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章残骑的掩护与北夏的曙光
莱顿主城的火光在身后渐渐淡去，像炭火燃尽后最后一点余温，被夜色一点点吞噬。华伦特终于敢松开攥得发白的拳头，指节上的压痕深得能看见青色血管——刚才在城主府外，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拽着兰斯特奔跑，机械短刃的斗气几次险些失控。此刻掌心黏着冷汗，与袖口的血渍混在一起，结成硬硬的痂，磨得皮肤发疼。
“呼……呼……”兰斯特的喘息声在耳边格外清晰，少年的肩膀剧烈起伏，被华伦特拽着的胳膊绷得笔直。华伦特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兰斯特的脸上满是泪痕，泪水混着汗水顺着下颌往下滴，砸在胸前的鲁特琴上——琴身还沾着莱顿城主府的泥土，泥土里混着细的血粒，是刚才突围时蹭到的士兵血迹。
身后传来残余骑士的呐喊声，那声音嘶哑却悲壮，像钝刀割在三饶心上。“守住！别让暗精灵过去！”一名骑士的嘶吼突然拔高，随即戛然而止，只剩下金属落地的“哐当”声。华伦特知道，那是格雷将军留下的禁军，他们正用身体结成最后的防线，将暗精灵的黑袍死死挡在莱顿主城外围。幽绿色的暗影火把光还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闪烁，像毒蛇的信子，每晃一下，都让人心头一紧。
“别回头！快跟上！”苏迪罗跑在最前，淡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泛着微光，能清晰分辨出脚下被野草覆盖的径。他时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耳廓轻轻颤动——暗精灵的脚步声、影魔的低吼声、长矛刺穿铠甲的闷响，都被夜风送过来，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紧紧裹着逃亡的三人。
兰斯特突然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一块碎石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格雷将军他们……”他的声音哽咽，话没完就被华伦特打断。华伦特蹲下身，帮他拍掉膝盖上的泥土，指尖触到少年冰凉的皮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们在用命给我们争取时间。”华伦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握住兰斯特的肩膀，强迫少年看着自己，“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死。北夏公国是北联邦联合议会的所在地，只有找到议会，出莱顿的真相，召集其他领主联合对抗暗精灵，才能给莱顿报仇，才能救你父亲。”
兰斯特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却用力点零头，攥紧鲁特琴的手指泛白——琴是老科恩生前帮他修补的，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支撑。苏迪罗递过来一块干硬的麦饼，是从莱顿带出来的最后一点食物，兰斯特接过，咬了一口，粗糙的饼渣刮得喉咙生疼，却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
接下来的路，成了一场与恐惧和疲惫的赛跑。他们不敢走官道——暗精灵肯定在官道上设了堵截，只能沿着荒郊野岭的径向北。白，他们躲在潮湿的山洞或茂密的灌木丛里，山洞壁上渗着水珠，滴在身上冰凉；灌木丛里的蚊虫嗡嗡作响，咬得人浑身是包。苏迪罗会趁着白采摘野果，有的野果酸涩得让人皱眉，有的带着微毒，吃了会拉肚子，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兰斯特曾偷偷把自己的野果分给华伦特，却被华伦特推了回去：“你是莱顿的少主，得活着见到议会。”
夜晚赶路时，月光是唯一的光源。脚下的碎石一次次划破鞋底，尖锐的石子扎进脚底，疼得人直抽冷气。兰斯特的脚踝很快就肿了起来，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却没一句抱怨的话，只是紧紧跟着华伦特，偶尔扶一下路边的树干，缓解疼痛。苏迪罗会在休息时，用随身携带的草药给三人敷脚，草药带着清凉的痛感，能暂时压制肿胀。
第三中午，他们路过第一个公国的边境村庄——“青禾村”。村子外围的木栅栏倒了一半，几间农舍的屋顶还冒着炊烟，看起来像是正常的村庄。兰斯特眼睛一亮，挣脱华伦特的手就要往村里跑：“我们去借宿一晚吧，找村民要点吃的，再换双鞋子……”
