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绝对零度下的超导城 (the Superconducting city Under Absolute Zero)
地点： 冥卫一（卡戎），表面冰原 -＞ “出埃及号”残骸遗址
时间： 弃船登陆后 20分钟
嗤——
一声极其微弱的氮气喷射声，在死寂的真空中瞬间消散。
亚瑟的双脚轻轻触碰到了灰白色的地面。
没有尘土飞扬。因为在这个温度下，所有的气体——氮气、甲烷、甚至氩气，都已经被冻结成了坚硬的固体。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由氮冰晶体构成的“积雪”。
“温度读数……错误。”
苏珊看着手腕上的环境监测仪，上面的数字在 -270c（3K） 附近疯狂跳动。
“这不可能……宇宙背景辐射都有2.7K。这里怎么可能冷到这种程度？这几乎是绝对零度了。”
“因为熵被抽走了。”
亚瑟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
“那个‘观察者’不仅锁死了概率，也锁死了热运动。在它的注视下，分子几乎停止了震动。”
“心脚下。”亚瑟提醒道。
铁臂紧随其后落地。但他刚一接触地面，就惊呼了一声。
“哇！我……我飘起来了？！”
只见铁臂那双沉重的磁力靴并没有踩实地面，而是悬浮在了离地两厘米的高度。无论他怎么用力踩，脚下都像是有层看不见的弹簧把他稳稳托住。他就像是个滑稽的气球人，在冰面上晃来晃去。
“这是迈斯纳效应（meissner Effect）。”
亚瑟蹲下身，试图用手去摸地面，但手套也被那股无形的斥力弹开了。
“在接近绝对零度的极寒下，整个卡戎的地壳——这些含有金属杂质的冰层，变成了然的超导体。”
“超导体具有完全抗磁性。它排斥了我们靴子里的磁铁。”
亚瑟站起身，轻轻一蹬。
他的身体像是在真空中滑冰一样，毫无阻力地向前滑行了数十米。
“我们现在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磁悬浮溜冰场上。”
亚瑟抬起头，看向前方。
在微弱的星光照耀下，这片一望无际的超导冰原上，矗立着一片废墟。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山脉。
那是金属的残骸。
巨大的龙骨、破碎的引擎喷口、散落的居住舱……它们保持着三百年前坠毁时的姿态，被永恒地冻结在这里。没有生锈，没有腐烂，就像是上一秒才掉下来的。
“那是……‘出埃及号’（the Exodus）。”
亚瑟认出了那个依稀可辨的船徽。
“传中第一艘试图冲破屏障的方舟。历史上它失踪了。”
“原来它并没有失踪。它只是……停滞了。”
“那里应该有氧气和补给。”
亚瑟调整了一下姿态喷口，像滑冰一样滑向那片废墟。
“那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
“出埃及号”残骸内部，生活区。
这里没有空气，没有重力，只有无尽的寒冷。
手电筒的光束在扭曲的走廊里扫过。墙壁上结满了几米长的冰棱，反射着诡异的蓝光。
一切都保持着当年的样子。桌子上甚至还放着没喝完的咖啡（已经变成了棕色的冰块）。
“有人吗？”铁臂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声音在耳机里显得格外空洞。
但就在这时。
嗡……
周围的空气（或者是某种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在前方的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旧式橙色宇航服的船员。他背对着亚瑟他们，正在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块数据板，似乎在记录什么。
但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像是由无数蓝色的光点组成的。
而且他在闪烁。
就像是显卡接触不良时的画面，一会清晰，一会模糊，一会消失。
“鬼……鬼啊！”苏珊举起枪，但手在发抖。
“别开枪！那是量子态！”亚瑟一把按住苏珊的手。
那个“鬼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亚瑟他们的存在。
他转过身，径直穿过了闭锁的金属门，就像穿过一层水雾。
但在穿过门的瞬间，他的身体发生了一次诡异的重叠。
亚瑟看到了两个他。
一个穿过了门，另一个留在了原地，然后瞬间消失。
“这是量子叠加态（quantum Superposition）。”
