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鲤婆婆包了些芝麻饼塞在苏乾衣襟里,叮咛又嘱咐,直到鲤子卞莫诚献等人,将薄遥苏乾送至劫灰堡埠头,苏乾才敢将胸襟里渗了油的饼拿出来攥在手里。
埠头淡烟疏雨,翠芬撇着嘴依依不舍的拽着苏乾:“乾哥哥,你真的不带翠芬一起走?”
“乾哥哥,芬儿见不到你会难过”
“乾哥哥......”
鲤子卞不耐烦皱眉道:“女人就是麻烦,咯咯咯跟老母鸡似的......”
翠芬生是将一双大眼瞪成了三角眼,不满的白了眼鲤子卞,复而回头对薄遥道:“公子,御剑时可得将我乾哥哥抓牢了。”
“什么?”苏乾一愣,忙问:“什么御剑?不是要坐船吗?”罢看向海中几艘搁岸的大船。
“坐船?”翠芬惊诧:“玄士御剑第二日便可从虚南抵达坤山,若是坐船,你可知玄海有多少激流险涡?”
苏乾瞬间有些腿软:“可是......可是我怕高......”
莫诚献憨憨笑道:“御剑高飞景色怡人,且云下风浪皆可避开,苏兄也可藉此学学玄士中的墨客,观景作诗思考人生!”
苏乾额上浸出汗珠。
踌躇间,忽然听到身侧有踉跄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看去,竟是方才先走一步的禽兽二公子!
只不过二人失了方才的威风,寿篱吃力的搀扶着寿笙一步步朝埠头走来。
未等苏乾开口,寿篱竟双拳一抱对薄遥道:“公子,方才是我二人不敬,现下寿笙受了伤,我的剑也剑气涣散不可御行,不知这一路能否同路?”
若放做往常,苏乾定然第一个不答应,甚至可能会趁机下黑手,但是眼下比起高空御剑来,他宁可乘船而行,即便路途艰险也比耗子啃捕自己找死强!
薄遥斜睨一眼苏乾并未打算答应,寿篱继而转头迟疑片刻后突然道:“一剑御一人,固然薄公子玄气再深厚,带着苏兄走这么久多少也会伤了剑身,不如我们几人共同乘船而行?”
伤了剑身?
苏乾心悸,那岂不是随时会有甩出一名幸运乘客的可能?!......
“那我们就一起同行吧。”苏乾代替薄遥痛快应道,语速快的险些闪了舌头,分毫看不出之前与这二人有夺命之仇。
寿篱欣喜,笑道:“苏兄雅量!”
苏兄......成大事者可人可君子,活用利益与鞭子,的就是寿篱了......
薄遥一如既往无波无澜,看了眼苏乾,道:“走吧。”
二人拜别众人带着寿笙寿篱上了船,玄海浮苍茫,洪波渐涌,水潺潺风凛凛,日头高悬在沧海中若出其里。
薄遥负手立在船头,海风轻拂将他肩上几缕青丝揭起,雪白的颈项修长,微微凸起的喉结宛若白缎下藏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苏乾周身陷在一堆废弃的缆绳中,下巴微扬盯着薄遥的颈子看了好一会儿,许是躺的太舒坦,生了困意,看着看着竟有些沉迷......
他心中暗忖,如果薄遥不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如果他没有杀田喜子,如果他老娘不想要自己的命,如果玄海之境没有人与人之间不公平的等级制度,不定他与薄遥现在也会是相视莫逆,风雨同舟的金兰之交......
“怎么了?”薄遥微微侧脸瞥了眼苏乾。
苏乾心中一惊,像是方才偷窥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忙道:“我在想我们抵达坤山需要几?”
“七左右”
“七?”苏乾登时傻了眼:“这么远?”
转而他又暗自庆幸没有御剑:“照这个速度比,御剑速度岂不是和飞机一样?”
“何为飞鸡?”薄遥似乎对这种鸡很感兴趣。
苏乾忙笑着搪塞:“就是一种飞的很快的鸡,我就是打个比方。”
薄遥轻哼:“你倒是见多识广。”
苏乾不是傻子,听出了薄遥话中有话,但是无形中的默契让两人都不准备深究此事。
苏乾突然想到什么,忙问:“喂,不会回到坤山你又会像以前一样的态度对待我吧?”
