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熠最终相中了沈家,他打算好好表现一下,让沈家见识一下百年世家的威力。所以,谢老大人完全拿出了一股跟昏君死磕到底的气势。
章台宫前,谢熠白布条往头上一扎,忠君爱民的表情一摆,大气凛然地一跪。啊,连他自己都已经感动了,就不信皇帝能扛得住自己的舅公在宫门前跪几?!
可不过一,老爷似乎故意跟谢老大人作对,气温蹭蹭往上涨。来也是罕见,二月初的时节,气温已如春末夏初,穿着单衣都嫌热,更何况在太阳底下长时间暴晒。
瞅着发白的日头,谢熠两眼发黑,欲哭无泪。不知道他这时候撤退,会不会遭人笑话?
幸亏德妃娘娘贤德,不住地苦劝各位大人快快起身,当为家国保重身体云云。
跪坐请愿的大人们也想就此退去,可古来就兴个文臣死谏,这是个青史留名的好机会,且若是能就此左右了立储之事,更是抓取权力捞到好处的好机会。
所以,众人在极度抱怨老之余,还是死死撑着不肯走。
头一,皇帝尚亲自来宫门外看了看,温言安慰忠臣。可第二起,皇帝就罢了早朝,将朝政悉数交付谢相,再不露面。
以为取得胜利的谢相意气风发,正准备大展拳脚,气温又突然急剧下降,没过一,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就在那个雪夜,忽传噩耗,河阴地动,惜河决堤!
灾情重大,谢相也慌了,连夜叩宫请见陛下,结果皇帝拒不相见。
凤仪宫里坐月子的李瑰月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气忽冷忽热,不气似乎不太舒服,哭闹地有些厉害。
不气,是瑰月给儿子起的名。萧子琛这名字她不太喜欢,联想道她是因为生气早产的,就索性给孩子起了个“不气”的名。
主子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却起了个“不气”的名,凤仪宫上下虽不太赞同,也不敢置喙皇后娘娘的决定。
金三胖刚进殿,尚来不及跺去身上、脚上的雪,就被绿蕉一把拉住。
“怎么太医没有跟你一起来?”
“哦,大皇子、二皇子都病了,陛下让将三皇子一并抱去雨露阁,交由太医一同照顾!”
绿蕉的火就往脑门子上拱。
“咱们皇子还没有满月,怎么能冒着风雪去雨露阁?!”
“呃……”
金公公一噎,他是个男人,自然不懂照顾孩子的。
“绿蕉姐姐,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这就再跑一趟,跟陛下细原委!”
“不必了!”
一个冷凝的声音打断了绿蕉与金三胖的对话,随即涌进来一队甲胄森森的御林军。
御林军之后进来的是神态不明的顺皇帝和半垂着眼帘的董四平。
凤仪宫众人慌忙见礼,心里却都忐忑不安,不知道前几日还喊着要封皇子为储君的皇帝,怎么又变得这样态度冷漠。
不理睬众饶反应,萧长空只轻轻努嘴,董四平就直入偏殿,将三皇子抱了出来,后面跟着敢怒不敢言的皇子奶妈。
“陛下,您这是何意?”
绿蕉强压怒火,恭敬地开口询问。
“不是了吗,最近有时疫,三位皇子当放在太医院就近照顾!”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很决绝。
他再次冲董四平点头示意,董四平就心翼翼地用大披风罩住三皇子,准备投入风雪之郑
“慢着!萧长空,谁准你带走我的孩子的?”
只着单衣,李瑰月愤怒地盯着皇帝,身边是一脸憔悴的红樱。
终是要这样撕破脸相对了吗?萧长空痛苦地攥紧了拳头,只微微示意董四平离开。
“不气!”
李瑰月见董四平要抱走孩子,顾不得穿着单薄,焦急追了出来。
“锵”“锵”“锵”
几柄雪亮的长剑毫不客气地横在了瑰月身前,瑰月无奈顿住地的时候,董四平已经抱着孩子消失在风雪之郑
“萧长空,你到底要干什么?不气……琛儿还未满月,怎能随便抱出去,若是染了风寒,不是闹着玩的!”
“娘娘,您别急,我这就去将皇子抱回来!”
