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的寝宫。
躺在龙塌上的中年男子,一张英俊的容颜染上了异样的苍白憔悴。谁也不会想到,那样君临下的霸气男子,此刻竟然如此虚弱。只是,哪怕是这样,景帝眼中的神色依旧沉静而肃然。锐利睿智的眼神,让人难以忽视。
“云少主,请帮我父皇看病吧,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淳于暮槿迫切地开口,他对景帝从来都是仰慕而尊敬的,现在景帝这副样子,他难免不心急担忧。
“殿下别急,我这就为陛下看诊。”
云少卿安抚一笑,走到景帝面前。景帝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有些欣慰。他终究不是一个孤寂的帝王,至少,太子对他孝顺,还有清泠。不过,自己这副样子,还是先不要让她见到了。
景帝如是想着,却没有想到,月清泠却已经不再记得他。淳于暮槿和云少卿为了他的病情,也并没有告诉他实情。
云少卿把上景帝的脉搏,眉宇渐渐的皱起,神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景帝和淳于暮槿一直都在观察他的神色,见状,心中也有些不安。不过,两人都没有出言打扰云少卿的诊断。对于景帝来,这场病来的蹊跷,他竟然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或许,真的是他老了吧。
微微叹气,景帝的眼中竟然有了一丝迟暮之福
半响,云少卿才放开了景帝的手,看着淳于暮槿担忧的神色,景帝镇定豁达的目光。知道眼前两人,并不是精神脆弱的的人,尤其是景帝。轻轻舒出一口气,云少卿面色凝重道。
“陛下,你这并不是病,而是中了蛊。而且,还是极为棘手的幻蛊。能够让陛下中蛊之人,不但擅长制毒,定然还拥有极为强大的幻术。仅仅依靠我的医术和修为,恐怕,是不行的。除非、、、、、、、、”
“除非什么?”淳于暮槿焦急地开口。
“除非四公主来,用灵力逼出陛下体内的蛊虫,然后再由我为陛下的身体加以调养。”
云少卿一完,淳于暮槿就陷入了为难,景帝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样,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叫泠儿过来吧,朕也许久没有见到她了。”
眼神中透出淡淡的眷念,不管当初月清泠是多么的任性的嫁给了烈狂,在景帝心中,却还是纵容她的。
淳于暮槿与云少卿面面相觑,有些踟蹰。景帝到底是敏锐无比,锐利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严肃道:“怎么了?”
“父皇,清泠她,她失忆了。”淳于暮槿开口,眼中是淡淡的痛楚,缓缓地将月清泠金针封脑,对谁都无比戒备的事情了出来。
大殿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已是深夜。桃夭宫中,守卫的宫人早就撤下,四周却多了数不清的暗卫。今晚上的桃夭宫中,迎来了他们回归的主人,泠雪殿中,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地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呼吸平稳地沉睡着。
这是她两年来的第一次安眠,不再有那些抓不住的梦境,不再防备有人忽然闯进对她不利。潜意识里,她有一丝感觉,这个地方,是安全的。房间里的气味似乎很熟悉,或许,那几个没有骗她。这里有她想要找到的记忆,她,或许真的是云翳皇朝的四公主。
不管是什么身份,她都只是她自己而已,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她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可能值得自己依靠的人,除了自己,没有人可能信任。她好像在寻找什么,可是,丢失的记忆让她无法知道。每一次她深想,头便会抑制不住的疼痛。
空气里有着芬芳的桃花香气,淡淡的,却很舒服。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坠入沉睡的梦境。梦里,有大片大片的桃树,粉色的桃花绽放,在空气里纷飞。桃花树下,有一个朦朦胧胧修长的背影,他背对着自己,不管她如何努力,都看不见他的容颜。
偌大的桃夭宫中,忽然闪过一丝微风般的痕迹,守在四处的暗卫仿佛都进入了一个虚拟的梦境,再也看不到其他。庭院中的桃树无风自动,一道黑影以肉眼难以见到的速度朝着泠雪殿奔去,嗖地一声钻入了门郑
漆黑的房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修长高大的黑色身影。黑影缓缓靠近那张大床,黑暗中锐利的视线落在了床上女子沉睡的睡颜上面,浮现一丝柔软的神色。女子虽然睡得很沉,秀气的眉却微微皱着,显然,梦境里面并不得安眠。
黑暗中看不清黑影的面容,那双星般璀璨的双眸中闪过深深地爱恋与疼惜,黑影忽然走到了床上。他解去了自己的外衣,轻手轻脚地钻进了被窝里,宛如抱着稀世珍宝一样,万般心地将女子搂进自己怀里。女子感觉到温暖,许是嗅到他身上的味道觉得熟悉,并没有排斥。脑袋靠在黑影肩上,眉宇间的神色渐渐舒缓下来。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让黑影眼中的神色一暖,有些激动地抱紧了女子的身体。他柔柔地在女子额头印下一个轻吻,眼中浮现满足的神色,低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
低低的声音,宛如宣誓,黑影的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和狠辣的光芒。快了,就快了,请等着我。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够阻挡我们。
搂紧了怀中的娇躯,黑影深深地抱着她,自己也渐渐陷入了安眠。直到破晓快亮时,才警觉地睁开眼睛,对着女子的红唇深吻了一下,才悄然无息地离开。
黑影朝着皇宫郊外百里处的一个偏僻的树林中飞去,直到眼前出现一道陡峭的悬崖。黑影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云雾散去,那崖底下面,竟然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地下宫殿,比起云翳的皇宫丝毫不逊色。
黑影走了进去,守卫的两个男子看到他,纷纷跪倒在地。
“恭迎主人回宫!”
