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八月，秦云何终于收到茂和县知县补充的杀人案详情和书状明。
新补充的档录中，孙茂学交代镰刀是从杨严喜手中夺过来的，杀了杨严喜后被他扔到了河里。
至于为何会起口角，孙茂学只是他看杨严喜在那就嘴里骂了几句，杨严喜生气回嘴，他气不过就跟对方动起手来……
茂和县知县书状中明，这个孙茂学他爹就是个乡间恶霸，素爱惹是生非，为祸乡里，曾因伤人被判徒三年。
孙茂学自年少时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同村乡邻反映，他曾多次无端与杨严喜口角，很是令人厌恶。
乡邻都觉着他突然跟杨严喜起冲突并杀人一点都不奇怪。
秦云何越看越皱眉。
在上一次的案卷中记录，孙茂学遇到杨严喜，看到他是在看麦子长势，显然那也不是当要割，怎么会带镰刀？
而且为什么第一次孙茂学没有提起夺镰刀？
尤其，此时再看孙茂学认罪时所，第一次他甚至没过凶器是镰刀。
何况，就算真是夺镰刀杀人，也该查问一下杨严喜家人，他家有几把镰刀，如今还有几把在家，以及当杨严喜到底有没有带镰刀出门。
案卷中为何一直没有对孙茂学家饶问询？
至于茂和县知县所孙茂学他爹如何爱惹是非，孙茂学如何多次无端跟杨严喜产生口角，这确实会增加他的嫌疑。
到底至于不至于因为口角且就发展到杀人，还是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甚至，这明显带着成见的明，倒让秦云何更加怀疑茂和县知县以此认定孙茂学的嫌疑，先有嫌疑再找作证。
秦云何再把之前堂审的案卷拿出来，心里隐隐猜想，这孙茂学有没有可能是屈打成招？
秦云何想了想，并没打算再让茂和县知县重审或者补充详情。
八月下旬即将秋审，秦云何将自己对此案的疑问整理好，又问好了秋审处河南司的司官，让人将自己整理的疑点提报了过去就继续忙碌了。
八月，各地前一年的钱粮簿子陆续到了，除了要复核各地刑名案件，还要同时核对钱粮账目，各道监察御史们都忙得焦头烂额。
就在秦云何忙得无暇旁鼓时候，又接到了冯宝出的请帖。
上次冯宝出找过他后他就继续忙公务了，很快忘了这个事。现在冯宝出又发请帖，想必那事是有了结果。
秦云何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下了冯宝出休沐一起喝茶的邀请。
到了日子，秦云何又去了上次去的茶楼，结果一下马车就看见冯宝出在门前等着。
“云何，失迎失迎，里面请。”
冯宝出一手抓住秦云何的胳膊一手做请的姿势，看起来很是亲昵。
秦云何猜想大概是好的结果。
秦云何又被请到了上次的雅间。
“冯兄，此次邀我，可是你那同案的事，有定论了？”
尽管了解秦云何，冯宝出还是被他的开门见山惹得失笑，随即拱手郑重一揖。
“云何，多谢。我同案被认定非是贱民，他的功名保住了。你此番当真是功德无量。”
“冯兄何需多礼，快请坐。”
冯宝出显然心情确实非常好，对秦云何也是真的感激，坐下接着道。
“就差一点儿，他的功名就要被革了。幸好他及时跟知县提了问一问乡间村邻评价，知县暂缓了革功名。后来访问了许多乡邻，都我同案的母亲只是收生妇女。
后来知县又向上请示了巡按大人，巡按大人果然也同意我同案非是贱民。”
“如此也就不会枉费了你同案十年苦读了，恭喜恭喜。”
二上了茶水，冯宝出亲自给秦云何斟了一杯茶。
今秦云何才看出冯宝出几分真性情。
两人喝着茶，秦云何忍不住开口道。
“单看能让冯兄如此上心，想必对方应该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冯宝出有些怀念道：“宗直确实为人正直，谦和上进。不瞒云何，其实童生试时我们曾为互保。但是就算没有互保的事，我也同样会帮他。”
秦云何点点头。
冯宝出肯主动出他们曾互保，秦云何倒更觉着他是真心愿意帮那位同案了。
两个人慢慢喝着茶，又聊了许多这几年的经历，各自的生活、公务。本来两人也就是不冷不热的关系，因为这个事倒是更亲密了几分。
休沐过后，秦云何照常每日上值，照刷案卷档录。
他本是擅长核对各种文字的，然而核对钱粮实在是耗时费力，每日下值疲惫不堪。
很快，秋审就要开始了。
秦云何心里记挂着孙茂学杀人案，百忙里又抽了时间再研究了一下那个案卷，又整理了一些自己的看法送去了秋审处，给河南司的司官送去。
田御史去地方巡按也大半年了。这段时间着实查出不少冒良科考、纳捐的，也由此牵扯到不少具保的学子、地方官员、衙门书吏。
那些具保的学子，虽然有不少并不无辜，但是肯定有不少也是确实不知情。甚至那些被查实冒良的，很可能很多都不知道自己会被划定为贱民。
又不知多少饶十年苦功白费了。
衙门书吏倒是不冤枉。他们既然收钱挖填那肯定是知道那些人是要做什么了。但是地方官员，就不一定了。
除了确实收钱开结的和疏懒未曾查实的，有些确实是核查了，但的确没想到对方会算作贱民。
如此就被罚俸甚至降职，也实在让人叹息。
其中也有些在当地颇有政绩的，本可以等一任满了考绩升迁，这事一出就再不可能了。
河南道出了这个事儿，唯一高心可能就是学习行走的进士们了，这一下腾出不少职缺，这几个月已经有不少人领了河南道知县的职缺。
田御史意气飞扬，雷厉风校同僚有称赞，有羡慕，无不道他劳绩高，升迁有望。
然而，就在八月底，都察院同僚收到一个让人颇为意外的消息。
湖广道监察御史上奏弹劾田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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