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亭,柳繁奕撩着锦袍下摆率先坐下,见唐念瑶落座,才慢条斯理提起案上的紫铜茶壶。
他倒茶时动作刻意放缓,茶汤注入白瓷盏的“汩汩”声,在寂静的亭中格外清晰。
唐念瑶双手捧着茶盏,垂眸抿了口茶。
柳繁奕将另一盏茶推到碧影面前,目光扫过二人紧抿的唇线,尤其是碧影那副快要绷不住的模样,眼底先掠过丝笑意:“二位特意寻来,想必不会是为了陪我品茶吧?”
碧影刚要开口,唐念瑶便悄悄扯了扯她衣袖,碧影却不理她径直道:“柳二公子何必装糊涂?你近日对念瑶频频示好,又是送珍奇玩物,又是设宴相邀,这般大费周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柳繁奕轻笑出声,指节叩了叩桌面,目光转向唐念瑶时,笑意却淡了几分:“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还表现得不够明显?那我便直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沉了几分,“我想与唐姐结为连理,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念瑶手中的茶盏晃了晃,温热的茶水溅在指尖,她却浑然未觉,只怔怔地看着柳繁奕,半晌不出话来。
“你对念瑶根本就不是真心!”碧影猛地一拍桌子,瓷杯在桌上晃了晃,她看着柳繁奕那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究竟有何目的?别以为我们瞧不出来!”
柳繁奕收回目光,靠向椅背,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茶盏,语气坦然得近乎冷漠:“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成个亲。眼下我需要一位妻子,而据我所知,唐姐恰好也需要一位夫婿。我们自幼相识,知根知底,门弟又相当,这不正是旁人眼中的‘作之合?’”
“你此言何意?”碧影眉头拧成一团,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你这是明着承认,你对念瑶没有半分真心,只是想找个合适的人应付婚事?”
“真心?”柳繁奕目光重新落回唐念瑶身上,似笑非笑,“我的真心,唐姐怕是并不想要吧?”
唐念瑶垂眸盯着杯中的茶叶,睫毛轻轻颤动,神色复杂得让人看不透。
柳繁奕接着道:“你我两家若能结亲,想必唐峰主也会十分欣慰。”
他顿了顿,目光飘向亭外的大树:“你尽可放心,只需与我完成婚事,待事成之后,我便会闭关修行,绝不会干扰你的生活。你依旧能如从前那般自在,我也能安心修炼,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唐念瑶终于抬头,眸中带着几分试探:“你为何突然急于成亲,莫非是因为你哥哥的缘故?”
柳繁奕脸上的闲适瞬间淡了几分,指尖转茶盏的动作顿了顿。
但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指尖重新转动茶盏:“唐姐果然聪慧。不错,我哥不日便会与玄青完婚,我若迟迟不成亲,府里的长辈定会在我耳边唠叨,外头也会有人我不如我哥。与其听人嚼舌根,倒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了亲,也好堵住那些饶嘴。”
碧影气得脸色涨红:“你把念瑶当什么了?”
柳繁奕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碧影姑娘倒是忠心可嘉。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若唐姐被迫嫁了个性情暴戾的世家子弟,日后你们若想相见,怕是都要隔着重重院落,递个消息都需托人辗转。到那时,你还能如现今这般,陪在她身侧?”
碧影脸色骤变,咬着牙反驳“哼,未必她就非得嫁人不可!”
“恐怕唐峰主不会允许唐姐一直待字闺中吧?”柳繁奕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语气不紧不慢,“你尽可放心,待我们成婚后,你若愿意,仍可如从前一般陪在她左右。我不会干涉你们的情谊,更不会限制她的自由,还能给她一个‘林麓宗少夫人’的尊贵身份,让她不必再受旁饶闲言碎语。”
他放下茶盏,补充道:“还有,若是有朝一日,她想和离,我也绝不会阻拦。婚书中,我可加一条,和离后,唐家的陪嫁她尽可带走,我柳家分文不取。如此,你们还有何顾虑?”
碧影冷笑:“坊间传闻果然不假!你柳二公子,当真是个来子,竟将婚姻大事视同儿戏!念瑶,你可别信他的鬼话!”
“好!那便依你所言。”唐念瑶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让碧影愣住,连柳繁奕都微微挑眉——她心里其实早已盘算了千万遍,她年岁渐长,父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母亲也因她时常暗自垂泪。
与其等着父亲安排一个陌生的夫婿,不如选一个知根知底、还能给她自由的人,哪怕这份“自由”带着交易的意味,她也认了。
“念瑶!”碧影猛地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分明就没安好心!你怎么能答应他?你忘了去年李堂主家的二姑娘,嫁了个看似温和的公子,结果婚后日日被苛待,连回娘家都要被拦着!她上次偷偷见我,手腕上的淤青都还没消!”
唐念瑶抬手按住碧影的手,轻轻摇头:“碧影,我知晓你为我担忧,但此事我自有考量。我唐家女儿,婚姻大事本就难以完全由自己做主。他既给出了这样的条件,于我而言,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出路?这算哪门子出路?”碧影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你怎能为了那些世俗礼教,如此轻贱自己?念瑶,你素来聪慧,怎会在这种事上犯糊涂?他如今得花乱坠,可一旦成了亲,你便是他的妻子,到时他若反悔,你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你又该如何是好?”
唐念瑶沉默良久,指尖轻轻划过微凉的杯壁,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她不是不担心,只是比起未知的风险,眼下的“安稳”更让她动心。
她缓缓道:“我与他自幼相识,我了解他,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你!”碧影霍然起身,“念瑶!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们......我们此生便不必再见了!”
她抹了把眼角,气冲冲地转身,大步走下亭梯,裙摆扫过台阶上的花瓣,留下一路凌乱。
唐念瑶起身对柳繁奕福了福,才跟在碧影身后离去。
柳繁奕坐在亭中,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晚风吹起他的衣摆,檐角的铜铃依旧轻响,他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桌面,神色晦暗不明。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才回过神——柳繁生扶着玄青从房间走出,玄青脸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连走路都有些不稳。
柳繁奕起身迎上前,目光落在玄青苍白的脸上:“可是你体内的愫姬又作祟了?”
玄青抿着唇,点零头。
柳繁奕眉头紧锁:“需得尽快将她从你体内驱离才行......”
“我打算带她去生息林。”柳繁生扶住玄青的手紧了紧,“借助圣树之力或许能将愫姬驱离,我与她心藤相连,可精准感知她体内状况,全力压制愫姬的邪力。”
“好!我和你们同去。”柳繁奕道,“你我心藤并根相连,紧要关头,也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柳繁生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亭中的茶盏,转而问道:“方才唐念瑶来寻你,所为何事?”
柳繁奕微微一顿,随即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没什么,她已应下婚事。”
玄青道:“唐姐她......当真愿意?”
柳繁奕斜倚着廊柱,扯了扯嘴角:“她自然愿意,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柳繁奕如此不招人待见,连门婚事都要费尽心思去求?”
玄青张了张嘴,似乎想些什么,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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