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比魔王高一点点。
身高一直都是魔王的痛处,她矛盾地跟在女仆身后,手中抱着黑色木盒子。从公爵姐屋子的窗台走出,顺着中庭向着另一方向绕去。
女仆的速度不快，似乎考虑到魔王的步子而有刻意放慢,总之，这是与刚刚破门而入的急切全然不同的两种态度,魔王不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在半路被替换成另一个人了。
就像感觉上十分话痨的角色——突然间变得十分沉默,会令他人很不习惯吧。虽然与这名女仆只是第一次见面,……
不排除她因为“为魔王带路”而紧张到不出话这种可能。想到这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开始作崇,魔王稍微舒心了一些。
位置上看,魔王此时走着的路也就是刚才前来那条的延续,只是装修没有那么奢华，这一半的通道稍微简朴一些。
也就是魔王殿装修一下的水平吧。想到装修过后才有别人家“简朴”的程度,魔王心情很复杂。
雕着花纹的墙纸不再有浓郁的香味，脚下红黄相间的地毯似乎也换了一种花样,吊灯上也不再镶着闪亮的钻石。相较之下，公爵家的那一半简直是比暴发户还暴发户。
魔王丝毫不见正在被侍卫长追赶的惊慌，反倒像旅游者一般闲闲地打量着这条走廊的环境。
窗子上没有彩色玻璃，能够直接看见魔王之前十分好奇的中庭。虽然在夜晚，空却不像之前被寒流侵袭时黑压压的一片，在破碎的月光下，整个中庭还是能很清楚地看见……
……魔王一愣，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为什么明明是暴发户的公爵家，中庭会这么杂乱无章？
“……那个，你们都不打理庭院的吗？”魔王尝试着询问身前沉默的女仆。
“公爵姐特意吩咐过的。”
“为什么？”
“不清楚。”
魔王问什么，女仆就答什么，她比魔王殿那些语气僵硬的女仆还要不懂变通。
继续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魔王深深地看了中庭两眼后，手中抱着木盒子的手紧了紧，继续向前走去。
女仆很沉默，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的魔王也很沉默，走廊中因为铺着厚厚的一层地毯，连脚步声都不太清晰，只有偶尔从木盒子中传出的铁器与其相撞的声音。
似乎刚才被挑起的对话掐断在自己手中有些尴尬吧——或者是由于其他原因，女仆走动的时候回过头看了魔王一眼，对上眼神后又急忙转了回去。
感觉在害怕着魔王似的。
魔王摸摸脸，她长得没有人类帝都流传的魔王那么狰狞猥琐，甚至有着一张公认的家庭主妇会喜欢的脸，应该不至于被她吓到了吧？
还是她的气势吓到了对方？
……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就在魔王胡乱猜测的时候，女仆终于开口，将她走向自卑心理的种种猜测都拉了回来：“魔王大人……比想象中的要弱呢。”
“……”
就算真的很弱也从未被缺面提出过这个问题，魔王发现她无法面对女仆的直球，仔细想想，最后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每个人对强弱的定义不用。”
“愿闻其详？”
“……”魔王沉默一会，“能站到顶点的人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所以这种过人之处就是他强大的证明。”
“不管是用什么手段都算吗？”
女仆没有回头，却不断地在问。感觉到一点倪端，魔王盯着她的背影，良久后才给出了肯定答案。
“当然。”
“就算不被众人所接受，也是吗？”
“当然，就算不被接受，他们仍然存在。”
女仆闻言“扑哧”笑出声来，背对着魔王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仔细想想自己的话中应该没有什么笑点，她笑的理由……好像有点奇怪啊……
“抱歉——魔王大人，我失态了，请走这边。不过真不愧是魔王大人呢，如此霸道又有魄力的回答……”
女仆的声音比刚才更加生动了，她拐过一个岔口，向着宅邸内部走去，听见“霸道”“魄力”这两个以为一辈子都和自己没关系的回答，魔王脚步一顿，在拐角处多停留了那么一瞬。
“……？！”
后方迅速跑来一只体型矮的生物，魔王神经一拧，转过身后退了一大步想要躲开。对方的速度却比她要快上许多，也更加敏捷，冲到魔王眼前后迅速停下，转身。
扑哧——
与女仆的笑声截然不同，这是被捅了一刀的音效
“——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魔王也就是下意识的躲了下他的攻击。眼前的——矮人族，怎么也算是魔族的一员。
