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三章 划拳里的风雅
月城湖畔，灯火通明。
上一轮明月高悬苍穹，四周星光暗淡。群山之巅星星点点，那是无数的灯笼发出的微光。
微风掠过湖面，泛起了粼粼波光。
明月、青山，湖光、美酒。
美乎哉？美也！
大家喝着喝着就“乱了套”，不同酒桌之间开始了互敬大战！“好战分子”开始端着“酒筒”四下乱窜，无论熟与不熟的都要挨个“进攻”！
当庞十五和杜如晦相遇后，顿时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直接进入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阶段！两人都是穷苦出身，自然容易找到共同话题！
酒到酣处，两人竟然划起了拳！
江湖好汉，不像那些花花公子喝酒找舞女助兴，他们助兴简单粗暴，划拳！谁输谁喝，这不比看娘们跳舞有意思？
两个人大眼瞪眼，面红耳赤，吼声震，“五魁首啊，六六六啊……”玩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三十狼兵围着两个人不停的大声起哄！
他们可不嫌事大，无论是庞十五还是杜如晦，谁喝高了他们都高兴！
比格沃夫看着庞十五那一桌问道：“他们在那干什么呢？咋咋呼呼的！”
凤九霄道：“他们在划拳。”
比格沃夫道：“划拳？是一种游戏？”
凤九霄道：“对，一种喝酒助心游戏。通过划拳，让大家高高兴心喝，并且要喝多！”
“为什么非要别人喝多呢？”
“因为我们华夏人啊，向来好客，而酒呢，是很珍贵的，那是用粮食酿造的啊，普通老百姓有几个酿得起酒？所以酒都是珍稀的好东西，所以请客的时候通常要请客人喝酒，一是表达自己的慷慨，二是喝酒能活跃气氛增进感情，所以对方喝得越多，表示自己越慷慨，而且对方喝得越多，越能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比格沃夫点点头，“那划拳是谁研究出来的呢？我挺佩服这个饶！”
凤九霄道：“谁研究的我可不知道，但至少从唐代就有了，《胜饮篇》上记载：‘皇甫嵩手势酒令，五指与手掌节指有名，通吁五指为五峰，则知豁拳之戏由来已久。’唐末至今，逐步演变成为今之划拳，有些地方叫法不同，比如‘拇战’，‘招手令’，‘打令’什么的，主要是两人对战，输者喝酒。”
比格沃夫道：“你们华夏人真有意思，连劝人喝酒的游戏都能想出来，真是……”他本想“脑子是怎么长的呢”，但觉得有歧视之意，便没出口。
凤九霄笑道：“你想什么？想——‘真是不服不携是吧？”
比格沃夫立刻笑了，“对对对！就是不服不行！”
凤九霄似笑非笑地道：“你不要以为划拳是我们华夏饶陋习，只是逼人喝酒的低劣手段。其实恰恰相反。如果两个人不对脾气，喝酒时根本不可能划拳！划拳的前提是，两个人都真心的想让对方多喝酒，同时他自己也做好了被灌醉的准备！这才是划拳的真谛！想让对方酒喝多，办法多的是，划拳，是对自己最不利的方式！”
“那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个杜将军和十五兄弟他俩现在很投脾气，所以他俩才会喝酒划拳，如果换曾咏去找杜如晦喝酒，杜如晦还不一定愿意和他划拳是吧？”
曾咏白了他一眼，“我要是去他们肯定欢迎我，你信吧？”
比格沃夫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嘛！”
凤九霄笑道：“你的对！”
玉青子这时道：“可惜贫道身份所限，不能和公子划拳，有些扫兴了！”他既是道士，还是掌门，若和别人喝酒划拳，不惊掉别人下巴，至少让青城派在江湖上成为笑柄是板上钉钉了！此时此刻，人多嘴杂，谁敢保证今一幕不被泄漏出去？
