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停在车管所门口时，苏晚正对着后视镜扯衬衫领子。她难得穿了件浅蓝色的短袖衬衫，是去年林墨硬拉着她买的，平时总被她当抹布用，今要换驾驶证，才翻出来熨得平平整整。“这样行吗？”她转过来问林墨，头发被她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反而显得有点拘谨。
“领带歪了。”林墨走过去，指尖划过她的领口，把歪掉的领带系成个标准的温莎结。她的动作很轻，能感觉到苏晚的呼吸在微微发颤，像只被按住翅膀的蝴蝶。“放松点，拍证件照而已，又不是去相亲。”
“比相亲重要。”苏晚理了理衬衫下摆，表情严肃得像在修发动机，“驾驶证照片要管十年呢，拍丑了看着闹心。”
林墨忍不住笑了。她太了解苏晚了，平时大大咧咧，不在乎穿什么衣服，不在乎头发乱不乱，却偏偏在意这些“正经事”——修车时螺丝必须拧够圈数，记账时一分钱都不能错，连拍证件照都要提前三就开始紧张。
“跟我来。”林墨拉着她往车管所旁边的巷走，那里有面干净的白墙，阳光从头顶的树叶缝隙漏下来，刚好能打在脸上，比车管所的白炽灯柔和多了。“就在这儿拍，比里面拍的好看。”
“这能行吗？”苏晚有点犹豫，看着墙上的斑驳痕迹，“人家要白底的，这墙有点黄。”
“我后期能调白。”林墨从相机包里掏出反光板，“你就站在这儿，自然点，别板着脸。”
苏晚站到墙前，双手紧张地贴在裤缝上，肩膀挺得笔直，像个正在军训的新兵。“这样？”她问，眼睛瞪得溜圆，表情僵硬得像块石头。
“太严肃了。”林墨举着相机，忍不住笑，“你平时怎么笑的？就那样笑一个。”
苏晚努力扯了扯嘴角，结果笑得比哭还难看。她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发胶固定的发型立刻乱了一缕：“我不会笑，一拍照就紧张。”
林墨放下相机，走到她面前：“你想想上次在玛拉大叔家，你喝奶茶时的样子。”她学着苏晚当时的表情，眯起眼睛，嘴角自然地上扬，“就那样，放松，好像闻到了奶茶香。”
苏晚的眼神柔和下来，大概是真的想起了奶茶的味道，嘴角慢慢弯起，不是刻意的笑，而是从眼睛里漾出来的暖意。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时因为握扳手而略显粗糙的手，此刻自然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着，带着点孩子气的拘谨。
“别动！”林墨赶紧举起相机，按下快门。取景器里的苏晚，没有刻意的严肃，也没有僵硬的笑，眼神清亮，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像把藏在鞘里的刀，终于露出了温柔的锋芒。
“再拍几张。”林墨又连续按了几下快门，捕捉到她眨眼的瞬间，捕捉到她被阳光晃到眯起眼睛的瞬间，甚至捕捉到她看到一只花猫跑过巷时，眼里闪过的惊喜。
苏晚看着她不停地拍，有点不好意思：“拍一张就行了，哪用拍这么多。”
“多拍点才能挑啊。”林墨翻看相机里的照片，每张都舍不得删。她突然发现，苏晚其实很好看，不是那种精致的好看，是带着点倔强和温柔的好看，像阿尔山的白桦树，笔直，干净，带着阳光的味道。
去车管所交照片时，工作人员看着林墨修过的白底照片，忍不住夸：“这照片拍得真好，比我们这儿机器拍的自然多了。”苏晚的耳尖有点红，偷偷看了林墨一眼，眼里带着点藏不住的得意。
回去的路上，苏晚把新换的驾驶证心翼翼地放进钱包，照片上的自己，嘴角还带着那抹浅浅的笑。“其实，”她突然，“你拍的比照相馆好。”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好看的样子。”林墨随口，完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头看窗外。
苏晚却没接话，只是把钱包放进内侧口袋，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的位置，嘴角的笑意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后来，那张证件照被苏晚用了很多年。驾驶证换了新的，她依然用那张照片；办银行卡时，她也拿出那张照片；甚至有次粉丝问她要照片，她发的也是这张。
林墨问她为什么总用这张，苏晚：“因为这张照片里的我，看起来很开心。”
林墨看着相机里存着的那些没被选中的照片，突然明白：最好的证件照，从来不是拍得多标准，是拍到了那个人最真实的样子，拍到了她藏在严肃背后的温柔，拍到了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眼里的光。就像苏晚，平时总自己不会笑，却不知道，在她放松的时候，在她想起奶茶香的时候，她的笑，比任何刻意的表情都动人。
那张照片，后来被林墨洗出来，放在了房车的仪表盘上。每次开车时，苏晚都能看到照片上的自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像在提醒她：再坚硬的外壳下，也藏着温柔的角落，而有人，总能找到那个角落，把它轻轻拍下来，妥帖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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