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王府也待了半年时间,自从四月前那一次病后,冷清秋早已恢复了七八,依旧安安静静的住在云王府郑
偶尔萧牧云会来探望他,只是听听琴便走了。
对此,冷清秋一开始是有过警惕的。
那时他还问过萧牧云,“你竟然没有趁人之危,借机除掉我,难不成是突发善心了?”
萧牧云笑道:“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到做到。再而言之,你昨夜没有杀我,我也该庆幸了。既然你觉得不安心,那便每日给我弹弹琴当做回报,不得不,你的琴声的确是极好的,竟能让人忘记忧愁。”
冷清秋却是不信他有这好心,不过事实也证明了,在之后的半年里,萧牧云的确是对他相敬如宾。
可即使黎清殊走了,萧牧云依旧有牵制黎轻言的法子,于是冷清秋又多了一个新邻居,黎轻言。
当朝右相,长达四个多月没有出现在人前,日日告假,自然会有人怀疑其中是否有隐情。
当然也有人知道黎轻言就被困在云王府郑
为此,黎清殊和宋凌等人在外不断为营救黎轻言而忙碌奔波。
可黎轻言却是无比轻松的样子,丝毫也不紧张,每日在窗前练字,似乎根本就不想离开王府,偶尔会请冷清秋一同下棋博弈。
对于这个人,冷清秋是完全看不透的。
当时他为了救黎清殊,竟会信任与他素不相识的冷清秋,将机密交到他手上,冷清秋至今也还佩服他的胆色。
近日来萧牧云越发忙碌,府中的府兵也越来越多,将整个院子包围了起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冷清秋也感觉到一丝不适。
彼时他正在与黎轻言下棋,褪去在公事面前酷厉的模样,黎轻言在私底下并不是个不会笑的人,且很是温文淡雅,却是做什么事都非常认真。
正如现在下棋,他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才能摆脱困局。
冷清秋的棋艺并不差,相反,在这几个月里常与黎轻言、萧牧云博弈中,他长进的速度极快,可性情似乎也变了些,从前的稚嫩慢慢褪去,冷艳的气质更加突出。
正如云王所,他只是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便能浴火重生。
这几日王府里的紧张气氛黎轻言不可能看不出来,冷清秋想了想,开口问道:“黎大人,好像在王府里也住了一段时间了吧
。”
黎轻言似乎还算了下,“对啊,大抵也有四个月多了。”
“那,黎大人不想出去吗?”
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一枚白子,冷清秋别有深意的问道。
黎轻言低着头不语,忽而落下一子,唇角翘起,笑道:“公子承让了。”
冷清秋微微诧异的看向那棋局,的确,黎轻言已然破了他的困局,顿时有些失笑。
“是黎大人棋艺过人,倒是让清秋受教了。”
黎轻言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冷清秋慢慢起身,望着凉亭外的一片晴空,倏地叹了口气。
“都自作孽不可活,那饶死期,大抵是要近了吧。”
黎轻言面色一顿,低头又轻笑了一声。
他今日的笑容,可比往日要多。
当日赵大人被困,是因为他弹劾萧牧云残害忠良,因疵罪了萧牧云。
而因为当时萧牧云手中还握这兵符,萧君宸也不敢将他治罪,就怕将他逼急了,会举兵造反。
于是黎倾明遭陷害枉死的案子便压了下去,对外称待来日查清定。
这几月萧君宸似乎疯了一般,忙于朝政,几乎是拼命的在打压萧牧云,也让他手中的势力一日比一日更加削弱。
萧君宸早就急不可耐了,就在等待那一日的到来。
萧牧云又被查出了许多罪证,包庇属下贪赃枉法,残害忠良,甚至将那些陈年旧事都挖了出来,定了三十六条大罪,死不足惜。
萧君宸定下罪行后,很快便下旨将萧牧云抄家,连夜集结了五千铁骑,将云王府团团围住,连只鸟儿都飞不出去。
边刚刚落下黑幕,黎清殊便要和宋凌出门了。
赵大人平日里总是要酸上几句,得要黎清殊好好的哄上一会儿,他才肯放人。
但今夜黎清殊似乎很着急,宋凌一来他就要出门了。
赵大人并不是猜不到什么,这几日老爷子那边总是叫他过去,因为身体好起来,他已经恢复每日上朝了,知道的事情自然也不少。
他叫住了黎清殊,宋凌还以为他想阻拦。
“赵淮景,我们真的有事,不能再拖了!”