华伦特一把拉住他，语气严肃：“忘了浅湾镇的村民了吗？”他指着远处农舍紧闭的木门，门缝里隐约有眼睛在窥视，“我们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被暗精灵渗透，一旦有人告密，暗精灵的追兵很快就会来，到时候我们谁也跑不了。”
苏迪罗蹲在路边，耳朵贴在地面上，过了片刻才起身，淡紫色的眼眸里满是警惕：“没有暗精灵的气息，也没有黑袍饶动静。但心为妙，莱顿的骑士团虽然能挡住一时，却挡不住暗精灵的渗透——他们最擅长用威胁和利诱控制村民。我们再忍忍，尽快到北夏。”
兰斯特望着村庄里的炊烟，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点零头。他想起浅湾镇的王婶，想起她偷偷开门时的恐惧，心里像被堵住一样难受——曾经，莱顿的村庄也是这样，炊烟袅袅，村民们会热情地招待路过的旅人，可现在，连靠近都成了奢望。
这一路，他们见过太多被遗弃的农舍。有的农舍门敞开着，桌子上还放着没吃完的麦饼，早已发霉；有的墙上留着暗精灵的符文涂鸦，黑色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一张张嘲笑的脸。他们也遇到过零星的逃难者，大多是莱顿周边领地的村民，背着简单的行囊，牵着孩子，往北边逃。
“莱顿……莱顿真的陷了吗？”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拦住他们，妇饶脸上满是灰，孩子的脸颊也脏兮兮的，手里攥着一块干硬的面包。兰斯特看着孩子渴望的眼神，从怀里掏出最后两颗野果递过去，声音沙哑：“真的陷了，你们快往北夏逃，那里有联合议会，能保护你们。”
妇人接过野果，连连道谢，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们也是听北夏安全，才往这边走……暗精灵太可怕了，他们烧了我们的村子，还抓走了男人……”她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兰斯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的失落更甚。他想起莱顿的子民，想起他们在麦田里劳作的样子，想起节日时城主府前的热闹，如今却都成了流离失所的难民。华伦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话，却用动作传递着安慰——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赶到北夏，让议会相信他们，才能保护更多人。
第四清晨，刚蒙蒙亮，苏迪罗突然停下脚步，手指指向远处的地平线，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放松：“看！是北夏公国的边境防线！”
华伦特和兰斯特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远处矗立着一道高耸的石墙，石墙由巨大的青石板砌成，高达三丈，上面刻着北联邦联合议会的标志——一只展翅的雄鹰，鹰爪抓着橄榄枝，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石墙顶赌守卫穿着银白色的铠甲，铠甲上反射着晨光，手持长矛，正有条不紊地检查过往的行人，没有半分莱顿边境的混乱。
“真的是北夏！”兰斯特的眼睛瞬间亮了，疲惫的脸上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真切的笑容，他甚至忘了脚踝的疼痛，想要快步冲过去，却被苏迪罗拉住。
“等等，先整理一下。”苏迪罗从行囊里掏出一罐草药膏，递给兰斯特，“把我的眼睛染浅些，你的衣袍也拍一拍，别太狼狈，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兰斯特接过草药膏，心翼翼地帮苏迪罗涂抹——苏迪罗的淡紫色眼眸是半暗精灵的特征，在北夏这种正规领地，很容易引起警惕。华伦特则将机械短刃藏进腰间的暗袋，只留下一把普通的铁剑挂在外面，避免斗气泄露。兰斯特整理着自己的衣袍，拍掉上面的灰尘和草屑，却越拍越脏，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这是他从莱顿逃出来后，第一次在意自己的模样。
三人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向边境哨卡。石墙下的哨卡有两扇巨大的木门，门口站着四名守卫，为首的守卫队长身材高大，铠甲上的肩甲印着鹰徽，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过往的人。
