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酸枝制成的木匣子,一圈圈树纹摸上去十分润滑,这东西应该一直在水下藏着,内里却没有一点水迹,更没有被泡腐烂和水垢,就好像被收藏家妥善保管了许多年一般。
盒缝有锁扣却没有上锁,不知是本来如此还是捞上来时海棠将锁子开了。
盒内铺着一层厚厚的红色锦缎,锦缎上静静躺着一把黑色古剑。
深邃的黑,如同吞噬饶眼神似的,看一眼就感觉脑袋有些发懵,笔直却略显厚重的剑身被两根皮带扣着,布满了细碎如蛇鳞一般的纹路,指尖轻触便感到一股幽凉,并不同冰块那样黏住人皮肤的冷,而是一股心寒的感觉从我心底里冒出来,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满腔凄楚萦绕心头,欲哭无泪。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心底爆发的不甘,无助,幽怨让我无暇他顾,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摩梭着凹凸不平的剑身,有股怨念需要发泄,发泄的方法也简单,直觉告诉我应该用这把剑抹脖子,死给某个人看。
手向剑柄抹去,耳垂却被一个湿润微凉的东西轻触,我微微回头,是一个拇指大的乌龟脑袋,她伸长了脖子又竭力撑着四爪才能站在肩头触碰我的耳垂,而这幅努力的模样更让人感觉憨喜。
冲着乌龟干笑一下,我将她拿下来放在腿上,其实我很想将她抛进那水洼中,可每次有这念头却又感觉不舍,是一种荒谬,让我无法理解的感情。
那什么青哥她是我的女儿,想必是先前腹内的胎儿,可我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又怎么拿她当女儿对待?而且这是女儿么?揪着尾巴将她倒提起来,乌龟又是先前那般,摆着身子用两只前爪抱住我的手腕让自己好受一些,这模样和灵巧确实讨人喜欢,若是当个宠物来养也可以,但谁能拿乌龟当女儿?
别看现在的人养条狗都叫儿子女儿,那是因为这狗没在他们肚子里呆过。
这样吧,如果我女朋友怀孕,却被那俩怪人取出来变成乌龟,我还能接受自己的孩子中了邪术,可乌龟来历不明,也许真如我猜测那般是晴留下的,这就引出一个很大的问题——我是男人,生不出孩子,她在我肚子里唯一的下场就是撑死我。
换言之,这孩子本来就是害我命的邪门玩意。
可每次危险来临她又提前示警,我也不知道她是善是恶了。
应该是善的吧?刚才忽然冒出来的负面情绪让我险些抹脖子自杀,还是她用乌龟嘴啵儿了我一口才幸免遇难,要不就试着收养她?
斜眼瞟一眼,乌龟又从我手中溜到膝头趴着,她的每个动作都毫无声息让我无所察觉,真是个奇怪的生物。
心中决定带她回家养着,我的目光又落在那柄剑上,隐晦无光的古剑看不出锐意和锋芒,但刚才的情绪已经证明这剑的不凡之处,而此时我才看到盒盖的里处有行蝇头字。
凌晨昏暗也看不真切,我捧着木匣子对住月亮仔细辨别,好不容易才看清楚写着什么:弟,琼花刹那芳华被世人趋之若鹜,我将这份精彩赠与你,你可欢喜?
青哥叫我朋友,海棠称为弟弟,难道这行字是海棠姐给我留下的?
有些灰死的心慢慢火热起来,我思考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把古剑名为琼花刹那芳华?
过于难听和娘炮,应该不是,但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明月渐渐移位,夜幕变得越来越淡,远处的际已经放出微微的白光,而我捧着剑匣坐在水边已有一个多时,食指的指甲快要啃烂,我每次心神不定都会下意识的啃指甲。
水中飘着的两件白衣始终没有沉下去,这一个多时来我胡思乱想了许多,其中一个念头便是那俩人居然在水中裸泳溜走。
之所以在这傻坐着,一是色还黑,我不敢穿过那片坟地离去,再一个也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王成死了,晴走了,我被鬼跟了,偶然间遇到高油翁这个大师,他对我怀孕的事束手无策于是指点我去坟地求个活路,等我被鬼上身消灭了胎儿他便出手相救,可他一整夜都没有现身,由不得我不怀疑他。
还有达国凡,刚刚讲个鬼故事,转眼我就遇到了鬼故事的主人公,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我现在不敢相信他俩,可不相信一样是死路因为木偶还没处理,黑童话的秘密也没解开,好不容易遇到两个神乎其神的人,留下一把引我自杀的剑就跑了,即便亮,我该何去何从?又能何去何从?