人类中很可能会出现刺客，但是魔族对魔王的尊重敬仰，应该是在心中扎了根的。
理论上肯定是这样的没错。
魔王吃痛地闷哼一声，一抖斗篷，用力将比自己矮的矮人族踢了出去。始终缩在下方的灯笼鱼仿佛觉察到了紧急情况，冲了出来。
——好痛。真糟糕。希望没有毒。
魔王捂着被刺入短匕的腹部，剧烈地咳了两声，摸索着找到了还未被拔|出|来的刀柄。灯笼鱼周身燃着焰光在魔王周围燃起一片火海，阻止着矮人族再次靠近。
周围隐隐渗出了血迹，这里并不是魔王殿，所以看得很清楚。不知多久没感受过这般痛楚了，魔王摇摇晃晃地站在火圈中央，一边注意着自身的hp值，边找着女仆的身影。
……
……，hp没下降？
“……受到理论外的攻击时，不会对hp造成损失，而是对机体自身造成损害。”
仿佛无法踏入火圈，女仆此时站远了一些，当魔王回头时眼底一颤，却还是勇敢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对魔王大人而言，理论外的攻击来自于同族的攻击。”
“……因为……本来不可能会出现攻击本王的魔族——这样对吗？”
“虽然不明白这是你私下里的举动还是公爵姐的命令，但是请记住本王所的，能在顶点站稳脚的人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魔王忍着腹部的痛意挺直腰板，视线扫过身后被在火圈外跃跃欲试双眼含怒的矮人，最终回到女仆身上。魔王没有她高，却仍然能够与她对视。
“您的过人之处……真难相信会存在呢？”
“……什么啊……”魔王嘟囔着，视线在瞄到从远处走来的另外两位侍从样的人后不禁抖了抖，“……”
“无论您有任何所谓的过人之处，都没用了，魔王大人您将会在这里死去。”
女仆看着远方赶到的越来越多的矮人，将鬓角的头发抚到耳后，继续着。
“根据推测，怪鸟或是矮人这类速度极快的角色，对您是致命的。墓园就在公爵宅邸出门不远处，姐会将您葬到那里，还请魔王大人安心。”
不不不她一点都不想保存遗体，感觉就很羞耻。
魔王心一横呲牙咧嘴地握着刀柄，用力将它从自己身体中拔了出来，插的并不深，却还是溅出一滩血，渗进红黄色地毯之郑身子一晃她阴沉地盯着那名女仆。
女仆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退缩。
“……啧……”
魔王暗啧。
—
公爵姐一言不发地听着随后而来的侍从的汇报。
身后一串封锁魔法已经将魔王离开的道完全遮蔽，就算侍卫长来到这里，没有她的允许也无可奈何。
……就算是在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她也没想到侍卫长竟然会前来。
明明没有收到任何通报。
公爵姐扶着桌子猛地咳嗽两声，脸庞仍旧带着病色，挥手拒绝了侍从关心的动作。
“我应该有特别嘱咐过……瞒着侍卫长，谁走漏风声的？”
“……是……在送邀请函给南方负责人时，送信的人被龙族袭击……”不敢抬头，女仆颤抖地念着手中的报告书，“龙娘……她……”
“……咳咳……”
公爵姐弓着身子，情绪太过激动。女仆放下手中的报告书，想要上前扶住对方，却又不敢动作。
“……好一个龙娘，”她捂着嘴大口地呼吸几口空气，背靠着桌子，“没关系的，就算是侍卫长到了也没用，在这个封闭空间中魔王大人只有使用魔法才可能对付得了矮人军——但是她不能。”
“奥索卡陛下过，她无法使用魔法，估计连她本人都不知道吧。也就是我们现在等于是瓮中捉鳖——让侍卫们尽量拖住侍卫长，只要等到取下魔王的头颅，陛下的夙愿就达成了一大半。”
杀死本该死去的魔王，然后毁灭人类。
这么大口气，也就只有他们贵族的神——奥索卡陛下才能出口吧。
公爵姐辛苦地轻笑一声，一手撑着桌面直起身，视线在重新定焦后从眼前领命离开的女仆身上转移到由于魔法逐渐消失在眼前的道上。
只要魔王死去就行了。
侍卫长可能会因此大怒，但最差的结果只可能是遗迹群毁于一旦，另外一些被藏了起来的同伴不会受到牵连。
舍弃虎的尊严，捡起狗的忠诚。这种人在主人亡故后会逐步步向自我毁灭，这之后，她的其余同伴将完成毁灭人类的任务。
所有牺牲都是为了奥索卡陛下——
“哼，以信仰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公爵姐果然被关太久，开始自我欺骗了？”
正在逐渐隐去的道上所有伪装被一击破碎，一切恢复成最开始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一击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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