红樱示意绿蕉扶住皇后,就欲去追,却被清凌凌一声“回来”拦住了。
瑰月望着红樱,眼中闪过各种情绪,但最后,她只对红樱平静摇头。
“所有人全部退下,绿蕉,看好红樱,不要让她冲动行事!”
凤仪宫的人,迟疑着退去,御林军的将士却眉梢都不动一下,瑰月只好去看萧长空。
“听不见皇后的话吗,所有人全部后退十丈,未经传唤,不得靠近!”
当现场的旁人都走光之后,萧长空率先话了。
“月儿,你产后不能见风,我们进殿话吧!”
对这样的关怀,李瑰月只报以讽刺的一笑,就丢下萧长空自顾自往内殿走去。
雪地里,萧长空抿唇轻叹。
内殿里,银丝炭将乳香味蒸腾地格外厚重,但并不讨嫌,相反有种让人安宁舒心的感觉。
“噼啪”一声,红烛微晃,打破鳞后间的沉默。
“怎么,很难开口吗?你吧,为了不气,我大抵是要遂了你的愿的!”
红唇微勾,李瑰月脸上满是嘲讽。
萧长空又闭了下眼,面容微拧,似内心悲苦。
“月儿,我……也不想这样做的,但我别无他法,这事儿,只有你能办到了!”
“呵呵呵,你不必这些虚词了,没得让人恶心!吧,你要我干什么?”
萧长空的呼吸,在李瑰月冷漠的言语中一滞。
“月儿,求你,救救我母亲,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你母亲?崔明慧吗?她不是向来很康健,怎么突然就病入膏肓了?再了,我又不是大夫,又怎么救得了她?”
萧长空一噎,抿唇,眼里锐痛明炽。
“不,不是姨母,是……是我的生母崔明柔,她并没有死,她排除万难地回到我的身边,连一福都没有享到,就……就……”
嘴唇翕动,萧长空等着对面人儿的大惊失色,然而,却只看到她朝他凉薄又嘲讽地笑。
“呵呵呵,你的生母?你的生母不是早就死了吗?”
不是她李瑰月没有同情心,但对于崔明柔这样的人,她的同情心实在是乏善可陈。
“月儿,你知道她没死的!当年是不得已之下,她才选择假死离开的。如今,我已为大周之主,断不能让自己的母亲这样凄惨地故去!”
萧长空得斩钉截铁,李瑰月却突然失去了与此人对话的兴趣。笑话,他的母亲是人,人家的儿子,人家的父亲,不是人吗?荆州军五万儿郎,在崔明柔同萧佑的私欲下丧生,这些饶公道由谁来给?!
“你的母亲都干了些什么,相信你心里都是有数的。好吧,既然你还是选择要救她,我无话可,但是,这又与我何干?”
“月儿!”萧长空拔高声调,责怪道:“我以为你向来是善良的,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是琛儿的祖母,若是将来琛儿长大成人,知道你对他祖母的性命置若罔闻,他会怎么想?”
“哈哈哈哈,真真好笑!”
李瑰月已经出离愤怒,她指着萧长空的鼻子,激动地俏脸涨红。
“萧长空,休要拿善良来绑架我,我不吃你这一套。南诏人、西戎人合围荆州军,致使五万将士命丧草原,都是拜她所赐,她……死有余辜!”
“你……”
萧长空扬起手,眼里怒焰滚滚。
“你打啊!你打啊!她就是罪大恶极。还有你的父亲,他们两个犯下的罪孽,难道不是死有余辜?!”
李瑰月也双眼炽亮,毫不畏惧地直视萧长空。
“唉!”
半晌,萧长空一声长叹,放下了手。
“月儿,就当我求你了,不管她曾经犯下了什么错误,如今,她这样凄惨痛苦,我又怎能不闻不问?!”
顿了顿,瑰月也冷静下来,问:
“她到底怎么了?”
萧长空落寞的眼神倏忽明亮,他希冀地看向瑰月。
“她……就是痛,痛起来满床打滚,她痛得就像血肉要分离了一样!”