哪里也去不了,如果确定木偶和逼走晴的人不会再害我,回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我不能确定,也很想找到晴让她不再颠簸与受苦,所以我还是得回高油翁家,哪怕虚以委蛇也得陪他们玩下去,看看他们究竟要搞什么鬼,即便是死,也要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里。
在水边挖了个不算深的坑将剑匣埋进去,我不准备将今夜遇到的事对他们和盘托出,既然他们有事瞒我,我也要瞒上一些才公平,而且这古剑太邪门,带在身边也不知是对是错,倒不如等以后安全了再考虑是否挖出。
出了一身汗,刚将剑匣埋好长吁口气时,却感觉有滴水落在额头,上朗净一片并无半朵乌云,却接连有水滴滴下,我猛地回头看去,是那片水洼做了怪,长鲸吐浪一般喷出片片水花,那些惨白背甲的王八也被水流冲出,有些落回水中,更多的掉在了岸边。
喷泉似的水柱不高,所谓的忘慈观音也不会摔死,它们落地后安生的趴在地上,等那水中再没有忘慈观音被冲出后,这些怪王八猛地散开。
容貌丑陋,表情狰狞,背甲上的人面好似活了一般发出嗤嗤怪笑,我不确定是人脸真的在笑还是它们走动发出来的声音,但这声音入耳确实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忘慈观音飞快的爬动,成扇形散开便有许多向我冲来,我吓得赶忙后退生怕被它们连喉咙也长满聊锋利牙齿咬上一口,而忘慈观音也没有管我,散开后竟然疯了似的刨土,它们的前爪虽然短却很坚硬,这里又是松垮的黄土地,几秒过后,这些怪王八尽数钻进地里。
随后就是土浪。
一叠叠的黄土前赴后继向那水洼涌去,几波过后我就明白它们要做什么——将这水洼填实。
正如我想的那般,仅仅过了半分钟那河岸就长了两米,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一时水洼就会消失,而我忽然大骂一声,跑到刚才埋剑匣的地方。
找不到了,刚才插了跟木棍的土包已经消失,我只记得大概位置可刨了半也没碰到那木海
经过这连串的土浪,地面更加松软,挖了几下就感觉凉飕飕的,泥水慢慢渗了出来,我正要继续挖下去却感觉食指一痛,好似千百根针同时扎在上面,急忙甩手却从稀泥中带出一只狰狞的忘慈观音,这怪物没有咬实,挥手便将它甩飞出去,可我轻抚手指却能感到密密麻麻的洞,不由得对它满口腔的牙齿更加畏惧。
水洼继续变着,我却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剑匣一定被卷了过去,虽然跑不出水洼的位置,可除非用挖掘机否则别想找到,可即便我从蓝翔学成归来也不敢下手,万一把泥菩萨挖出来,估计王成也救不了我。
我的琼花刹那芳华剑呐,刚刚得到却转眼失去。
心情很烦躁,可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跳进还未消失的水洼中寻找,只能恨恨的望着翻涌的水面吐了两口唾沫,也不敢多呆,撞着胆子向来时路走去。
野草茂盛的路中渐行渐远,我也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但只要背对那矮山总不会错,这里的世界与外面大不相同可距离却没有多远,估摸着走上两三时就能见到马路,而事实证明我的运气还不错,漫无目的的行路竟然是原路返回了,望着一座座破败荒凉的坟茔,我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怎么呢,自从踏上返回的路后我便毫无畏惧,尤其是那若有若无的道谢声入耳,我便感觉心头祥和,有股莫名的力量将我笼罩,彻彻底底的沉静安心,哪怕看到那些长满尸参的土丘也不再担忧。
心中的一点明悟,我知道那个道谢声出自老和尚的口,青哥他抢了老和尚的活路却也让和尚重发善心,我倒是有点猜测,尸参不是好玩意,忘慈观音吃掉后虽然会索回足够的性命,但老和尚的罪恶也就彻底落实了,我的出现让他没能重见日,可既然是和尚,应该把慈悲看的比命重要,将水洼回填就是这个原因吧,他准备长眠地下了。
不知道是老和尚保佑还是坟地的鬼消失,我闲庭信步走在其中并没有再发生什么怪事,犹豫半最后还是没有寻找章丘博的坟,按同学之谊我总该祭拜一下,可他也想害我不是?
来时还有达国凡骑自行车送我,归途只能步行了,等蒙蒙亮的时候终于见到那成片的矮房,不远处还有个臭气熏的垃圾堆,可闻到这熟悉的味道却有种莫名的感动,这是现代都市才有的气息,我宁可住在垃圾堆里也不愿再在坟地和那恐怖的水洼附近呆一晚上。
轻车熟路的找到高油翁家,我将绿漆铁门敲得砰砰响,如今我们关系不一样了,他不再是我祈求救命的大师,而是对我图谋不轨的老东西,虽然我还是打不过他,可心里总有些不服气。
“甄晓哥哥回来了。”院里想起高玲的欢呼,随后便是吧嗒吧嗒的拖鞋声,可她没能跑来开门,因为高油翁低声训斥了一句,我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片刻后,门开了,高油翁的身影缓缓露出却是全神戒备的模样,而见到我后他很诧异,眉毛一挑,意外道:“真是你回来了?”高油翁抽抽鼻子,满脸严肃的:“你身上怎么有股尸臭?难道那女人没有救你反而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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