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便是黑色。
如同深渊般浓稠的黑色悄然将江京墨笼罩在其中，撕扯着她的心神，没由得升起几分恐惧。
江京墨听不见任何声音，在这个空间里似乎只有她自己，孤独和寂寥感扑面而来。
滴答——
就如清水滴入墨汁一般，江京墨突然看到自己面前晕开了一个画面，在一片浓黑中显得格外明显。
画面中，男子一身清雅的白衣被血染得脏污不堪，他跪坐在冰冷潮湿的地牢里，一双漂亮的眼睛已然没了神采，只有在见到她的时候，才恢复了一点光亮。
那是江季听，那个最疼爱她的哥哥。
他经脉全部被废，像个畜生一样被扔在霖牢里，日日被狱卒殴打，整个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找不到一点完好的地方。
他看到她，轻轻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想像平日里那般揉揉她的发顶，但看到自己满手的脏污，他瞳孔一缩，又将手缩了回去。
“墨墨，别怕。”
他眼含笑意，温柔地向她吐出了一句话。
江京墨看着眼前的场景，喉咙像被人扼住了一般，几乎喘不上来气，只能死死地看着眼前继续的画面。
画面突然变了，变成了丞相府，而江父江母此刻正躺在冰凉的地面上，鲜血铺满了院子，到处都是下饶尸体。
江父江母的脖子是被硬生生拧断的，尸首分离，脖子几乎成了麻花状，那伤口狰狞可怖。
他们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泛着死人才有的青黑色，眼球朝外凸起，布满红血丝，眼睛到死也没能闭上。
而当时的江京墨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她记得当时的自己跌跌撞撞来到爹娘的尸体前，颤抖着跪了下去。
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江京墨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眼前晕开的画面，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她忘不了这些画面，她不想再看到这一切再次发生，所以她在这一世决定拼命努力，只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一点。
强到可以和白瑾月的那个系统对抗，强到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刹那间，周围的浓黑色碎裂，露出后面俨然世外桃源的美景。
而站在江京墨对面的是当初顾宴舟扇子上所绘的那只红色的狐狸。
九条尾巴影影重重交叠在一起，瑰丽繁复的花纹遍布全身，那硕大的狐狸头就这么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眸中俨然一片兴味。
少顷，那红狐再次化作红衣女子，手里拿着一柄空白的折扇，轻轻挑起江京墨的下巴。
“啧啧啧，哭得这叫一个梨花带雨，让奴家好心疼啊～”
江京墨愣愣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也是问心的一环吗？”
“是也不是。”
女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坐在了半空中，那九条狐狸尾巴在她身后不断飘摇。
“丫头，你的心性确实不错，但是人就会有软肋，就会有害怕的东西，这些便是你所恐惧的东西吧？”
江京墨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身体都在告诉红夭，少女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哎呀呀，难怪那你那么早就从幻境里出来了，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你最在乎的事情呢～”红夭调笑道。
“奴家也陪着历代掌门相看过无数弟子里，论心性论资质能超过你的极少，但是如今的你未来却不一定能胜过那些不如你的人。”
江京墨抬眸，眼中染上几分疑惑。
“想知道为什么吗？”
红夭拿着手中的折扇，轻轻抬起了江京墨的下巴，看到了那张漂亮倔强的脸，也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
她挥了挥手，玉乾真人，叶清南，白瑾月的身影就站在了江京墨面前。
看着前两个人江京墨倒是没有多大反应，直到最后一个饶身影出现，她的手又忍不住拽了拽已经揉皱的衣角。
她恨极了白瑾月，一切皆因她而起，她前世所经历的一切皆和她有关，包括她父母的死，以及江季听的经脉被废。
江京墨清楚记得书中的剧情，白瑾月是明知道那个所谓的仰慕者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明知道他会杀害江京墨的家人，但是她还是让他去这么做了。
包括最终诬陷江季听都有她的推手，而她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羡慕她有个这么好的出身罢了，所以她才毁了她的一切，乃至最后毁了她。
这让她怎么才能不恨！
看到江京墨如今的样子，女子了然一笑，接着开了口。
“想来，你最近的修炼应该是有所困扰了。因为仇恨，快染上心魔了吧？”
江京墨不出声，算是默认。
“修炼如此刻苦，但道心不稳，可是要走火入魔的。丫头，欲速则不达，一日道心不稳，你一日便没有报仇的机会。”
“奴家看你应该是因为某种机缘知道未来所发生某些事情，便迫不及待地想去改变，但万事万物绝对不是一蹴而就，世间有因才有果，影响一件事的结果，前面细碎的因才是关键。”
女子的指尖放在她的眉心处，一如当时盈尺所做的那般，但不同的是，这次她带来的并不是力量，而是一股清明。
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江京墨脑海中重演，前世种种在眼前铺展开来，而同样铺展开的还有她的第一世。
那是她还没有穿书的时候，那时候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跌跌撞撞长大，像砖缝里的野草，在寒风沙尘中肆意生长，最后不明不白穿进了这本书里。
在前世她遇到了疼爱自己的父母，爱护自己的哥哥，但是他们终究是被白瑾月所害，她也惨死于凌云宗。
江京墨沉默了，她重生这一世，真的只是为了不让悲剧重演，只为了报仇而活吗？
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这一切皆有转机，而她所要做的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刻，她突然豁然开朗，灵台瞬间清明了起来，重生以来掩盖在识海中的迷雾终于散开。
江京墨抬起头，对上了女子的眼睛，那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清明，红夭这才欣慰地点零头。
“看来你应当是明白了，抓住细碎的因才能促成果，一味只想着复仇，终究会走向一条不归路，未来的走向抓在你自己的手中，莫要辜负你这段机缘。”
阳光破出云层，照亮了江京墨迷惘的心，给她的修真一途，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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