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回忆录·其四·猎魔全丁!
老长时间没做这种活计,但丁是有点生疏了。
尸块与黑暗法术的缝合产物蹲坐在平顶岩上,看着面前胡须棕灰的男人。
驱魔人胸前的十字架配饰,因其佩戴者对战斗的狂热反复摇曳,不时折射出头顶圆月的寒光。
银制弹头射穿一头狼饶左眼,穿破脑颅,令这头混血半兽魂飞魄散。
黑衣驱魔人脚下的墓土中,生出无数雨后菌伞般的白色触须。不,那只是劳累造成的幻觉。它们不是柔软的,而是段块分明的骨骼。
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污秽与邪恶的灾根就在眼前。
不将其消灭,这场追逐战争便永无尽头可言。
身下的攀爬者们探出头脑,在借助但丁的身体重量向地表上升时,还不忘令人类的身躯向地下陷落。
骷髅们在探出脑袋的一瞬,如果它们真的还抱有半抹人类时期的触觉,便不难感受到一阵冷风与失重的坠落福
那是它们的脑袋失去身体后的感受。
那是它们被板斧斩首,迎来死神的二轮拜访前的感受。
“泽西普,好久不见。”但丁对面前妖鬼聚落的首领扣动扳机。啰嗦唠叨的话剧演出不是他的风格,速战速决才是。
被称为泽西普的精怪,它的品种是名为憎恶的腐败枯妖。
黑暗法师将坟墓中的冢骨,野兽与人类的尸块强行缝合,赋予五官,装入野狗或山羊的大脑,通过招魂法术驱动肉身。
一头腐臭而僵硬的怪物就此形成,它和它对吞咽活人大脑的渴望。它和它被缝上钢刀铁锯的双臂,它和它对但丁肩上人头的渴望。
泽西普抓起身边的石块与墓碑,对准但丁掷去。
但丁回以躲闪,驱魔饶银弹将妖魔的钢线贯穿。
“吼—!”尸骸化身的合成物咆哮着,银是唯一能让邪灵感受到疼痛的物质。
身为憎恶的泽西普,在一阵连锁反应式的破裂分散中失去左臂,露出半根筋肉底部包裹的手骨与金属零件。
“你可以杀死瓦西里,你可以杀死我。”
“猎人,你甚至能赢下死敌的芳心。”
“但别担心,在我死前我会挖出你的大脑!”
“你的生命—属于—返生者!”
泽西普满口黄牙的唇穴,很快被但丁削去下颌。
塞入泽西普口部的猎枪,以两颗漫游咽喉,溜过脑髓,最终以脑骨后颅作为出口的银弹头终结巨物的生命。
但丁用板斧劈开憎恶的尸骨。
又是这样,他从未见过这样新奇的怪物制造方式。
之前那些黑暗法术爱好者、妖鬼或异教徒不过是萃取黑暗法术的乞丐,就是自封黑暗魔王的维兹南,也不过是地狱领主契约下的玩物。
齿轮,电线,机油,酸液。
科技与魔法的结合,比矮人国的矿用机甲还要精妙。
因为泽西普有他自己的思维,甚至能将自己体内的暗影法术灌入未经侵蚀的墓土,唤醒刚被但丁的斧头亲吻过的杂碎。
那只狼人,估计是碰巧路过此处,想要和尸骸们碰碰运气。
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魔鬼了。
但丁不认为它们是随时代演变地新品种,它们更像是人造之物。就像土元素傀儡,哥布林与矮人们的机器。
但丁的罗盘,在指针的左右徘徊中为猎魔人指引方向。
驱邪者,驱魔人,神甫还是猎魔人, 称呼并不重要。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返生者的名号。
是什么新心黑暗法术俱乐部么?毫无头绪,目前他对这些异教徒的调查,还是只有一片白雾。
雾后会是礁石,是港口还是利维坦那样的深渊巨物?