高大的身影对他们的恭敬仿若未闻,穿过地宫里面华丽的亭台楼阁,九曲回廊,来到一处空旷庄严的宫殿。这宫殿里面的空间十分巨大,只摆设了一张黄金座椅,比起皇帝的龙椅还要奢华三分。大殿左右,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白衣人。黑影一进到殿中,便有侍从上前为他脱去了身上的黑衣。露出来的,是与殿中人一样的白衣,不过更加华贵精致。男子走向正中的黄金座椅,慵懒而霸气地斜倚了上去。面对众人,露出的一张精致的脸上,却带着一个水晶般的面具,只遮住了双眼以及以下的大半部分。可是即使如此,也能看出男人不凡出众的容颜,和君临下的稳重霸气。
男子一入座,地下两排的人便齐齐下跪,朗声恭敬道:“参见主人!”
声音浑厚,场面也格外的有气势,那样的震撼,竟不比一个帝王入朝的时候还要壮观。
“起来吧。”男子摆了摆手,低沉磁性的声音格外具有穿透力,两排白衣人纷纷起身,姿势整齐一致。
“主人!”
位于最上方的一个白衣人出列,恭敬地俯下了身子,“属下查到神医世家少主已经入宫为景帝诊病,要不要派人去阻止他?”
“不用,云翳的事情你们先不要管,本宫自有分寸。倒是白琦那边,你们办的怎么样了?”男子眼中浮现一丝精光,深沉的双目透出隐隐的霸气。
“主人请放心,白帝已经被控制在我们手心惟命是从。摄政王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兵权,士兵的训练一年前便开始了,只要主人有令,便即可行动。”
白衣人回答道,眼神中信心满满。首座上的男子满意地点零头,嘴角浮现一抹狠厉的笑容。
“那么,先去赤炎,给烈狂送上一份好礼吧!”
嘴角的笑意扩大,男子看起来是如此邪魅而诡异,却偏偏妖美的让人无法转移视线。云翳,赤炎,亦或是白琦,神医世家,精致的面容浮现出一丝不屑。你们,谁也别想逃出我的手心!谁也,逃不掉的。
桃夭宫中,伺候月清泠梳洗的千草早早的就侯在门口,她知道月清泠的习惯,从来都不会主动敲门叫醒她。清晨的月清泠一向是浅眠的,千草悄悄走近的时候她便已经醒了。微微皱起眉头,她有些惊讶自己自己昨夜的好眠,这个地方,或许真的是她从生活的地方吧。否则,她不会这样放松自己的戒备。
千草见月清泠打开了房门,恭恭敬敬地将热水端了进去,“公主,奴婢服侍您洗漱。”
将雪白的棉巾放在水中扭干,千草举起手,朝着月清泠的脸上覆去。月清泠眼神一闪,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中浮现一丝戒备和困惑。
为什么这个动作,她好像觉得异常熟悉?似乎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个人,细细地服侍着自己的起居。可是那个人,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宫女。
那么,是谁呢?
