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然红袍粉面,凤冠上的流苏坠子在镜中折出明灭的光。
“公主真好看!”清桃眼睛定在自家主子身上,完便紧紧咬住下唇,避免口水不慎溢出。
李湘然凝视镜中自己,粉面红袍、流苏坠子一个也看不着,独见一团茫雾,正如,她迷离惝恍的前路。
“换了吧。”
这红色扎眼,钗冠又累人,离大婚还有几日,先轻松着,到那时再累也不迟。
“是……”
清桃意犹未尽,但见自家主子表情不耐地揉着后颈,便灭了声,着手先为她卸下凤冠。
李湘然坐得松松散散,任由清桃收拾。
妆台上,各式钗环坠子,各类香粉胭脂,所有能使女子心喜之物齐截排粒
李湘然的视线略过熠熠生辉的凤冠,落在雕花嵌玉的口脂盒上,“夏侯煦今日还在挽月那儿?”
“是。”清桃眼睛专注于发间,为免扯疼她,手上力道极轻,嘴里却不肯饶人,“这狗男人成日两头跑,不嫌累得慌。”
这几日消停些,不过也是因为婚前男女双方不得见面。这规矩与他们十分契合,谁都不用再尽力矫情饰诈。
李湘然两指捏起口脂盒,将其打开,一股清新的花香扑鼻而来。
她忍不住唇梢上扬,眸底藏光比凤冠还夺目,“他们夏侯家,专生情种。”
清桃嗤之以鼻,看向她手中艳红口脂,又扯开笑,正要张嘴,却被外头来声截断。
“湘儿妹妹。”
男子声音清越如玉,即便有门页阻隔,也听得一清二白。
李湘然认识的人里,只有李悟会这般唤她,从到大,都是如此。
为主子卸完全部钗环,清桃自觉退出,将兄妹二人留在屋里。
“八皇兄有事?”李湘然仍旧随意而坐,对着镜子梳理云发。
太子兄长与李悟不对付,所以她打在李悟面前,都是没大没,常常毫无缘由踩他一脚,亦或是朝他脚下泼洒茶水。
但李悟不争不抢,亦不在乎她的没大没,她一个劲儿地装腔欺负他,他一个劲儿地纵容她,自顾自笑,奇怪得很。
之后觉得没意思,她也就放弃了那些动作。
长大些,她的立场反而有些摆动,在兄长针对李悟时,她甚至会可怜他,没事还会为他几句话,虽然只有挨骂的份儿,起不到什么作用。
李湘然一言坠地,良久,身后没个一字半句。
她瞧向他在镜中露出的一方浅云衣角。
“八皇兄这是什么意思,来我这儿又不话,是见我马上要成婚,特意穿个素衣来膈应我?”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你还是跟时候一样扎人。”
李湘然向镜子里头那块衣角翻了个白眼,“扎什么人,我又不是刺……”
口中着,心里也骂着,可她还没骂完,他的嗓音忽而下沉,“湘儿。”
突如其来的正经令她无意识直起背。
“现在走,还来得及。”
李湘然的眼睛猛然睁大,指尖不觉收紧,“你……在什么胡话?”
李悟上前一步,她终于能够瞧见,他认真而又恳切的眼神。
“云姜不如李珹所想,只要胃口足够大,便能吃得下。”
听到父皇的名字,李湘然颦眉扭身,“那是我们的父皇,你胆敢直呼他的名讳?”
李悟唇边浮上一丝讽刺,“他是父皇,可他也害了自己的儿子,就为了这虚无的大业。”
李湘然目光一顿,呼吸骤轻,脑子里头有一息的空白。不是因为可怜那个没见过几面的九皇兄,而是因为她太过清楚李珹的为人。
“那又如何,箭在弦上,岂有不发之理?”
“咣当”一声,瓷杯碎了一地。
二人心头跟着咣当一下,依声望去。
罪魁祸首阿福站在桌上,抬着肉爪子,睁着无辜的大圆眼睛一动不动。
……
登极殿内,除却李直背书的声音,没有其余杂音。
金宝今日难得安静,不学舌,也不胡乱鸣叫,看得十分入神,好似真能听懂一般,还左右晃起它的脑袋来。
最后一字从李直口中流利道出,李珹丝毫不吝啬称赏,“不错!”
“不错,不错。”金宝适时跟学,翅膀不住扑棱,看起来比李直还要激动。
李直受了夸奖,只是笑着微微颔首。
李珹见此,反而更加欢慰,对着他招手,往龙椅空着的地方拍了拍,道,“来,坐这儿。”
李直乖乖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如今可是了不得,就连那国子监的吴祭酒都跟寡人夸你,你有高世之才。”
李珹看着眼前的孙子,眼尾炸出花儿来,怎么看怎么满意。
李直仍是神色淡淡,略弯嘴角道,“祭酒过奖,直儿愧不敢当。”
李珹欲叫他莫再谦虚,殿门蓦然被人推开。
来人是个宫女,却不曾叩门禀报,径自踏入。
李直心生警觉,迅速起身,挡在李珹跟前,冷声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陛下寝宫!”
他四周环看,不见刁忠平的身影,殿外的禁卫也不知所踪,惟有一扇殿门空空敞着,连风声也无。
那宫女始终低垂眉目,表情未动,不管不关一步步往前走。
李直捏紧双拳便要朝她去,却被人拽住右手,回头一瞧,李珹夷然自若,冲他摇了摇头。
他是发了话,李直却不肯放松,直直盯视那个十分面生的宫女。
她手上的托盘中,装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汤水。
他近来一直宿在偏殿,可没见李珹在喝什么药。
李直眉头紧凑,药味愈浓,他越是牵筋缩脉。
宫女接近,将玉碗搁在龙案上,“陛下,该喝药了。”
“皇爷爷,不可!”李直一手拦在碗边,一手攥住袖中短刀。
李珹凝目注视碗中药汤,声色不移,手亦不动。
宫女见他没有动作,眼中顿生戾色,托盘一翻,匕首突现。
寒光如蛇袭物,直捣李珹咽喉。
李直出刀横挡,指尖震得发麻,可他没法松懈,转身便与那宫女纠缠起来。
二人缠斗难舍难分,宫女见状,前脚躲去他划过耳边的刀,后脚乘隙吹出一声哨子。
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一拥而入。
李直年纪尚幼,便是会武,底子也不深,一个人勉强可以应对,一群人就撑不住了。
他退至李珹身前,低声道,“皇爷爷,从窗户走,我掩护您,快!”
李珹稳坐椅上,听他此言,脸上皱纹一挤,竟是笑出声来。
“好,很好!”
这生死关头,他还在这儿“好”着呢,李直摸不着头脑。
他正于心里嘀咕,十几名黑衣人忽然在殿中整齐排开,方才那个宫女,也收起匕首,归入队伍之郑
“皇爷爷,这……”
“太子怕是忘了,千杀门,可是寡人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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