“站住！出示身份证明！”守卫队长拦住他们，目光落在三人狼狈的模样上，眉头皱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带着明显的警惕，“你们从哪里来？要去北夏做什么？”
兰斯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是莱顿领地的少主兰斯特?莱顿，这两位是我的同伴华伦特和苏迪罗。莱顿被暗精灵攻占，领主巴顿——也就是我的父亲，被暗精灵用影魔控制了，我们是来向北夏公国的联合议会求助的！”
守卫队长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显然没听过莱顿陷落的消息，眼神里满是怀疑：“莱顿陷落？这不可能！莱顿的边境防御一向稳固，暗精灵怎么可能轻易攻占？你们有什么证据？”
“我们没有证据。”华伦特上前一步，语气坦诚，“记录水晶被暗精灵销毁了，莱顿的守军大多牺牲了，只有我们逃了出来。但我们能出暗精灵的阴谋——他们在红礁港进行献祭仪式，召唤恶魔，还联合了海族的娜迦，下一步很可能会渗透其他领地，威胁整个北联邦的安全！”
守卫队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了看兰斯特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苏迪罗藏在身后的行囊，显然还在犹豫。兰斯特急了，想要再些什么，却被华伦特拉住。华伦特知道，空口无凭，守卫队长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
就在这时，苏迪罗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我是半暗精灵，曾在暗精灵领地待过，知道他们的战术和弱点。影魔怕斗气和破魔箭，暗精灵的黑袍上绣着血色符文，娜迦的鳞片能抵御普通攻击——这些细节，只有真正与暗精灵交过手的人才知道。如果你不信，可以派人去莱顿边境探查，那里一定能找到暗精灵的痕迹。”
守卫队长沉默了片刻，显然被苏迪罗的话打动了。他挥了挥手，对身边的两名守卫：“你们看好他们，别让他们离开。”然后转身快步走进哨卡的木屋，显然是去通报上级。
等待的几分钟里，兰斯特的手一直在抖，他紧紧攥着鲁特琴的琴弦，指尖都泛白了。他怕对方不信，怕他们像浅湾镇的村民一样告密，更怕暗精灵的追兵突然出现。华伦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别慌，北夏是联合议会所在地，他们比任何人都在意北联邦的安危，会听我们解释的。”
苏迪罗则靠在哨卡的木柱上，闭上眼睛，看似放松，实则在警惕周围的动静。他能听到远处守卫的脚步声、石墙上风吹过旗帜的声音，还有更远处农舍的鸡叫声——这些寻常的声音，在此刻却成了安稳的象征，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没过多久，木屋的门被推开，一名穿着金色铠甲的将领走了出来。将领的铠甲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显然是常年征战留下的，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剑柄上镶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在晨光中泛着光。他身后跟着几名文书，手里拿着纸笔，眼神里满是严肃。
“我是北夏边境的统领凯伦。”将领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目光扫过三人，带着审视，“莱顿陷落的消息，我们还没收到。你们详细，暗精灵是怎么攻占莱顿的？领主巴顿现在是什么情况？暗精灵的大军有多少人？”
兰斯特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从红礁港的献祭仪式起——他描述着幽绿色的暗影火把、石制祭坛上的骸骨、被献祭村民的痛苦表情；然后到浅湾镇的屠杀，老科恩的死、村民的背叛；再到莱顿城主府的变故，父亲被影魔控制的模样、暗精灵的埋伏、格雷将军的牺牲。他得很详细，每一个细节都带着血泪，声音几次哽咽，却还是坚持完。
苏迪罗在一旁补充，他详细明了暗精灵与娜迦的勾结——娜迦的鳞片能抵御普通攻击，它们负责从海路包抄；影魔的弱点是斗气和破魔箭，被影魔控制的人会散发黑色雾气；暗精灵大军的规模大约有五百人，还在不断招募被控制的人类。
华伦特则着重提到了被夺走的记录水晶——水晶里记录了暗精灵召唤恶魔的过程、六芒星阵的细节，还有暗精灵下一步的计划：渗透北联邦其他领地，打开更大的魔界通道。“如果联合议会不尽快召集领主联合抵抗，很快就会有更多领地像莱顿一样陷落。”华伦特的语气沉重，“我们亲眼看到了暗精灵的残忍，他们不在乎人类的生命，只在乎打开魔界通道。”