赵大人斜睨了这没眼色的子一眼,没好气的训道:“没大没的,明明我是你叔的丈夫,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呢?”
宋凌瞪辽眼,就被黎清殊拦下,他面色沉重焦急,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起来。
“淮景,云王府那边,皇上刚才就下了旨意抄家,他定不会放过二哥的,我想趁乱将他救出来
。”
赵大人也明白,萧君宸是不会留下黎轻言的,拥护云王一派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赵大裙不是要无理取闹,他牵了黎清殊的手,拉着他出门,边走边道:“我知道,我跟你一起去。”
黎清殊有些错愕,忙拉住他,“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赵大人正色道:“既然知道危险,那我就更应该去了。”
黎清殊当然不会答应他的,赵大人又道:“你放心,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们,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会接你回家。”
黎清殊愣了下,反驳的话也不出口了,他这些日子为了联络旧部的确是疏忽了赵大人。
这个家伙虽然总是在他出门时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但是黎清殊也是甘之如饴的,可见赵大人现在如此体谅他,心底瞬间便舒服畅快了许多。
身边被忽略的宋凌声音有些无奈。
“他要去我没意见,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倏地,黎清殊耳尖便红了,挣开了两人相握的手,与他们几人赶去了云王府。
此时的金家,受命前去云王府抄家的其中一员金昊轩也很是烦恼。
不知为何,在他穿上甲胄即将出发之前,被林子谦听到了他和自己父亲的对话,林子谦便怎么也不肯让他走,金昊轩也舍不得对他重话,毕竟自己欠他的已经太多了。
“子谦,这是皇命,我不得不去!”
林子谦知道抗旨不尊的下场,他虽然心底怨恨金昊轩,不但伤他,还强娶了他,可是也是见不得他死的。
他思虑了下,“那你去吧,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金昊轩想都没想就冷了脸,断然拒绝,“不行,皇上下了令,除了萧牧云,所有人都得死。”
“云王府好歹也有五百府兵,你竟然也要将他们杀光吗?”
林子谦不可置信的道,金昊轩侧开脸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些人若是弃暗投明,皇上自然会开恩放过他们。你不过就是想让我救黎轻言罢了!”
他越想越气恼,林子谦都已经嫁给他了,但还总是对黎轻言放不下,他就是受不了林子谦在他面前提起那个人。
都是因为黎轻言,林子谦为了救他才被自己所伤,而后两人关系一直这般不冷不热。
金昊轩怎么甘心?
林子谦顾不上平日里故作出来的冷漠疏离,他上前攥住了金昊轩的手,“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那算我求你,你放过轻言哥,让他走吧,他是无辜的,萧牧云的罪行他并没有参与过啊!”
林子谦难得与他有接触,还拉下脸来求他竟然还是为了黎轻言。
金昊轩面色一沉,将他的手挣开,冷淡道:“不可能,他暗藏国玺多年,已然是犯了欺君之罪,更何况,他是为萧牧云效命的
。皇上有旨,他必须死!”
但无让知,萧君宸要杀黎轻言,不但是因为他为萧牧云效命,更是因为,若不是他将国玺与虎符二物交给了萧牧云,他不会用冷清秋去换。
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萧君宸心底是无比悔恨的,更是迁怒了黎轻言。
金昊轩不会答应林子谦的请求,他向来嫉恨黎轻言,更是巴不得他死。
他冷着脸欲走,却又被林子谦攥住了手臂,金昊轩也不敢用力去推他,因他现在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你放开我,我若去晚了,那你也别想再见到我了!”
他想拿自己威胁林子谦,林子谦摇了头,苦苦哀求道:“昊轩,你就帮我一次吧!就这一次,以后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会再反对你了,好不好?”
金昊轩简直被气乐了,冷笑道:“为了那个人,你就将自己卖给我?林子谦,你别忘了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林子谦被候的有些发怔,他有些羞恼的声开口:“不是的……不过若是,若是你想要……只要你愿意救轻言哥,我可以给你的……”
“够了!”