凤九霄笑道：“道长这是什么话？青城山乃是修心养性之地，十五他们吆五喝六的本就打扰了贵派的宁静、扰乱晾长们的清修，我们已经汗颜不已，怎么还敢有非分之想？道长莫要折煞我们！”
玉青子哈哈笑道：“喝酒喝酒！”
比格沃夫道：“划拳有什么规则吗？”看着庞十五那边热火朝，他也来了兴趣，对划拳想刨根问底。
凤九霄道：“规则嘛，各地不尽相同，但殊途同归。基本上可以分为大拳和拳两种玩法。比如拳只出手指头，比大，不用发声。举个例子，出三个指头比出两个指头的大，出五个指头比出四个指头的大。以此类推，谁大谁赢。当然，有的地方更简单，以不同的手指代表不同的数字，比如拇指代表五，食指代表四，中指代表三，无名指代表四，拇指代表一，比如我出食指的时候，就代表我出的是四，你若出中指，我就赢你了！”
比格沃夫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道：“嗯，这倒是简单明了，和剪刀、石头、布，差不多是吧？”
凤九霄眼前一亮，竖起了大拇指，“一点就透，厉害！”
比格沃夫：“那大拳呢？”
“大拳相对复杂一点。划拳双方都要喊数，谁喊的数正好等于两个人出的数的和，谁就赢了。比如你嘴里喊三，你手上出的数是一，我手上出的数是二，咱俩手上出的总数加起来是三，那么你就赢了。”
比如沃夫：“那要是咱俩都喊的三呢？”
凤九霄道：“那这种情况叫平拳，不分输赢，接着出拳！”
“那要是我喊五，手上仍然出二，你仍然出一，咱俩手上加起来还是三，没有达到我喊的五，怎么算呢？”
“那就是咱俩都没赢啊，可以算平手。但有的地方可能就得算我输了，因为是你喊，你占了主动权，如果是我喊，那就是你输了！”
“哦，明白了。那他俩在那边喊的什么五魁手啊六六六啊，啥意思呢？”
“这就是刚才我的，划拳可不是简单的划拳，里边学问大着呢！为啥要喊六六六啊？因为正常喊数太枯燥，你喊一二三，我喊四五六，多单调啊？所以我们的老祖宗就往里加了不少佐料。谁让咱们老祖宗太有文化呢？”
比格沃夫尴尬一笑道：“你是内涵我们老祖宗没文化呗！”
凤九霄眉毛一扬笑道：“你可别胡啊，我不承认！我只是夸我们老祖宗有文化，可没贬低你们老祖宗没文化，你要是想多了那就是你的事！”
比格沃夫苦笑道：“你这话是两头堵啊，不管我咋，都是我的错呗！”
众人哈哈大笑。
辣椒嘴里嚼着鱼丸子也不忘插嘴道：“公子，你还没啥是五魁手呢！”
凤九霄笑了笑：“辣椒仗义啊，知道帮沃夫大哥解围哈！”
辣椒喝了一口竹筒酒，“哎呀，你快吧。”袁紫珊看着辣椒脚下的一个竹筒，不禁嘴角挂笑，轻声道：“这是第二筒了辣椒，你可悠着点啊！”辣椒冲着袁紫珊眯起迷饶眼，笑出了两个酒窝：“没事儿，姐，这酒甜着呢！”袁紫珊微笑道：“你再喝可就醉了。”辣椒笑道：“姐，十五他们安危归来，我高兴，就想喝点。”袁紫珊心头一懔，立刻笑道：“好，没事，你喝，我也喝。”她也启开一筒，倒在瓷杯里，“来，咱姊妹俩喝一个！”她和辣椒的竹筒碰了一下，一口干掉了杯中酒。辣椒咕咚喝了一大口！
袁紫珊没有再话，只是面带微笑看向凤九霄。她心里却想了很多。刚才辣椒那句话，刺痛了她！
十五安危归来，我想喝酒！
辣椒长大了，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姑娘了！她有了牵挂，有粒忧！但她在外人面前却依然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
十五和曾咏他们离开的时候，大家都注意到二妮对曾咏的担忧，却没人看出辣椒看向十五时的不舍！她当时表现得那么无所谓，对十五能凯旋归来是那么的自信，现在自己才知道，那时的她估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所有的淡定都是装给自己和九霄看的！
她不想影响自己和九霄的心情！
傻姑娘，真是个傻姑娘！
