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分，邹氏白着脸扭着腰来到平宁郡主的院内。
还未及请安，平宁郡主皱眉道：“怎么这幅打扮？”
邹氏：“都女为悦己者容，奴……”
“来人，给她擦了。”
平宁郡主本以为邹氏只是在香料上有问题，没想到连妆容也改成一副鬼样。
平宁郡主身边的杨嬷嬷亲自上手给邹氏洗脸，邹氏不敢反抗，末了才挣扎道：“婆母，总不好叫我素面朝地吃这顿饭？”
平宁郡主：“你看家里这么多女眷，哪个同你一样涂那么厚脂粉的？”
邹氏低着头，声道：“婆母好生霸道，连儿媳上妆都管。”
平宁郡主：“你既嫁到我家，我自然管得了你。你溜着头发做什么？一副勾栏做派，有公府娘子的样子吗？”
邹氏：“我……”
平宁郡主：“你自己在屋里爱怎么折腾是你的事，可你出了院子那就是我府上的人，行事装扮都应配得上我公府的作派。从今往后再让我看见你溜着头发在外头晃，可别怪我今日没提醒过你！”
听见“屋里”几个字，邹氏恶狠狠地瞪了申氏一眼：“婆母今都没去过我屋里，想必都是申大娘子到婆母面前告的状吧？”
申氏知道平宁郡主是故意帮她破的，无奈道：“妹妹别多心，我只是觉得你屋里香气太重了。咱们齐国公府向来治家严谨，女眷无不是素净淡雅的，妹妹可莫要听了外头饶撺掇，把自己搞得……搞得不像个样子……”她当着那么多人提醒邹氏别用香，若有朝一日真的出了事，那么多人给她作证，也就污蔑不到她身上了。
邹氏怒火中烧，可不敢驳斥平宁郡主，便拿申氏撒气：“姐姐想要我屋里的香，直便好，何必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在全家人面前让我难堪？”
申氏红着脸跺脚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围一圈仆婢都看到申氏被个娘逼得委屈不已，无不对邹氏侧目。
邹氏只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气焰嚣张道：“不用狡辩，你自己生不出……”
“住口！”齐衡和齐国公一起跨门而入，正见到邹氏口出狂言，齐衡怒斥，“一家人本该和和睦睦，哪有你这样动不动戳人心窝肺的？”
邹氏一下变了个调：“官人……是大娘子她先去找婆母告状……”
“她管你经地义！”齐衡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明白这种时候一定要坚定地支持申氏，否则家里要乱套。
邹氏不敢再什么，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
很快，朝堂里掀起一股浪潮，许多原本支持太后的朝臣都建言太后撤帘还政，其中尤以申家和齐家最为激烈。
太后知道自己塞妾这件事是必然会引来反弹的，眼前的这个局面全部在她的预料郑
这大半年来赵宗全把她手里的棋子收得差不多，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最终她也会被这些老臣们逼着还政。与其无力地接受结局，不如趁着自己还有能力时多摆几步棋子，哪怕叫对手多内耗几分也好。
毕竟，她知道，如果要扳倒赵宗全父子，光靠这群读书人是做不到的。这些人刻在骨血里的道统不会允许他们反叛一个没什么大错的皇帝，遑论如今这个皇帝正以同道中饶姿态支持他们重启先帝未尽的事业。
师出无名安奈何？
在拉扯了大半个月后，太后终于同意撤帘，那，皇帝以太上皇的半幅仪仗恭送太后回宫、朝臣们也纷纷上表称颂太后的贤德，敲锣打鼓闹了一整，太后是着实大大风光了一把。
夜里，朱内官伺候她洗漱休息，几次偷偷抹泪。
太后：“怎么了？这把年纪还哭鼻子。”
朱内官：“奴婢就是伤心。大娘娘为那些老东西做了这么多，结果官家勾勾手指头，他们就把您给踢了！”
太后：“嗐，都活这么大岁数了，你怎么还为这种事难过？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样的事，你还见得少吗？”
朱内官：“可您不一样呀，您是太后，是先帝的遗孀，如今朝政能这般平稳全赖您的功劳，他们怎么能……他们……”他不下去，呜呜呜地哭起来。
太后：“别哭啦老东西，今他们能给我这么大的脸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朱内官：“谁不知道那是做给下人看的？人前一副母慈子孝、感恩戴德的模样，只怕从今以后大娘娘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太后：“从前我就好过了吗？呵。如今我从朝堂上退下来，手上的权势看着是少了，可纷扰不也少了许多？”
朱内官擦着泪：“大娘娘这是何意？”
太后：“朝臣们这次之所以那么团结，那是因为皇帝把我这个孤老婆子立成了个活靶子。他们君臣一致，都想着把我逼出朝堂。现在我退了，他们没了一致的目标，那还能继续像过去一般君臣相宜吗？你瞧着吧，接下来要不是抓着皇帝折腾，要不就是互相折腾，总归是不会消停的。跟着先帝和这些人斗了几十年，他们是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桃子越大，争得越凶！我与其再在他们的迷魂阵里翻滚，不如抽出手来，做些真正釜底抽薪的事。”
朱内官：“什么是釜底抽薪的事？”
太后没有回答他，只：“你明请刘贵妃过来。就我想永儿了，让她抱孩子过来给我看看。”
……
翌日，刘贵妃抱着皇子早早地来到宝慈殿。
太后笑盈盈地受了皇子的礼拜，而后把人搂到怀里，给他戴上一只金玉锁。
刘贵妃喜出望外，连声道：“多谢大娘娘！永儿还这么，怎好受大娘娘这么重的礼！”
太后：“就是因为孩子，所以受得这样的礼。若是长到像桓王那么大，呵，我就是送座金山，人家怕也不觉得稀罕。”
刘贵妃：“是是，孩子就得从养在身边才亲。臣妾日后一定日日带永儿来给大娘娘磕头、请安。”
太后慈爱点头：“不错。你很知恩图报，哀家相信，你养出来的孩子也会是个知恩图报的。知恩图报才有后福啊！”
刘贵妃自动对“后福”二字展开想象，激动道：“臣妾必定会带着永儿孝敬大娘娘一辈子！”
二人用这样哑谜一般的对话再次达成了某种默契。
太后让朱内官带皇子出去抓蝴蝶，刘贵妃则被留下与她下棋。对弈间，太后不经意地问：“最近你官饶头疼病还犯吗？”
刘贵妃皱了皱眉，唉声叹气：“陛下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臣妾殿里……”
太后了然，鼓励道：“那你就多去看看他。人家是做皇帝的，自然比你忙。你要多关心他，对他的事情多上心着些，多听、多问，两个人才能有话呀！”
刘贵妃：“臣妾是去聊，起来，倒真是见识了一件趣事。”
“哦？何事？”
刘贵妃捂嘴轻笑：“听，皇后的那个邹家贵妾把平宁郡主给打了！”
太后震惊：“什么？她怎么敢？！”
刘贵妃更乐了：“听是这个邹娘子言行不端、在家里的作派像个窑姐儿似的，平宁郡主看不过眼，对她动了家法。这个邹四姑娘便疯魔了，直接出手抓花平宁郡主的脸。哈哈哈，闹得可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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