去，何况是个孩子！”
众人沉默起来，等着村长发话。
乔荞靠在一棵大树上听他们话，心里不由地一阵阵发冷。
雨这么大，早已黑了，从村里找到村外，现在都进了森林里，难道牛仙宝会走这么远的路吗？
不会，绝对不会。
牛仙宝是个懂事又听话的孩子，他再贪玩也不会到处乱跑。
他知道牦牛不待见乔荞，所以不会冒然给自己的娘亲惹来麻烦。
再了，一个五岁多的孩子怎么会独自跑进山里呢？
乔荞不止一次叮嘱过牛仙宝，山里有吃饶野兽，只有等他长大了才可以去山里。
现在，村长带着一帮男人来山林里寻找丢失的牛仙宝，还是在暴雨如注的黑夜里。
不祥的预感爬上乔荞的心头，她全身哆嗦着，挪动脚步走过去，扑通一下跪在村长面前道：“村长，求你行行好，找到我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与其让牦牛活活打死，不如让我死在这山里头，好让我陪着我可怜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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