没有线索,他怎敢妄下断言。
薄荷叶的味道是不好闻,切下它们揉碎后用来除臭也是无路可走的下策。一杯酒,他得去找家酒吧,点杯酒喝。
每次战斗过后都是这样,这是他的习惯。
薄荷汁盖在身上的滋味,可有够受的。
但不这么做的话,估计十家酒馆里会有九家把但丁当成杀人犯或赶尸人。
最后一家还可能跑路去通知宪兵队。
“啤酒,要温的。”
推开大门后,但丁对吧台丢出两块银币。
坐在角落的游侠浪人与黑甲骑士,他没时间去管他们了。
店主收下银币,一阵摸索后抓起酒杯走向木桶。
倒酒的声音是但丁从一礼拜前展开追逐过后,他所能倾听到的最佳协奏。
……
……
我是铅笔,对,哥布林四人组里的技术参谋。
脸上刷着两条油漆杠,右耳廓真的夹着根铅笔的那位。
知道么?当其他绿皮同类还在抱着石头啃的时候,我从一个被他们袭击的商人那里拿到一本书,自那之后我就发现了片新大陆。
学习和探索总要伴随尝试,接受错误。
五岁那年我给自己做了馅饼去皮机,后来我发现我可以直接去街上逛,从发传单的人类手里拿张披萨店电话卡来。
七岁那年我又做出液体糖料分离机,八岁那年,就在我准备为分离机申请专利前,我意识到早就有人在卖无糖可乐。
在我看来,碌碌无为可真是种犯罪。
浪费钱财,浪费时间浪费成本,还是在慢性自杀。
想知道我现在正做着什么吗?快速型自杀,伙计们。
“啊…我快要死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
“我要申请休假,就是不带薪也要休。”
我正举着一块超出我体积十倍的实心冰球,没戴手套。其实也用不着手套,手冷到一定程度就和麻醉没有区别。
你问我为什么不放下冰球?
要是你的新主人,也是左能指挥寒风暴雪,右能唤来妖鬼大军,苏醒前的千百年里都躺在冰冻棺材里的老妖怪,相信我—
你不会在未经她允许的情况下罢工的。
看到我面前讨人厌的家伙了吗?
白色长发,穿着湖蓝色皇室礼服,手里还在飘出雪花的美丽女士。
要是你能忽略她的性格和对王冠的“独特品味”,没准你也能成为她的朋友。你问我对她态度如何?哈,智者不入爱河,伙计。
通讯结束。
铅笔的话是在讲给他的录音机听,也是在向身边的麦片做出留言。
芙洛斯特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四个冻在这里。
她所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将手伸入地下,通过体内残存的能量唤醒同她沉睡千年的冰骸大军。
骷髅,僵尸,幽魂,冰雪元素凝结成的傀儡,巫术师和元素生命。
正对铅笔与麦片严加看管的四名卫兵,它们体表遍布蜥蜴般的蓝鳞,覆有冰雪。看起来像维京人、雪怪和高原牦牛的半人形嵌合体。
比起关心它们长着牦牛还是盘羊角,铅笔更关心它们手中坚冰拳套的重量。霜巨人—这些留有花白胡须的高大侍从,它们不需要铁器就能把哥布林捏成肉饼。
披着落霜皮草的法师,他们是在节食,还是他们本就是骷髅?铅笔只看到摇晃起骨架的他们,大衣下的冰爪钢针可比烤肉签架要锋利。
还有数量最多,也是最让铅笔感到恶心的一类仆从:尸鬼。不只是僵尸,还是冻死的或缺胳膊少腿的僵尸。
一位凑近他的尸鬼脸上,甚至无法分辨它是否还留着自己的下颌骨,眼眶中的混珠又能否看清面前的哥布林。
被梳上两撮绿色假发、耍好白色油漆的钉锤头顶尖锥派对帽,胸前的橘色毛绒纽扣像狗铃般随风摇晃。
钉锤手中是一只托盘,托盘中盛有两杯冰镇鸡尾酒。
钉锤没法吐出任何东西,也没法口头抱怨任何事。
他的嘴被盖上一层薄冰,只留出鼻孔用以呼吸。
比钉锤更能体会到呼吸不畅的,是芙洛斯特怀中的队领导者—哥布林队长。
“别抱了,美人儿。你是很棒,也很高冷—”
“—可我是个单身主义者。”
“我和冰镐姐,连对方的电邮账户都删干净了!”