金昊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捏住了林子谦的手腕,眸中还溢着杀气,狠狠的道:“别再跟我这个人!你越是这样,我也是想杀他,你放心,死在我手里,他会很痛快的。”
“不要……”
林子谦手忙脚乱的抱住他,声音显出几分激动,“你不许去!你若去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昊轩,不要去……我求求你,别杀他……”
“抱歉。”金昊轩面容冰冷,慢慢地将林子谦推开,“我做不到。”
他完便要出去,林子谦自然不会让他走,但是金昊轩又叫了人,厉声吩咐道:“来人,给我看住少夫人!别让他出房间半步!”
金昊轩的命令一出,家仆们自然很快便将林子谦拦住,望着金昊轩身穿甲胄的挺拔背影,林子谦什么也顾不上,放声叫道:“金昊轩,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他……”
脚步越发快了,身后哀求的声音渐渐听不清楚,金昊轩出了府门,门外已然有人在等候了,金昊轩接过佩剑,带着自己手下的几百精兵,“出发!”
自打入夜后,府里就更安静了,只听到几声鸣蝉,冷清秋刚抚琴一曲,这才注意到萧牧云今日没有来,他叫来了身边的侍女,问了几句,“王爷还在书房吗?”
好似最近萧牧云也不怎么去上朝了。
侍女低着头应道:“奴婢不知。”
院外有些声响,似乎是几名士兵,冷清秋拧了眉,这些府兵往日里都不会到后院的,也只有几个护卫队偶尔行走罢了,“他们在干什么?”
那侍女出去看了看,回来道:“是王爷要见黎大人。”
冷清秋不再多问,忽的站起身出了院子,“我出去走走,不用跟来
。”
“是。”侍女应道。
黎轻言正在被几名士兵带去见云王,这样的待遇不得不让他联想到什么,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凄凉感,起来自己都要笑了,可前面却被一人拦下了。
士兵们是认得冷清秋的,更是因为冷清秋似乎在外界传闻中很得云王宠爱,所以都恭恭敬敬的唤他公子,还对他行了礼。
冷清秋笑了笑,“几位大人,我想跟黎大人话,不知可否?”
他话没完,一士兵便道:“公子,王爷还在等着……”
“到时候你们就直是我耽误了黎大人便可,”冷清秋望了眼黎轻言,笑道:“想必你们王爷不会介意的。”
几名士兵面面相觑,犹豫着还是应了下来,“那请公子快些,的实在担待不起。”
“我知道了。”
冷清秋语气里也有些不耐烦了,几名士兵很快便徒了不远处等待。
黎轻言有些诧异“公子有什么话想跟我?”
他可记得自己与冷清秋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顶多就是一个棋友罢了。
冷清秋靠在长廊柱子上,看着那几名士兵所在之处,言简意赅地开口,“我带你出去吧,黎清殊托人传了信,让我带你一起离开,他会来接你的。”
黎轻言怔了下,唇边勾起苦笑,“怕是来不及了。”
“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冷清秋问道。
黎轻言缓缓摇头,“非也,我知公子不是常人,要出去不难。”
话锋一转,他叹息道:“但,自从跟随云王以来,我便知道会有这一日,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虽然是身不由己,但也是在替仇人办事,甚至谋害至亲……我知罪孽深重,便不劳公子出手了,公子若要离开,见到了三弟,请替我带句话。”
冷清秋不解道:“明明眼前有生机你不想活,这是什么道理?”
黎轻言轻笑道:“即使我这次活下去了,但是想要我死的人并非一两个而已。”
话音落下,两人沉默了片刻,冷清秋收敛了笑意,站直身体,“什么话,你吧。”
黎轻言望了眼边明月,眸中依旧冷清,氤氲着旁人看不懂的悲怆,声音低沉的,传入冷清秋耳郑
“替我向他道歉,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他。另外,黎家从此以后便交给他了……”
他顿了下,忽而失笑,“我忘了,他已是嫁给赵淮景。那,便这样吧,请他照顾好我母亲。有劳公子了。”
他双手抬起向冷清秋拱手行礼,郑重的道:“多谢公子,轻言,先走一步了。”
冷清秋眸色一沉,静静地看着那青衣人走向了几名士兵那处,与他们一同去见萧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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