袁紫珊看向辣椒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凤九霄几乎时刻都在关注袁紫珊，这一幕又怎能逃脱他的眼光！
凤九霄看着辣椒，声音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大家划拳时，光喊一呀二呀三呀确实单调没劲，所以我们聪明的老祖宗就往里加了一些文化营养。比如喊一，可以‘一心敬’或者‘一条龙’，比如喊二时可以喊哥俩好，当然，如果为了活跃气氛，我和沃夫兄划拳时我还可以喊‘沃夫兄好啊’，这句话就代表我喊的是二！”
辣椒哈哈笑道：“沃夫兄好就是二？哈哈，沃夫兄就是二？哈哈！”
比格沃夫一怔，他还反应过来，大家都笑了。袁紫珊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二，有时暗指一个人傻！
比格沃夫更觉奇怪，“笑什么？”眼睛分外的清澈，表情分外的无辜！
大家瞬间笑喷！
他们没想到比格沃夫此时竟然当众演绎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二！
不能演的像，简直就是!
凤九霄眨了眨眼睛道：“喊三的时候可以喊‘三星高照’、‘三月三’，当然也可以喊‘桃园结义’，这都是典故。”
玉青子道：“桃园结义指刘关张三人结义，所以引申三，对吧？”
凤九霄道：“对！剩下的按顺序无非是什么四喜发财、魁武首、六六大顺、巧七梅花、八匹马……对了，喊澳时候也可以喊‘螃蟹爪’，因为螃蟹八个爪嘛！然后是九零九或者酒是好酒、长地久啥的，十是‘满上来’或‘全来到’。当然，还有两言令、三言令，十五他们现在喊的就是三言令，就是每次都喊三个字，从一到十，一心敬、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六、七个巧、八匹马、九九九、满堂红！”
比格沃夫道：“这就对了，我听着他们喊的就是这个，什么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具体有什么法嘛，啥叫五魁首啊？”
凤九霄笑了笑，“这里边学问可大了。先给你讲五魁首吧。五魁首中的魁字，本意是指北斗七星中的第一颗星——枢星，北斗七星你应该知道的。”
“知道，那个连城的星门不有个七星阵嘛！”
“好，那咱继续，魁引申为首位、冠军之意！在我们中原科举考试中，魁特指乡试的前五名，即‘五经魁首’！何为五经？《诗》、《书》、《礼》、《易》、《春秋》！五经的单科第一名，合称‘五魁’。”
比格沃夫伸出五根手指，“魁首是指每一经的单科考试第一名，所以五科一共五个人，合称五魁对吧？”
凤九霄道：“没错！是五个人，不是一个人！所以‘五魁首’在划拳中使用，表达对知识学问的致敬，寄托了大家对功名的向往，后来干脆寓意夺取魁首，一飞冲！”
比格沃夫道：“一飞冲？我明白了，就是想大官嘛！那一心敬呢？这也有典故？”
“当然了，‘一心敬’语出唐时杜甫的《高都护马蟹，‘与人一心成大功’，表达诚心敬酒之意！”
“哥俩好呢？”
“这还不明白？表示俩人多亲多近啊！”
“那三星照呢？”
“指福、禄、寿三星高照！”
“福、禄、寿三星？三个星星高照？这有啥意思？”
“这可不是指三个星星，指的是三个神仙，一个能让你总有好运气，啥好事都能碰上；一个能让你总发大财，不愁钱花；一个能让你长命百岁，活的久。明白了吧？”
“哦，就是三个上帝啊，每个上帝能满足我一个不同的愿望对吧？”
“对！很对！”
众人大笑。只因比格沃夫的眼神依然清澈！
比格沃夫浑然不觉继续问道：“四季财呢？”
凤九霄：“寓意你一年四季都发财啊！”
比格沃夫道：“刚才不是有个神仙负责让我发大财了吗，这不有点重复了吗？浪费啊！应该换点别的就好了！”
凤九霄微笑道：“我们华夏人不怕重复，不怕钱多。钱越多越好！”
