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雁一席话让慧慈陷入深思,沉默良久后,他脸色动容,竟然向王大雁请教起来:“贫僧懂了,当日下水之际,贫僧初心并非全是善心,所以便金身不成,可毕竟犹带了三分慈悲,菩萨便多加一道坎,看看贫僧是否真的一心向善,可最后的结果已经明了,哪怕诵读千万遍佛经,教过无数人释怀,可临到头自己却忘了,是这样么?”
王大雁肃穆道:“大师有颗玲珑心,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菩萨教导我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大师心有执念便坠入了苦海,只有蓦然回首,才能发现彼岸就在身后呀,大师,放手吧!”
慧慈苦恼道:“如何放手?如何放手?”
“先放了我这兄弟,再毁去忘慈观音,看上去没了重生之路,实际上却是成佛之途呀。”
“阿弥陀佛,施主言之有理,你们这便离去吧。”慧慈横跨一步,让出来离开的路。
王大雁疑惑道:“那我这位兄弟怎么办?”
“贫僧要借他的身子挖出宝剑,这样才能斩碎了忘慈观音,你们先行一步,也许没亮他就会与你们会合。”
“成,那大师你早点休息......不对,大师你注意身体,我们先走了。”
王大雁抓起舒蕾的手,恭恭敬敬的给慧慈鞠躬,随后心谨慎的挪着步子,慧慈就侧着身子低头致意,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而王大雁忐忑不安的经过慧慈之后,便大步流星的赶路,离开七八米远便嗷呜一声狼嚎,将舒蕾扛在肩上撒丫子跑路了。
慧慈望着他的背影轻笑两声:“哎,这位施主颇具慧根呀,实在是万中无一的参禅才。”
我被困在身体里不得而出,远远的看着王大雁的背影越来越,心里别提多着急了,虽然慧慈答应他等挖出宝剑,斩碎王八就放我离去,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反悔呢,就看王大雁逃跑的速度也能看出来,其实他也不相信慧慈。
不相信也好,起码他会找人来救我吧?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王大雁走后,慧慈便走到了挖出剑匣的那个坑洞旁边,蹲下身子将手探了进去,他出手的速度快以至于蹭到了满是砂砾的土壁上,之后又毫不爱惜的用我的玉手刨土,虽然我没有疼痛的感觉却可以想到自己的手被糟蹋成什么样子,可此时别阻止,就连出声抗议都做不到。
将我的芊芊素手当挖掘机来用,也就三五分钟便挖出了剑匣,依然是我当初见到的淡红色木盒子,打开后,两根皮带勒着的属镂剑赫然躺在正中,慧慈并没有拿起宝剑砍碎忘慈观音,而是盘膝坐地,将剑匣放在膝头,极其温柔的摩挲着剑身。
指尖传来一股阴凉,我正好奇为什么忽然有了感觉,便被一股混杂了很多感情的声音冲入耳中,有肆意狂笑,有淡然中带着落寞的浅笑声,还有豪气冲云的怒吼,带着一往如前的气概对某人发出最惨烈的告白,而那最低沉最庄重最肃穆的便是一声沉沉的佛号。
不是慧慈吟出,而是摸上剑那一瞬间传到我心底里的。
“命加帝王,雷露皆君恩,伴君如伴虎,不言却杀人。一把剑辗转三帝之手,赐死四代名臣,嘿,嘿嘿,果真是好凶器,家伙,你知道这宝贝真正的神异之处在哪?”慧慈抓住剑柄,不见他挥动,仅仅是微抬便斩断了两根皮带,他握剑横挥,直指右侧一片青草,剑风凛冽,我这个被挤在身体里的孤魂都能感到一阵寒风......寒风?此时我才反应过来,如今已是寒冬,为何当初的坟地之处长满了茂密野草,就好像夏一般旺盛。
“奉承运,皇帝诏曰,尔等刁民,目露凶光,祸害乡里,陛下降旨,赐尔等去死。”握着剑,慧慈却着太监的台词,我还以为他脑袋进水了,便听到下一句让我意外到无以复加的话语:“章丘博接旨。”
一言出,阴风起。
剑尖不远处那株粗壮的野草轻轻摇摆两下,就那样慢慢的枯萎了。
翠绿变为焦黄,焦黄化作飞灰,被风一吹,漫飘散。
我还没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慧慈却爬起来缓缓转身,平抬属镂剑,指向身后满脸阴沉的两人,他轻佻的:“家伙叫你大雁哥,施主,可否将全名告之?”