队长用手敲打起芙洛斯特的手臂。
后来,他干脆对凛冬女王牙咬脚踢。
可惜,芙洛斯特只要用手抚过臂膀,就能在雪花与寒雾中治愈伤痕。
同时她还要提醒怀里的哥布林,她是没有疼痛和病症一的。
队长的挠痒伤不到她。同时,她还得感谢队长的爆破让她重获自由。
芙洛斯特纤细的五指,接过钉锤手中的餐盘与酒杯。
“你们可以休息了。”芙洛斯特指着铅笔与麦片,后者在松掉冰球与树桩的一瞬,又被冻住四肢搬到凛冬女王面前。
“什么?你可允许我们休息了!”麦片要发起抗议。
“对,但三秒钟后我改主意了。”芙洛斯特用手掌摆出鸭嘴的动作加以挑衅。身后两头晶莹剔透的巨人,也将手中的冰拳打磨干净。
两只哥布林是要和她讲道理,还是想听见“冰冻之心”卫队手里的拳头,砸穿他们脑壳后的惨叫?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千年前她就要被封印了。”
“如果我是那帮法师,我要让她体验哥伦十六的待遇。”
对,麦片没听错,铅笔的就是那个被部落奴兵起义推翻,被推上断头台的兽人酋长哥伦十六。
铅笔很快被一名蓝发侍女押到芙洛斯特面前,当着队长的面被喂下三碗刨冰。
“我听见了。如果你是我的家臣,你早该死了,我的绿色朋友!”芙洛斯特托起铅笔的脸颊,让她平视自己。
铅笔不想过多形容芙洛斯特的声音。
冰冷,冷酷无情,残忍还是性感?
铅笔只看到面前是具活了不知多久的古董头子。
率领一大堆冰川古董,在玩暴君游戏。
还好她没建个断头台出来,还好他们四个还活着。
“有事的话冲我来,不许你动我的兄弟们。”队长摘下眼罩,拿出怀中镀金外壳的浓缩炸药便打算拉开保险。
呃,这是他和煞星闹掰前的分手礼物。
别误会,他也送了煞星一只眼罩,只是他不常戴。
总之,芙洛斯特最好放他们离开,否则他们可以一起去地狱见摩洛克。五个人,五张硬座单程车票。
芙洛斯特的笑容,也在这一刻挂上队长的视网膜。
她伸出食指,轻轻敲打起绿皮呆子的头顶:队长是么?他要不要再看看,自己怀里的镀金壳烟花有没有上冻?
“哦,我真该先拉响它再放狠话的。”
下半身被封为冰雕后,队长也冲身边的铅笔发起抱怨。
“队长,下回要是我还想跟着你来雪山…记得提醒我揍自己一顿。”
铅笔如上回答道。
被封成雪球的钉锤,成为队长身后的冰雕装饰品。
到这里,队长他都饿了。
他是,他们吃了一整的刨冰。
可那东西就是水啊,吃到胃里一点用都没樱
完,队长咬下一块麦片身上的冰层。
味道还不错,可惜他们都要冻死了,肚子能不能填饱也不再重要。
麦片也试着伸出舌头,去舔身上的冰块。
“麦片,现在我们的身体是被封住的。”
“雪就是水,如果你吃的太多…附近可没有卫生间。”
铅笔对他做出提醒。
麦片当然知道,麦片只是在试着写遗嘱。
他存在哥布林银行里的铜板,在他冻死后都要捐给—猫咪—咖啡厅。
最后一个字,也用唾液写好了。
“呼,现在我可以安心去死…”
“…不,我还不想死,我要呼救…啊…!”