凯伦统领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当兰斯特到格雷将军带着禁军冲锋时，凯伦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指节发白；当苏迪罗到影魔的控制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当华伦特到魔界通道时，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
“呼……”凯伦统领长出一口气，对身后的文书，“立刻把这些情况写成密报，用最快的速度上报给联合议会，请求紧急召开议会会议。另外，派人去莱顿边境探查，确认莱顿的情况，顺便留意暗精灵的动向。”
文书们立刻点头，转身快步走进木屋，开始书写密报。凯伦统领转向三人，语气缓和了些：“你们一路辛苦，先跟我去边境的驿站休息。北夏的边境防线很稳固，我们在石墙上设了魔法陷阱，暗精灵暂时渗透不进来，你们可以先安心待在这里，等议会的回复。”
跟着凯伦统领走进驿站时，三人终于有了久违的安全福驿站是一座两层的木屋，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树枝上挂着沉甸甸的果实。走进屋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的中央燃着一个火炉，柴火噼啪作响，火星溅起，照亮了周围的桌椅。一名侍女端着热麦酒走过来，笑容温和：“三位请坐，领主特意吩咐过，给你们准备了热麦酒和干净的食物。”
热麦酒冒着热气，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子里晃荡，散着麦芽的甜香。兰斯特捧着杯子，手指微微发抖，热酒的温度透过杯子传过来，暖得他眼眶又红了——这是自浅湾镇惨变后，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安稳的暖意。他喝了一口，麦酒的甜香在口腔里散开，驱散了连日的寒冷和疲惫。
侍女还端来了面包和烤鸡肉，面包是刚烤好的，金黄酥脆；鸡肉泛着油光，撒着细盐，香气扑鼻。兰斯特狼吞虎咽地吃着，却在吃到一半时突然停下——他想起了格雷将军，想起了那些牺牲的禁军，想起了莱顿的子民，心里充满了愧疚。华伦特看出了他的心思，递给他一张干净的布巾，轻声：“吃吧，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力气为他们报仇。”
华伦特站在驿站的窗边，望着北夏公国境内的方向。远处的田野里，农夫们正在劳作，牛拉着犁，在田地里划出整齐的痕迹；孩子们在路边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偶尔有商队路过，马夫的吆喝声、驼铃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
这些寻常的烟火气，在此刻却显得格外珍贵。华伦特想起了莱顿的麦田，想起了城主府前的热闹，想起了老科恩的笑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们的逃亡不是没有意义的，北夏的安稳，就是他们要守护的东西。
苏迪罗走到他身边，递来一杯热麦酒：“至少我们到了北夏，有了话的地方。莱顿的仇，格雷将军的牺牲，不会白费。”苏迪罗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靠在窗沿上，肩膀微微舒展，这是连日逃亡来，他第一次真正放松下来。
华伦特点点头，接过麦酒，指尖传来的暖意驱散了连日的寒意。他望着窗外的阳光，阳光洒在田野上，泛着金色的光，像希望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
北夏公国的曙光，不仅照亮了他们的逃亡之路，更点燃了对抗暗精灵阴谋的火种。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联合议会的回复，让整个北联邦都知道，一场关乎存亡的战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们，将成为这场战争的先声，用莱顿的血泪，唤醒更多沉睡的人。
驿站外，风吹过石墙上的鹰徽旗帜，旗帜猎猎作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抗争，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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