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舒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颤抖着滑动，那些针对她女儿的恶毒评论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毒菜农的女儿以后也是害人精\"——这句话在她眼前不断放大，直到占据整个视野。她的胃部再次绞痛起来，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
\"周姐，喝点水。\"王建国递来一杯温水，眼中满是担忧。
她勉强接过水杯，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手机又震动起来，又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周女士，考虑清楚了吗？你女儿还，人生才刚开始。\"
\"畜生！\"周日舒猛地将手机摔在地上，塑料后盖和电池迸裂开来。出租屋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她。
方明快步走过来，捡起手机零件组装好，开机后看到了那条短信。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我们必须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李婶突然哭出声来，\"他们有钱有势，警察能二十四时保护我们吗？我孙子才上幼儿园啊！\"
出租屋内弥漫着绝望的气息。窗外阳光明媚，却照不进这群农户心里。周日舒想起今早出门时女儿甜甜的笑容，她\"妈妈加油\"，还把自己画的向日葵塞进她口袋。那朵稚嫩的向日葵现在就在她口袋里，已经被她捏得皱皱巴巴。
方明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更加难看。\"是公司法务部。\"他走到角落接听，声音压得很低，但周日舒还是听到了几个词：\"证据不足...难以立案...建议和解...\"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与此同时，星耀集团总部大楼28层的会议室里，石艺馨正冷眼看着投影屏幕上的实时舆情监测数据。红色曲线正在缓慢爬升，显示负面舆论有所回落。
\"张总，干得不错。\"她对电话那头的水军头子，\"再追加五十万经费，我要看到更多?39；理性中立?39；的声音。重点突出农民素质低、不懂科学种植这一点。\"
挂断电话，她转向法务总监：\"教育管理部门那边联系得怎么样？\"
\"已经打过招呼了。\"法务总监推了推眼镜，\"阳光学的校长表示会?39；重新审核?39；周日舒女儿的入学资格。她家是外来务工人员，学籍本来就不太规范。\"
石艺馨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再给青林村的村支书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内签合同的农户，除了按原价收购，每人还能拿到两千元?39；诚信奖励?39；。\"
\"石总，这样成本会不会...\"财务总监忍不住插嘴。
\"成本？\"石艺馨打断他，\"你知道美团外卖这次行动已经让我们估值跌了多少吗？三个百分点！市值蒸发近一亿！这点钱算什么？\"
她站起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我要的不是省钱，是彻底打垮他们的反抗意志。让那些农民知道，跟星耀作对是什么下场！\"
下午三点，青林村的村委会办公室挤满了人。星耀集团的采购经理王磊正笑容满面地给排队的农户发放合同。
\"大家放心，公司一向以德报怨。只要签了这份保证书，承认之前是受了美团外卖的蛊惑，不仅按原价收购，还有奖金拿！\"
队伍中，李婶不安地搓着手。\"老王，你咱们这样是不是太不地道了？周姐他们还在城里...\"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丈夫压低声音，\"你没听王经理吗？不签的以后星耀永远不收他家的菜！咱们家还有房贷要还呢！\"
村委会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村支书正点头哈腰地对车里的人着什么。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石艺馨精致的侧脸。她扫了一眼排队的人群，满意地点点头。\"告诉王磊，签一个就拍照发群里，我要实时数据。\"
\"是是是，石总放心。\"村支书谄媚地笑着，\"不过周日舒那几个刺头还在城里...\"
\"他们撑不了多久。\"石艺馨升起车窗，对司机，\"回公司。\"
出租屋里，周日舒的手机不断震动。村里的微信群已经被签约农户的照片刷屏——李婶、老王、张叔...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举着合同对着镜头强颜欢笑。每张照片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三十七户了...\"王建国颓然放下手机，\"村里一大半人都签了。\"
方明紧锁眉头，不断拨打着电话，但显然每个电话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终于，他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周姐，情况不太妙。我们联系的几家社区团购刚才都来电话，接到?39；上面?39；通知，要暂缓与我们的合作。\"
周日舒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墙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星耀干的？\"
\"虽然没有明，但很明显。\"方明苦笑，\"他们的能量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连官媒的后续报道都被压下来了，据是有?39；更高层?39；的干预。\"
出租屋的门突然被敲响。所有人警觉地看向门口。方明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透过猫眼往外看，然后松了口气打开门。\"陈律师，你来了。\"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来，他是美团外卖的法务顾问。\"情况紧急，我长话短。\"陈律师打开公文包，\"星耀已经向法院申请了诉前禁令，要求我们立即删除所有?39；不实指控?39；视频。法院很可能明就会批准。\"
\"这不合程序！\"方明愤怒地。
\"但他们找到了关系。\"陈律师无奈地，\"更重要的是...\"他转向周日舒，\"周女士，星耀已经对你个人提起了诉讼，索赔两百万元名誉损失费。他们还向教育管理部门递交了材料，质疑你女儿的入学资格。\"
周日舒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不过...\"陈律师犹豫了一下，\"星耀的律师私下表示，如果你愿意签署这份声明...\"
他拿出一份文件，\"承认之前的检测报告是伪造的，并向星耀公开道歉，他们可以撤诉，也不会追究你女儿学籍的问题。\"
周日舒机械地接过文件。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款在她眼前晃动，但她只看懂了一点：签了它，女儿就能平安无事；不签，她可能连女儿上学的权利都会失去。
\"周姐，不能签！\"王建国激动地，\"这是认罪书啊！签了就等于承认我们诬陷星耀！\"
\"但我的女儿...\"周日舒的声音哽咽了。她掏出那朵皱巴巴的纸向日葵，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才八岁...她什么都不知道...\"
方明想些什么，但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接完电话，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公司...公司决定暂停?39；助农直通车?39；项目。领导层认为风险太大...\"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出租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周日舒看着手中的声明书，又看看那朵女儿画的向日葵，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签。\"她轻声，声音得几乎听不见。
\"周姐！\"王建国还想劝阻，但被她抬手制止。
\"我女儿不能没有学上...\"周日舒拿起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她在声明书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像刀割一样疼。
陈律师松了口气，迅速收好文件。\"明智的选择。星耀承诺会按市场价收购你今年的收成，当然，会比原来的合同价低一些...\"
周日舒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木然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繁华的城市夜景。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冷光，那些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或许就坐着决定她命阅人。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在乎，一份签名背后是一个母亲怎样的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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