薄遥转过身子:“以前?以前与现在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以前我是你的侍从,现在我是你的兄弟!”苏乾厚着脸皮回答。
薄遥挑眉:“兄弟?”
苏乾:“怎么?刚离开虚南劫灰堡就变脸了?”
薄遥没再做声,重新看向一望无际的玄海,苏乾撇撇嘴随口道:“这玄海倒是风平浪静,哪里有翠芬的那么.......啊!”
苏乾话还没完突然感觉整个身子脱离船身,忽而又狠狠砸在缆绳上,紧接着船身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无风起浪必有怪,苏乾好不容易爬起身子拽住定索,听到薄遥稳稳站在一侧道:“是腔棘。”
“那是什么东西?”
“玄海食人鱼。”
苏乾心下一惊,趁着船体稍稳旋即躲进船舱之内,却与寿篱当面对了个眼,两人皆是有些尴尬。
寿篱扶着寿笙听着外面的动静主动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苏乾:“是腔棘。”
“腔棘?”寿篱惊愕:“腔棘该是在深海当中,怎会出现在这里?”
话刚落,便听到薄遥在甲板上拔剑相斗的声音,那鱼似乎并不好对付。
苏乾眸中倏地沉了几分,对寿笙道:“把你的剑给我!”
“凭什么给你?”寿笙怒目。
“给他!”寿篱叱道:“如果引来了鱼群,我们都活不了!”
罢留下寿笙将剑扔给苏乾:“我与你一起去!”
苏乾接过剑没多话几步奔向薄遥,却见一个硕大的像是被油锅炸过的鱼脑袋正抵着朝夕!
此鱼样貌极为恐怖,张着血盆大口,獠牙颗颗锋利如刃,鳞片如甲,但依旧挡不住朝夕的锋芒,生是被剐了几道血口,暗黄的黏液和血液混在一起散发着阵阵腥臭之气。
但未曾想它越挫越勇,对朝夕毫不躲避,几欲将朝夕连带薄遥一起吞入腹郑
苏乾见状急忙举剑朝它眼睛狠命刺去,只听薄遥吼道:“别过去!”
但是为时已晚,这腔棘极为灵敏,脑袋调转,张开大口对着苏乾就扑了上去,薄遥忽而周身寒气凝于剑上,一剑削在腔棘腮后,腔棘疼痛在砸在甲板上用力甩尾,将苏乾瞬间拍在桅杆上,一阵剧痛袭来,苏乾双目充血,手指脚趾均蜷在一起!
寿篱见状急忙将苏乾扶到船边让他倚靠在船侧,再抬眼薄遥已经将腔棘脑袋削下,正立在甲板上,血污横流。
苏乾倏而卸下一口气,可没等他疼痛缓解,突然另一侧又跃上一只更为庞大的腔棘。
“还有完没完?!”苏乾怒目,忍痛撑剑而起,突然见寿笙不知何时出了船舱,在他身前大呼:“心!”
苏乾以为他好心提醒自己,没想到方才罢,寿笙竟向他袭来一掌,玄气十足。
这厮方才的羸弱竟是装的?!
苏乾胸口受到一击,整个人忽而向后倒去,而他的身后就是......玄海!
“苏乾!”
苏乾隐约听见一声怒吼,整个人便没入了水中,玄海水流湍急,苏乾受了伤,在激浪中拼命挣扎,齁咸的海水灌在他口中鼻中,他努力挥舞双臂和双腿浮出水面,朝着船的方向游,整个人用尽最后一口气支撑,眼前昏黑之前他看到朝夕从寿笙的脖颈穿出,刺得透彻!
寿笙身后缓缓站出一个人,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这笑容衬的地失色,却令鬼神胆寒......
是薄遥!
苏乾缓缓闭上双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薄遥的笑容......
“娘亲......你在哪?唔......”
“喂!别哭了!你都哭半个多时了,哪那么多眼泪啊?”
“我要娘亲......”
“我还想要娘亲呢!”
“哥哥的娘亲去哪里了?”
“去......去和你娘亲一道云游了”
“......哥哥见不到娘亲不难过吗?”
“难过啊!可是哥哥能有什么办法呢?人总要朝前看不是吗?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父母如此,兄弟如此,朋友如此,爷.......反正想要好好活着就要明白,生活明朗,人生可爱,人间值得,万物可期!”
“哥哥生活明朗吗?”
“呃......还好吧......”
“乾哥哥!”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乾哥哥!”