亚瑟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急促。
“他们没有死。”
“或者，他们既死了，又活着。”
亚瑟走向那个“鬼影”消失的地方。
越来越多的“鬼影”出现了。
有的在维修电路，有的在抱头痛哭，有的在写遗书，有的在互相拥抱。
他们都在重复着三百年前坠毁前最后一刻的动作。
“那个‘观察者’抹除了这艘船的存在概率。”
“但在这种极低温的超导环境下，他们的量子信息并没有消散，而是形成了一种宏观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bEc）。”
“他们被困在了生与死的夹缝里。”
“变成了一段不断循环的波函数。”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亚瑟的肩膀上。
那是实体的触福
冰冷，坚硬。
亚瑟猛地回头。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船长制服的半透明老人站在了他身后。
老饶脸一半是清晰的肉体，另一半是模糊的乱码。
他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亚瑟，嘴唇没有动，但一个直接作用于脑波的声音在亚瑟脑海中炸响：
【观测……我们需要……观测……】
“啊！”
苏珊和铁臂同时捂住了头，痛苦地跪在地上。
那声音里包含了成千上万饶呐喊，巨大的信息流差点冲垮他们的神经。
【看我！看我！确认我！】
【我是活的！我不是概率！】
【那是薛定谔的盒子！不要打开！】
周围所有的“鬼影”都转过头来。
无数张模糊的脸向亚瑟涌来。他们伸出手，试图抓住这三个拥影确定性”的实体，试图通过接触来锚定自己的存在。
“别让他们碰到！会发生波函数坍缩！”
亚瑟大吼，“如果他们的状态强行坍缩成‘死’，释放出的能量会把这里炸平！”
“那怎么办？跑？”铁臂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鬼影，根本无路可退。
“不。他们想要被观测。”
“那就给他们一个观测者。”
亚瑟一把拉开胸前的背包拉链。
“薛定谔！干活了！”
黑猫探出头。
它看着周围那些处于叠加态的“幽灵”，眼中并没有恐惧，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对于一只量子猫来，这些东西是同类。
“喵——！！！”
薛定谔发出了一声长啸。
这一声猫叫，带有一种特殊的频率。它在超导环境中引发了共振。
嗡！
所有的鬼影都停住了。
他们看向那只猫。
在那一瞬间，猫的**“既死又活”的状态，与这些船员产生了量子纠缠**。
猫成为了连接“生界”与“死界”的桥梁。
那个半透明的老船长颤抖着伸出手，摸向猫的头。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穿过去。
猫的毛发被压扁了。
触感产生了。
【我们……还在……】
老船长的身体开始变得凝实，不再闪烁。他那模糊的半边脸逐渐清晰，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满是泪水的面孔。
“谢谢……”
老船长看着亚瑟，声音沙哑而真实。
“三百年了。我们终于……落地了。”
“船长，我是来找东西的。”
亚瑟没有时间感叹。他指着窗外那根耸立在际线、刺破苍穹的黑色巨刺（光锥屏障发生器）。
“我要去那里。但我过不去。”
“那是**‘卡戎之刺’**。”
老船长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带着一丝刻骨的仇恨。
“我们当年就是试图炸毁它，才被那个‘眼睛’抹除的。”
“你们过不去。只要靠近它十公里，现实就会崩塌。”
“除非……”
老船长指了指脚下的地板。
指了指这整艘变成超导体的飞船残骸。
“除非你们能开动这艘**‘幽灵船’。”
“我们现在的状态，免疫物理法则，免疫因果律。”
“只要我们在，这艘船就是一艘处于相位偏移**状态的无敌战舰。”
“带我们走。”
老船长握住了亚瑟的手。那只手冷得像绝对零度的冰。
【带我们……再冲一次。】
周围成千上万个鬼影齐声呐喊。那是三百年的不甘，是三百年的怒火。
亚瑟看着这群被困了三百年的亡灵。
他们想死。
但他们想死在冲锋的路上，而不是死在这个冰冷的坟墓里。
“好。”
亚瑟反握住老船长的手，眼中燃起黑色的火焰。
“全体船员，听我指令！”
“目标：卡戎之刺。”
“我们要开着这艘死人船，去撞那个神的眼睛！”
【第七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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