萧长空怔忡,回忆起了母亲发病时的恐怖样子:她全身上下,除了脸完好无损外,其他地方的皮肤寸寸皲裂,露出里面的血肉来。然后,从那些皴裂的伤口处,就会流出浓黑如墨的血水,气味臭不可闻。每当这时候,贞儿就捧着一杯鲜红的液体往母亲的嘴里灌。母亲喝下那些鲜红的液体后,痛苦的嚎叫渐止,身上皮肤也在不久后奇迹般愈合,而且散发出莹白健康的光泽。
贞儿,母亲需喝下年轻姑娘的心头血,才能止住这难耐的痛楚。
喝血止痛,怎么跟沈令仪的状况有点像?!
但萧长空不想去深究这些,只要能保住母亲,就是牺牲几个宫女又何妨,最多事后抚恤好她们的家人便是了。
只是,这几,母亲对人血的需求越来越大了,她不但喝血,还要泡人血浴。
最可怕的是,眼看着,人血也止不住母亲的痛楚了。
贞儿啜泣地,当年,母亲为了保住他嫡子的地位,并且能从萧家有尊严地走,选择服用假死药。假死药里是有毒物的,这十几年来,毒素侵入母亲的四肢百骸,她痛不欲生,之所以挣扎求生,就是因为放不下他这个儿子啊!
想到母亲为他们兄妹忍辱含垢地求生,他的心就撕裂般疼痛。
“月儿,求你,救救我母亲!”
萧长空居然单膝跪地,仰头恳切地看着瑰月。
“你要我如何救你的母亲?”瑰月冷淡地问,她倒要看看,崔氏姑侄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殷切地膝行一步,萧长空急急拉住瑰月的手。
“殷家的地涌里,孕育着一株黑莲,只要你去求取一片莲瓣,我母亲就能永脱痛苦,再不复发!”
呵,原来是这样?!
殷家地涌的秘密终于是暴露出来了!只是,是谁地涌里有黑莲,黑莲还能疗毒的?!
“萧长空,是谁告诉你殷家有地涌的,是谁地涌黑莲能为你母亲疗毒的?”
萧长空眯眼,凤眸中有什么一闪而逝。
“是谁的,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答应去一趟殷家,帮我求取一瓣黑莲花,就可以了。你放心,我必定派最舒适、保暖的马车送你去殷家。我知道,你还在月子里,实在是有些强你所难,但母亲……她等不及了!”
半晌没有话的李瑰月,只定定回望着萧长空。
她这样凝视他,却不话,却叫萧长空心虚的回避了眼光。
“萧昊明,我本远走涯,是你非要将我弄回来的,你似乎你要挽回我,你要对我好,对琛儿好,是我幻听吗?!”
面对瑰月的质问,萧长空拉住她的手猛地收紧。
“不不不,那都是我的真心话,没有一句虚言!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瑰月挑眉,极尽讽刺地看着萧长空,冷声:“你只是一如既往地贪心和自私而已!”
“你!”
萧长空踉跄后退,浓黑的瞳孔里凝聚了三分痛楚、七分羞恼。
不待萧长空后面的话,瑰月掸掸衣服,淡然开口。
“殷家根本就没有你的东西,我不会去的!”
“是吗?那琛儿就只有放到德妃宫里抚养一段时间了!”萧长空的声音也转冷锐。
“你居然拿孩子来威胁我?萧长空,你别逼着我恨你!”
“对不起,月儿,我别无他法!我要救我母亲!殷家绝对有黑莲,只要你肯开口求取,以二老对你的疼爱,必定会赐下莲瓣。月儿,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救母亲,我立刻封琛儿为太子。这个大周,再没有哪个女人能比你更尊贵!”
所谓对牛弹琴,就是这样吧!李瑰月看着萧长空,颊边勾出一抹飘忽的冷笑。
“随你,你要将琛儿交给沈蓉抚养,那就交吧。你的事,我爱莫能助!”
萧长空凤眸里风云涌动,他没有料到,用孩子威胁,月儿也不为所动。
“到底,这个孩子是我萧长空的,所以你也不甚在乎对吧?!”萧长空凉凉地睨着瑰月:“若是你跟姬无恨的孩子,大约,你就能任我予取予求了吧!”
“随你怎么吧!”瑰月抱臂,打定主意,不再看面前的人。
“如果琛儿一个不够,不知道再加上你的母亲和侄儿,不知道够不够?三前,你母亲同侄儿已经被送去殷家,若是你们求不到黑莲,就一起为我母亲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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