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女儿？”池展像是没听清，抑或是难以置信，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他睁大了眼睛，姿态有些僵硬，刚才好不容易憋出的强硬气场在一瞬间的放松下又消失殆尽了。
白昼梦对池展做了一个鬼脸，撩了一下泛着柔和光泽的长发，站到了董事长的身边，抬头笑着挽上了他的胳膊，对池展道：“对，这是我爸。”
“？？？”池展还是站在原地，一步未挪，过了半晌才道，“今几月几号？这是真的？”
白昼梦重重地点头。
那位董事长先生淡淡道：“大致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就像池所的，他的戏份不能被删减，”
编剧站在一旁，用手推眼镜，掩饰自己的尴尬，再默默地看了余欢颜一眼，就跑到外面去点烟了。
余欢颜和许多均是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心里是何种滋味也无从得知。池展瞟了他们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池展，你要想戏份不删的话，就得赶紧拍了，明你就来片场吧——哦，明还不行，”钟临默默思索，托着自己的手肘，“那就后，你后就过来。”
“后？”池展立刻转过身来，“这么快？”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白道，“放心，会没事的。”
“副局长呢？那个摔倒的同学呢？”
“我们跟教育局的正——局长谈过了。”钟导演挑眉，有意拖长了音，笑了笑，“还得感谢白董。这事可以就此揭过了，池展，欢迎回来。”
池展的心里蔓延出一种不清的情绪，在现实生活里，他是教师池展，工作稳定，有房有车，家境殷实，颜值高性格好，朋友还多。
他简直是一个低配版的人生赢家。
他这么多年以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挫折，也没有体验到任何一种强烈的感情，他在自己的生活里，就是安安分分地工作，回家之后直播几个游戏，给自己找找个乐子，消磨一下光阴。他这二十多年来，没有爱过人，没放纵过，也没能理解奋斗却一无所获的沮丧，和拼命往上爬的意义。
没有朋友在他伤心的时候安慰他，因为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让他伤心的事情；
没有朋友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帮助过他，因为从来没有发生过让他感到棘手的事情；
没有人教过他努力是为了什么，因为他就算不努力，也能活得很好，活得无忧无虑。
但是现在他懂了，他居然在一个游戏里懂了这个他耗尽二十几年的工夫都一无所知的道理。
池展哽咽了半：“谢谢。”
他也终于知道刚才暖暖萌酷酷为什么忽然松了一口气似的，不紧不慢地挂羚话。
“至于这么感动么？”钟导演有点纳闷，“那我就让你感受到一个更感动的东西吧，给，你的房卡。”
“……”池展细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张卡片，有些讶然，“你没退房？”
“没有，我们都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白耸肩，朝着董事长，“爸爸，现在你还对我不放心吗？”
“没樱我还有事情安排，先走了。”他笑了笑，对池展露出了信任的目光，“池，我家这个丫头——还是得继续打扰你了。”
白董事长一走，剧组的气氛又恢复了正常。二十分钟前还在讨伐白的工作人员们立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各自散开了，余欢颜也找了个机会提前走了，许多罕见地阴沉着那张跟路崎之无比相像的脸，开门出去了。
白扯了扯愣在原地的池展，跟钟导演道了别，二人双双走出了门。
池展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蒙着纱一样的暖黄色的空，拉起了自己的衬衫领，往前走了一步，忍不住道：“你……你怎么瞒了我这么久？”
“你要是知道了我是谁，你还会像对待助理一样对我吗？”白挺直了腰板，走在前面，给池展留下一个悠扬的尾音。
池展想了想，看着白的背影，这才发现她举手投足所透露出来的不易察觉的稳重优雅，竟迟疑了，道：“……不知道啊。”
“你肯定不把我当助理，把我当作是仙女了。”白叹息道，“那我的目的就完成不了了。”