那两人就是王大雁和舒蕾,他那张大脸阴沉到可以滴下水来,而慧慈的语气轻佻又带了嘲讽,王大雁恨恨的:“告你全名,你好降旨弄死老子?”
“试试这宝剑的神效,难道你不想死于慈奇术之下?贫僧要杀你,弹指即灭。”
王大雁松开舒蕾,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恶狠狠的:“你试试。”
“无需试,年轻人不知高地厚,练过几年江湖把戏便目中无人了?要身手,贫僧自斟也不比你差哩。”
谁也没见过慧慈打架的场景,可就凭他刚才两步跃到王大雁身前便可见一斑,他要是参加跳高比赛,估计能给国家拿一个金牌。
打是打不过了,我却不知道王大雁为什么忽然跑回来,只听他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慧慈朗声大笑三声,笑意犹未减少:“施主颇具慧根,知道不可力敌便想用言语搅乱贫僧心神,心防失守之际,你再用胡言乱语勾起贫僧向善之心......唔,现在我相信你有个厉害姐夫了,虽然你不会道法,可这两下子也不是一般人该有的,施主,你还有姐姐么?介意多个姐夫么?”
“就那一个,有本事你就去抢啊。”王大雁冷笑两下,忽然泄了力气不再绷直身子随时准备拼命,又换做那副疲懒的模样:“死和尚,估计老子今是回不去了,你就发个善心给老子解解惑吧,难道我那一通言语没有打动你?”
“你觉得应该打动么?”
王大雁正色道:“应该,言语发自本心,我确实是那样想的,而且我的想法也很有道理,不是么?心思不纯的和尚怎么可能修出金身?此言有误?回头是岸之理也是亘古长存的,只要是个和尚就明白这句话,难道我点出你失误之处再以回头相劝,这还不能让你幡然醒悟?”
“应该能,如果贫僧处在你的位置,想必也会同样的话。”
“那我为什么没有成功?”
慧慈嘿嘿怪笑:“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错了,贫僧不是僧,而是......贫道!”
我草,这老和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既然他不是和尚为什么想要修那劳什子菩萨金身?
我智商堪忧,万幸王大雁挺聪明,老和尚都夸他颇具慧根呢,他的表情也很疑惑,可几秒钟后却陡然变色,眯起眼,探出头,试问道:“道长贵姓?”
“既然猜出来了,何必多次一问?”
“我又不知道高是不是你的本姓,不过无所谓,老子又不准备和你攀亲戚。”王大雁啧啧两声,又嘿嘿怪笑两声:“想不到,真想不到,那你们到底是不是师兄弟?”
“结拜兄弟,而非师兄弟,我二缺年乃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清宫中有些和尚道士之类的客卿,慧慈......他本名不是这个,具体是啥也记不清了,不过我叫高海,一会下到地府你可以告诉阎王爷我的名字......慧慈忠厚老实......当然,我也不是奸猾狡诈的人,只是没他那么木讷......有个老秃驴收慧慈为徒,皇帝便请浮云子道长授我道法,如果一切正常,我二饶前途便是一条金光大道,可慧慈这个腌臜厮参禅参疯了,竟然要皈依佛门,不问世事。”
每个皇子年幼时都有宫廷配备的玩伴,就是那种被洗了脑的孩,陪着皇子长大,以后自然是心腹手下,慧慈和高海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他们运气好,陪伴的皇子是未来的嘉庆帝。
皇宫里供养的和尚道士,即便不是下第一也必然有些真本事了,嘉庆帝让两个朋友拜高人为师,日后自然倚为左膀右臂,其实从高海的话里就能分析出来,慧慈忠厚老实,日后是挡子弹的选手,高海聪明机警,便是做坏事的选手嘛,而这样的性格加之他们的位置也就决定了这二人不合。
慧慈嫌他耍聪明蒙骗皇帝,高海觉得慧慈装出傻逼呵呵老实模样与他争宠。
两人本来就是貌合神离,慧慈弃皇帝而去后,嘉庆帝对高海也存了一分疑心,那高海自然将慧慈恨到骨子里,他当时就跟皇帝了:你等着,我给你干死那秃驴去。
高海就这样出宫了,可下之大,哪里能随随便便找到四处云游的慧慈和尚,这一折腾,两人便从青年折腾到老年。
而高海也了实话,慧慈是个实心眼,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修炼什么菩萨金身的想法,理所当然的,他也从来没有让村民挖他出来。
和尚的尸身一直面带微笑,之所后来变了脸并非怨恨村民,而是高海终于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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