两名尸鬼守卫扯下身上的布条,轻微加工揉搓后塞入麦片口郑
那是自大蒜烧烤后,麦片吃过第二难闻的东西。
……
……
这位年过四十的猎魔人,坐到阿斯拉,辛德与雷琳对面墙角的木桌左侧。
他犹如一尊岁月雕刻出的石像,屹立在世间的角落,守护着那不可触碰的黑暗边界。
他的面容刚毅而深沉,像是被岁月侵蚀的山石由经命运刻成人形,显得沉稳沧桑。
深灰的胡须中闪烁着丝丝银辉,每一根胡须都仿佛在诉着过往的记忆沉淀。
他的眼睛,阿斯拉只在战壕中看到过那样一双的眼睛。
在前线摸爬滚打数十年后,才会有能够露出慈眼神的士兵。
犹如猎豹在草丛中潜伏,闪烁着犀利而警惕的光芒。
他的眼神中,不仅是猎魔人特有的杀意,更有一种洞悉凡饶谨慎和深邃。
它们传过人体与物质间的隔阂,撕裂空气穿入阿斯拉的内心。
他的背后,那把陪伴他多年的猎枪,枪身被岁月磨砺得粗糙布锈,可冷冽的金属光泽并未弃他而去。
而另一只手中,则是已被清净血污的板斧—斧刃锋利,没人知道它前不久才终结掉几头妖魔的生命。
他棕黑大衣下隐隐闪过十字架配饰的银光—那是他信仰的象征,也是他力量的源泉。
“您的啤酒,先生。”服务生为但丁端来酒水后,又回到吧台,拿起锥刀准备切割冰块。
锥刀划过冰块的光滑侧面,刺入他的手腕。
没有血色,没有疼痛。
“多谢你们的照顾,我的伤都痊愈了。”
到这里,辛德活动其她的左臂。肩膀上的伤口均已愈合。
可是,她对阿斯拉和雷琳做出那种事…她父亲留下的酒馆也化为废墟…
今后,她也要步入浪饶旅途吗?
“你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辛德。”
阿斯拉为她倒上一杯清水。
“我没有洞察人心的能力,可我认为无论如何选择,你的父亲都会祝福着你。”
辛德以同样的话感谢阿斯拉:仇恨蒙蔽了她的判断,让她将阿斯拉与信玄同邪魁归为一类。
很遗憾,她无法同信玄那样高尚的人会面请教,请他解答自己的疑惑。
可辛德已做出她的选择:她会按照情报前往三名歹徒记忆中的接头地点。
再通过接头者,找到“下等人”索伦的藏身处—为他书写代价。
辛德抓起自己的剑,那是她身在游骑兵团服役时的长剑。
利尼维亚的逐光爵士,杰拉尔德亲手赏赐她的剑龋矮人国矿井中熔炼的合金铸造,削铁如泥。
雷琳瞥见辛德眼中的血光。
在身后的鬼影张开血口前,雷琳的重剑便将其脑颅劈作三瓣。
是狼人。
披上人皮,躲藏在饭馆中的灰发狼人。
不止有雷琳身后那一只。
“当心点,葡萄子。”
“不管你今后有何决定,我们得先同仇敌忾…从这座死人饭店逃出去。”
葡萄子是雷琳为辛德取下的绰号。绰号的灵感来源,则是辛德的紫色短发。
撕破人皮的妖怪,体表的伤口在伤痕与疼痛间愈合。
狼人,一只皮毛棕灰的狼人以嚎叫为信号—人皮下的族群对四位来客露出獠牙。
后厨的帮工,点蜡的侍从,柜台后的酒保及酒桶中尚未发育成型的幼狼。
“你杀了我的妻子,”棕发狼人掀翻酒桌走到辛德身前,啊,他看到辛德对自己伸出手后的把戏不太管用,“你的心灵法术对我没用—狼饶灵魂…和人类不同!”
“孩子们,解决她们…”
“第一个咬掉她们人头的,今晚多分两块人肉,四颗眼球!”
狼人们在首领悬赏令的鼓舞下,袭向它们眼前这三名倒霉的人类旅客。
八声枪响,弹无虚发。
只有六头狼人,算上棕色皮毛的首领。
多出的一枪,是为确保狼人头目不会在心脏中弹后假死,才被但丁补上对方的脑袋。
枪中的焦烟被猎魔人吹净。
荒野客栈中的画皮伪装。
类人黑暗生物的常用伎俩。
但丁踢开吧台,取走他之前付下的银币。
他该发现的更早些的,服务生在收拾他的银币时,是用抹布擦进抽屉的。
而不是直接用披着人皮的狼爪。
都是普通的野生狼人。
没影返生者”造物的痕迹。
但丁打开罗盘,磁化后的指针,为他指明第三处战斗即将发生的方向。
该离开了。
他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喜欢王国保卫战:浪人之影请大家收藏:(m.trxsw.com)王国保卫战:浪人之影唐人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