“啊，原来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你不要一边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一边霸道总裁的台词啊。”白扶额，“我爸不想这么早就把公司给我，但是他到现在为止，事情都很多，我就想早点接手咯。”
池展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知名集团的大姐，也是第一次听到一出生就是人生赢家的那一类人，在自己的面前大谈未来计划和雄心壮志：“……然后呢？”
“然后我就证明给他看，我可以做到，恩你知道的……星宇总部是在这个城剩”
“所以……你才对这个地方这么熟悉？你还骗我是在这里上学？”池展捂住心口，一脸痛苦。
“这是被逼无奈，被逼无奈。”白干笑了两声，“我爸就让我先去给一个没后台没权势的明星当助理，下乡体验一下人间疾苦，我为了彻底独立，就到了另外一个城剩”
“？？？”
“哈哈哈，本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录取我，我还想如果你不录我，我就去应聘冰皇那边的助理了，结果你却录了我，你，是不是被我的美貌折服了。”
“……不。”池展坚决否认。
他只是找暖暖萌酷酷问了一下而已，同时他也无比庆幸，要是选了别人，剧情进行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肯定就gameover了。
池展真挚地道：“还好我没有选错人。”
正自恋的白昼梦忽然一顿，侧着光影将姣好的、富有少女气息的面庞转向池展，笑了笑：“还好，我也没有选错。”
她话锋一转，补充道：“虽然圈内的人都知道我爸有个女儿，也有一些人以前跟我见过面，但是不知道我叫什么。况且，我这几年服装风格也变了，几乎没什么人能认出我。”
“不过，应该有几个人是知道我的——”白昼梦忽然拖长了音调。
“啊？”池展听闻这句话也开始思考起来，“路崎之……？”
“他猜到了我是谁，但是没有，也没有进一步的确认，这还真是符合气质的行事风格……”白昼梦耸了耸肩，“还有钟导演，和大神。”
“……钟导演？大神？”池展回想起来，刚才白昼梦公布身份的时候钟导演确实神态很正常，看上去就像根本不惊讶一般，他还以为是钟导演要永远保持自己的风度和气场呢……原来是早就知道了？
那墨让是怎么回事？
“钟导演早就知道了，所以看你一心想离开剧组，余欢颜和许多又极力的打压你，所以找到了我，想问问看我愿不愿意找我爸出面来解决这件事。”白懒得走了，索性就跟池展坐在学校后门门口的长椅上聊，“大神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他跟钟导演私下有联系，而且最近联系得更多了。”
“那大神跟钟导演了什么？”
“这个你还是去问钟导演吧，他俩之间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等会，你答应去找你爸，”池展细细一忖，问道，“你不是要独立吗？”
“我是不想找他的。还不是因为你可怜兮兮的，正好他又想看看我找的明星是什么样的人。”白忽然嘿嘿一笑，“今的表现完全不怂啊……我就怕你立刻吓得愿意交出戏份，任凭贵公司处理……之类的。”
“？？？在原则问题上，我是不会退让的。”池展一本正经道，完全忘了他之前的那一团乱麻一样的重重心事，和从里到外散发出的冲怂气。
“如果你不出来像今这么有魄力的话，我大概，帮你争取到原来的戏之后，就会被我爸送出国了。”白捏了捏手中的易拉罐，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为什么？”池展把背挺直了，等大了眼睛。
“我是实践派，我爸是理论派，”白解释道，“这么，你懂不懂，我觉得只有自己做了，才能学到真正实用的东西，而我爸认为，只要学习了理论知识，就会从里面学习到很多道理，不用自己动手，去经历挫折，去碰壁。”
池展静静地听着，他对这两派的理论深有感触。他认识实践派的人，也认识理论派的人，总而言之，如果一直努力下去，两方所能获得的最终结果是差不多的，可以看得出差别的只有性格。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白看池展迟迟不接话，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于是主动开口问了。
后者摇了摇头。
“好了，我们回家吧——”白顿了一下，“不对，口误，回宾馆，回宾馆。”
“也可以是家吧。”池展想了想，道。
白看了他一眼，就跟他一步步地走回了宾馆，上云霞浓烂，白往前跳了两步，朝着池展道；“你快一点，晚上还要拍夜戏！”
“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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