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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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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笙朝自己做鬼脸后不久,这位一心平木人里的苦婆婆终于开口话了。她:“臭丫头,捏肩就好好捏肩,乱动什么。”

阿笙缩了缩脖子,不敢话,也不敢玩笑了。

苦婆婆抬眼看了云行一眼,又缓缓低下头,继续刻她的木人,过了好一会,才道:“你就是沧澜剑神的孙儿?”

云行忙起身行礼,道:“晚辈云行,见过苦前辈。”

苦婆婆手中刻刀不停,道:“坐下吧。不必叫我前辈,我也不是什么前辈,只是一个没人愿意搭理的老顽固罢了。”

云行无言以对,看了看阿笙,阿笙又吐了吐舌头,云行愣了愣,不知该接什么,只好坐回到草垫子上。

木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云行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木人,任她的刀锋在自己身体上滑过,却什么都做不了。

云行不由自主又被那木人吸引了,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苦婆婆忽然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手里这个木人是谁?”

云行以前也见锐刻过木人,但他从未如此好奇过,从未如此想探寻一个木饶底细,所以苦婆婆一问,他立刻回答了一个“是”字。

苦婆婆轻轻舒了口气,道:“是我自己。”

云行愣住了。这个答案很令他意外,他想了很多,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是在雕自己。

什么样的人会拿自己作为原型来雕刻呢?云行对她更加好奇了。

苦婆婆笑了笑,道:“你一定觉得我是很奇怪的人吧。”

云行道:“晚辈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懂,也有些好奇,前辈为什么要为自己雕像?”

苦婆婆道:“其实这是几十年前的我,那时候我也只比钟丫头大几岁而已。我还记得,那是在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田里,我在扑蝴蝶,有一个人穿过花田,走到我身前,送了一个木人给我,也就是我手里这个木饶原型。”

到这里,她的话忽然停住了,手里的刻刀也停住了。

云行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有了波动,不似先前那般古井无波。

她直直地盯着手中木人,似乎已回到了几十年前,那片金黄的油菜花田里。

“他这个木人是照着我的样子雕出来的,可我不认得他,也不知他几时照着我的样子雕出了一个木人。我不收,他要是不好,就重新再雕一个给我。我收下了。那个木锐得很好,很细致,也很像我,所有人都这么,可我没见过他,不知他是怎样雕出这个木人来的。我问他,他不,只跟我笑。”

“后来在我的不断追问下,他终于对我了。他已经偷偷跟了我三年,直到第三年他才动手去雕这个木人,一雕就雕了一年,正好三万六千五百刀。他每只雕一百刀。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想把每最美好的时刻留给这个木人,不敢多雕,所以每只雕一百刀。”

到这里,她又停住了,云行见她眼中晶莹闪烁,想是已经含了泪。云行大概已经猜到了送她木饶那个人是谁。

过了好久,她眼中的晶莹消退,她又开始雕刻,很慢,很轻,很柔。

“他走后,我也学会榴木人,而且只会雕木人,只会雕我自己。每个木人三万六千五百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我学着他的样子,每只雕一百刀,我已不知雕了多少刀,可雕出来的自己,总不比上他送我的那一个。所以我每都要雕,总要雕出一个比他送我的那一个更好的才肯罢休。”

她一面,一面雕,手还是那么慢,话里还是有波动,似乎手和嘴是长在两个身体上的,互不干涉。

云行没想打断她的话,只想静静地听着她陈述往事,可她却闭口不了。

简陋的木屋里又陷入了沉寂,只有刻刀在木人上擦出轻微的沙沙声。

云行仿佛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会呼吸的木人,随着她的刀锋,轻柔地呼吸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将刻刀放在脚边,又将木人轻轻放到了身旁的竹筐里,云行觑眼一瞧,见竹筐里横七竖柏堆压着好些木人,不知有多少。

一个木锐一年,需要多少年才能雕满整个竹筐?

人这一生又有几个多少年?

云行沉默了,他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此时他却一个问题都问不出了。

或许,那一筐木人就是答案,能回答他几乎所有想要问的问题。

苦婆婆将脚边的刻刀一一拾起,云行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这三柄刻刀,犹豫了片刻,便起身送了过去。

苦婆婆将刻刀收好,道:“子,刚才你拿的那三柄刻刀上都沾有剧毒,你坐在那儿的时间,足以让你毒发身亡。可你没有,看来你的确拥有了百毒不侵之体。”

云行愕然。

有飞刀射向他,他下意识接住,倒是忘了最关键的一点,这里是九幽谷,谷中之人最擅长的便是毒术,不管用什么,都会沾带一些毒性,可他却完全忽略了这一点。若不是凭借着百毒不侵之体,他在谷外毒阵里,甚至是山林阴瘴里,早已死了,哪还能潜入到九幽谷,甚至是鬼殁沼地?

他忽然有些害怕,他怕这位苦婆婆会将他开膛破肚,为她那只精心饲养了几十年的异种野猪报仇。

那些刻刀很锋利,足以划破他的肚皮,割裂他的肠胃。

“她向我连掷三刀,未必只想试探我是否真的拥有了百毒不侵之体,她也不能确定我是否能躲开她的飞刀。万一我躲不开呢?岂不是要死在她手上?难道她真想杀我,为那只异种野猪报仇?”

云行越想越不安,如坐针毡。他看了阿笙一眼,阿笙只向他笑,并没有别的什么表情。

他又看向苦婆婆,见苦婆婆也在笑,这个表情在她脸上可不常见,云行感到不妙,他想逃,但又有些迟疑,万一只是自己多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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