“乾哥哥!”
“哎?你怎么成姑娘了?”
“乾哥哥,我是翠芬啊!你终于醒了乾哥哥,吓死我了!”
苏乾迷蒙的双眼蓦地睁大:“翠芬?你怎么在这里?”
苏乾侧头一看,见到惊喜的鲤子卞、莫诚献还有一脸漠然的薄遥齐齐站在卧榻边上......
这架势......不知道的以为榻上躺着的是他们弥留之际又回光返照的老父亲......
苏乾皱眉:“你们......怎么都在?”
翠芬大眼水波潋滟,道:“我和子卞哥哥,诚献哥哥等你们离开后回到锦稷,在门口发现了血鱼碎,就知道事情不对,所以急忙去寻你们,没想到真出事了!”
苏乾疑惑:“血鱼碎?”
翠芬:“引诱腔棘之物,腔棘闻到血鱼的味道就会不由自主发起攻击,此物一般只在劫灰堡集市中卖给冰夷人。”
苏乾:“那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
翠芬摇头:“自然不在乾哥哥身上,诚献之前在寿篱身上便隐约闻到了,但是寿笙寿篱二人用蘼芜草将其味道掩盖,所以诚献也并不能确认,直到亲眼看见,才确定这二人有鬼!”
鲤子卞道:“你们与他们究竟有何仇?竟千方百计使诈将你们诱至玄海?”
“何仇?”苏乾无奈笑笑,坐起身子:“这就来话长了,之后再跟你们细聊!对了,你们都来了,鲤婆婆呢?”
“自是在虚南,樊兄帮忙找了人照看。”鲤子卞应道。
“?”苏乾疑惑:“这里难道不是虚南?不是劫灰堡?”
鲤子卞白了苏乾一眼:“我看你是睡傻了,这里自然不是!这是传奇岛,离虚南十万八千里,为了救你,我的剑都快被这兵奴踩废了,若不是他知道怎么对付腔棘,我才不会带着他!”
苏乾闻言,立刻明了,几人竟为了自己御剑而来。
待眼神流转到薄遥身上时,愣了愣,他突然想起薄遥那抹诡异的笑容,后背窜出一抹凉意,问道:“那禽兽二公子......?”
“死了。”薄遥答的自然而流畅,如那倾泻而下的冰川之水,冰凉淡然,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干系。
“寿篱也死了?”苏乾惊诧。
翠芬忽然恨恨道:“这厮狡猾得很,让他给跑了!”
苏乾瘫在卧榻上,仿佛全身血液被抽干,脑袋里剩下的全都是寿笙被朝夕穿喉而过的情景,后面的事情他不敢再多做回忆。
弄清了事情来龙去脉,苏乾才注意到周围环境,这屋里就像是个藤蔓窝,顶上挂满了红葫芦,地上铺了一层密密的石子儿。
榻上裁剪规整的冰绡,轻叠数重,被淡紫色花苏拢在两侧。
苏乾起身,刚站起来便一屁股又重新跌回了榻上,他愣了愣看向众人:“我这是?......”
翠芬急忙上前搀扶:“乾哥哥伤了腰椎,需要休息几日才能下来活动!”
苏乾隐隐察觉腰椎有些刺痛,但的确下身发麻没有力气,他看了眼薄遥,犹豫道:“那坤山......?”
薄遥:“无事,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用在意这几日。”
苏乾这才重新躺下问道:“这传奇岛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翠芬惊诧:“乾哥哥竟不知道?”
复而她嘴吧啦吧啦开开合合继续道:“玄海之境四国一岛,坤山、虚南、冰夷、莫邪、传奇岛,传奇岛在虚南东北,坤山西南,是个无主的怪岛,岛上蛇虫鼠蚁,怪医魔修、凶兽珍禽应有尽有,春在坤山与虚南之间却并不连接两国。方才诚献哥哥将腔棘群引开,我们才能有命来到这里。”
苏乾摩挲了下自己的腰,艰难的想动一动,却没有力气,他窝在榻上,叹道:“莫兄平地力大无穷,没想到水性倒也这么好......”
莫诚献憨憨一笑:“从在玄海边长大,水性自是不差。”
翠芬插嘴:“乾哥哥还有心思打趣别人,快快养好了病,离开这不祥之地吧!”
不祥之地?苏乾记不起在哪听到过这四个字。
“为何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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