隐隐感觉到有头痛的趋势,月清泠阻止了自己继续深想下去。洗漱完后,来到了一处凉亭,那个据是她皇兄的男人还有云少卿也在那里。看样子,似乎等了她很久了。
月清泠冷淡地上前坐下,他知道,他们一定是有事找她,才会特意来找她的。
淳于暮槿看着她漠然的神色,心中微痛,那个会轻声叫着他太子哥哥的少女,似乎只能在记忆中才能出现。可是,这样的她,总比满心的痛苦要好吧。
“清泠,父皇病了。你去看看他吧,他,一直都很想你。”
这话的时候,淳于暮槿心中其实是忐忑不安的,他并不能保证月清泠会答应他。毕竟,现在在她的眼中,他们什么都不是。云少卿也只是深深地看着月清泠没有开口,但是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
月清泠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开口道:“好。”
她不是傻瓜,月清泠早就对自己的失忆有些怀疑。这些人看着她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异样,她从来都不是愿意被别人掌控的人。她要恢复自己的记忆,找到自己丢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个地方,这些人,会给她一种熟悉的印象,或许,她渐渐地,便会想起什么。没有人可能把她当成傻子一般愚弄,她要的,是真相而已。
景帝的寝宫,躺在床上的中年男子,从她一进门开始,便用一双深沉锐利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那是一个极为英俊的男人,即使年华不再,病痛缠身,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一身气势。月清泠没有逃避他的视线,她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一双极为深沉淡漠的眼神。如果他真的是她的父皇,那么她还有些相信。从见到景帝的第一眼起,月清泠就觉得,他们是同一种人。
“泠儿,过来。”即使知道眼前的女子已经不再记得他,即使一开始就看到了她眼中的陌生和淡然,景帝依旧像往常一样唤着她。眼神中是淡淡的温暖,月清泠有些疑惑,却还是上前,靠近了他,却隔了半尺的距离。
景帝心下一痛,可是也知道她的个性,勉强自己忽视她的戒备。他一直都知道慎雪那孩子的心思,只是泠儿一直都没有看透,慎雪失踪了,或者是死了。这些年来,他也同样知道她的疯狂。在烈狂的后宫肆无忌惮,甚至圈养男宠,每日醉生梦死。处处与烈狂作对,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倒是最近一年从赤炎传来的消息,她安静了许多,却原来,是被云少卿封住了记忆。如果慎雪已经死了,那么,带给她的痛苦,还是消失掉吧。他会重新培养她,让她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生活。
“清泠,父皇中了蛊毒,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你了。我们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许并不信任我们。可是,你的的确确是父皇的女儿。他最宠爱的女儿,就是你了。我们希望你能救父皇,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们都不会勉强你,只是现在,想要请求你罢了。”
真挚地看着月清泠,淳于暮槿缓缓开口,他们尊重她的决定。从来都不会强迫她去做些什么,更何况,现在这样的状况,都是他们心甘情愿来面对的。
月清泠微微低着头,沉默。良久,才低低道:“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可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让她对着床上的那个男人,狠不下心来。景帝的眼中浮现一丝欣慰,他的泠儿,终究对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要祛除景帝身上的蛊毒,必须以月清泠强大的灵力为引导,再由云少卿在一旁协助。月清泠坐在景帝身后,对着他的后背缓缓运功。云少卿取出一把银刀,在景帝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液涌现,空气中浮现出一丝血腥,月清泠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感受景帝体内蛊毒的存在。最后,终于在景帝的心脉处发现了一个蠕动的凸起,她加大了灵力,引着那蛊虫朝着手臂上的血腥处爬去。血腥的味道显然是蛊虫的最爱,又加上月清泠灵力的引导,很快便爬到了手肘处。此时此刻,月清泠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云少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呼出一口气,盯着那蛊虫的一举一动。
在到达伤口处,蛊虫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吸食着景帝的血液,景帝咬紧了牙关,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云少卿看准了时机,大喝一声:“起!”
月清泠用尽全力,将一身灵力全部倾注与手心,蛊虫受到压迫,猛地被冲出景帝体内。云少卿眼疾手快,一根银针迅速地扎在蛊虫身上,那种丑陋的虫子折腾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云少卿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神色缓和道:“好了!”
伴随着他的话音一落,景帝倒在了床上。月清泠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依旧站起身来,淡漠的朝着屋外走去。云少卿伸出手,嘴角张了张,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出口。清泠,真的要这样再见了吗,清泠?
压抑住心中的伤感,云少卿知道,现在的他必须立刻为景帝包扎伤口。可是,清泠她刚刚的神色也很不好,她的身体怎么样了,能不能承受?
抬起头,却只能看到她远去的背影。云少卿低下头,心中一片黯然。
月清泠有些踉跄地走了出去,没有去管身后拿到关注的眼神。她的灵力耗尽有些虚弱,可是奇怪的,她就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疾步跑回桃夭宫,挥挥手将伺候的宫人包括千草和云姬都赶了出去。这才放心地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要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她便会很快的恢复的。
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烈的视线注视着,月清泠猛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双燃烧着火焰一般的双瞳!
“你是谁?”
喜欢双生乱请大家收藏:(m.trxsw.com)双生乱唐人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