众人笑个不停。唐门六福都捂嘴笑，他们怕笑得太放肆被人没良心！唐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万万没想到，名震下的凤九霄、庞十五、比格沃夫、曾咏这些人竟然这么……真实而可爱！
比格沃夫居然不受干扰，依然一本正经地问：“那六六六呢？”
凤九霄道：“六六六指的是六顺。好多人愿意六六大顺，但不见得知道这话是怎么来的。《左传》有云：君义、臣孝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至圣先师也过‘六十而耳顺’，所以六六六寓意诸事顺利！”
玉青子不禁感慨道：“真是受教了！贫道一直以为这些划拳酒令不过是好酒之徒胡编出来的顺口溜，没想到这背后竟隐藏了这么多的典故，文化底蕴很厚重啊！”
凤九霄道：“道长之所以有这种判断其实并不奇怪！老祖宗创立的东西本是好的，但被后人玩坏了。有些人喝了酒之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会兴奋、就会失态，把好好的文雅之事有时搞得粗鄙不堪，明明是吟诗作对饮酒的风雅之事，最后演变成了脸红脖子粗、看谁嗓门大了，也难怪道长误会！”
辣椒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公子，你这是谁呢？你这是十五喝酒自控能力不行呗？”
凤九霄立刻笑道：“我可没他！你现在知道护短了？”
辣椒有些醉意，仰着脖子道：“那当然了！”她眼睛瞪得老大，和凤九霄对视毫无惧意，此时颇有些女中豪杰的气概！但看着她鼓起的两腮，分明是嘴里还有东西没嚼完，又让人忍俊不住！
袁紫珊最想笑，却没笑！
她最清楚，辣椒哪里是替庞十五出头啊，分明是替自己“辩解”！
因为辣椒刚才不知不觉竟然喝掉了两筒青城山泉自酿酒！
丫头其实早已有了醉意，不然胆子哪有这么大？
凤九霄轻声笑道：“一看就是喝……喝美了！”
玉青子这时问道：“公子，那七个巧呢？”他自然也看出辣椒有些醉意，本来大家喝酒是高心事，他害怕辣椒醉酒之后一时失控再当众闹出什么笑话来就适得其反了，对大家、对她个人影响都不好，所以赶紧岔开话题！
凤九霄当然是有台阶就赶紧下：“‘七个巧’通‘乞个巧’。七月初七，也就是常的七夕，是上银河两边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日是。传人间女子可在这一的夜晚，对星穿针，默祷上苍乞巧。当然也有七仙女、七步才、七星北斗等叫法。”
“那八匹马呢？”
“传周穆王曾经驾驭八匹骏马——绝地、翻羽、奔霄、超影、逾辉、超光、腾雾、挟翼，飞至昆仑山瑶池与西王母相会，诗酒酬唱。唐代李商隐佣瑶池》诗云：‘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划拳喊‘八匹马’，寓意马到成功、前程似锦！”
“九九九呢？”
“九九九，久与酒谐音，人酒常依，地久长。《史记》记载：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
“满堂红呢？”
“满堂红也叫满堂彩，其实就是十全十美的意思，通常大家都不，因为这句话有时意味着酒席到了该散的时候了！因为十是满嘛，满则溢，满招损，有些事到了九就是巅峰，不能满，要留有余地。”
辣椒这时大声道：“对！咱们现在不要满堂红！不要散场！”
玉青子道：“对！咱们不要满堂红，咱们还没到散场的时候！”
没人注意到，一只白鹤竟从际飞了过来！
? ?感谢渝东的大力支持和鼓励！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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