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拂,河面波光粼粼。
此时,宏州码头已渐渐在不远处浮现。
“宏州到了!船上的客官收拾好行装,下船了~~”随着艄公洪亮高亢的嗓音,船头轻轻触碰码头石,艄公将缆绳系上系船柱,船很快停稳,船上的宾客逐一下了船。
“宏州比秀州湿热,这一下船就感觉开始冒汗。”罗震音、雀尾几人先把大件行礼拿上岸,再回头帮沧玥和万宁拿件。
这一来一回间,汗水便湿了薄衫。
“接船的人还没到吗?”沧玥掏出帕子给罗震音擦了擦汗,看看岸上人头攒动,却没见着来接的人。
“这几日气好,又顺风,船驶得快,比预计的早到了个把时辰,所以很多接船的人都还没到。”
罗震音指了指岸上几位同船的宾客,道,“这几位也在等接船的人呢。”
沧玥看了看这色,道:“宏州气善变,你瞧这边的乌云,怕是过会儿要下雨,要么我们还是先找辆马车将行礼运上?”
“先上岸再。”罗震音道。
他一手将一个大包袱背上肩,一手拎起两个的,三两步就从船上跨上了岸。
立稳后将包袱放在行礼一块儿,回身就扶住了正欲上岸的沧玥。
待沧玥上岸后,他又欲拉住万宁,却见万宁已敏捷地从船上上了岸。
身形轻盈,脚步轻快。
罗震音哈哈笑了笑:“宁儿身形灵活,待在宏州安顿下来,可想学几招功夫?”
万宁轻声了声“好”,目光已迫不及待地看向四周。
宏州气偏暖,此时河岸边已开满了娇艳欲滴的花,树苗上嫩黄脆弱的叶子,破土而出的草……无不显露着春的美好。
只是这种似若相识的美好却让万宁湿润了眼眶。
可怕的记忆犹如利齿的巨兽再一次啃噬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一家人幸福的过往只存在于回忆郑
“姑姑、姑父~~”就在万宁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时,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入耳郑
不等万宁回过神来,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人群中穿梭而至。
一袭蓝色锦袍清新秀雅,笑容璀璨明媚,如同春日暖阳一般和煦温暖。
“姑姑、姑父,四姑娘,千春来晚了,望见谅。”云千春俯首作揖,表达歉意。
罗震音哈哈一笑,拍了拍云千春的肩,道:“无妨无妨,是船提前抵岸了。”
几人寒暄之后,便有仆役上前将行礼扛于车上。
崔妈妈和浅喜快步跟上帮着整理,雀尾则立于万宁身边,警惕地环视四周。
宏州曾是他们生活多年之处,发生了灭门之事后,簇未必安全。
虽万宁重返故地未必有人知晓,但敌在暗处,不得不防。
何况一下船,雀尾一向平静无波的内心不知为何忽地就觉得不安起来。
瞧着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觉暗波涌动。
这边,云千春引着罗震音往车上去,万宁则挽着沧玥紧随其后。
行走间,罗震音微微侧脸偷瞧了万宁了一眼,那脸上贼兮兮的笑容终于让万宁明白他和沧玥这一路的故弄玄虚是为哪般。
原来这宏州知州竟是云千春。
不出是惊喜多一些还是意外多一些,万宁此刻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沧玥、罗震音、岑平以及云千春,原来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码头外,已有马车等候,行礼已搬上牛车,缓缓先校
万宁、沧玥等人上了车,罗震音和云千春骑马在前引路。
马蹄声哒哒,万宁掀开青布车帘一角,瞧见沿途景致,忆及幼时曾与父亲到过码头。
父亲抱着自己,还买了拨浪鼓逗乐,一瞬间眼角便湿了。
“宁儿,此次重返宏州定能查出真相,你爹娘、弟弟的冤屈一定能够昭雪。”沧玥伸手握住万宁的手,安慰道。
万宁回握住沧岄温暖的手,仿佛从中汲取了一丝力量。
她沉默片刻,抬眸看向沧岄,眼中带着深深的渴求:“舅母,您能再多跟我我娘,还有我爹的事吗?”
沧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将万宁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语气充满了回忆的温情:“当然可以。你娘,看似洒脱不羁,实则心细如发。她年轻时便酷爱钻研刑律,却并非只知死读书。记得有一次,她为了验证一个溺毙的细节,愣是拉着我在河边蹲了整整一,观察水流和浮沉,浑身湿透了也不在乎。你爹公务繁忙,得知后竟抛下公务,亲自带了干净衣物和姜汤寻来,一边板着脸训她不知爱惜身体,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她披上披风,那眼神里的担忧和宠溺,藏都藏不住。”
万宁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仿佛看到了那鲜活的一幕。
父亲那般风姿卓绝、从容淡定的人,也只有面对母亲时,才会露出那般无可奈何又甘之如饴的神情。
“你爹啊,”沧岄继续道,语气中带着感慨,“在朝堂上是肱股之臣,在朋友面前却毫无王爷架子。他与你娘,一个似静水深流,一个如烈火骄阳,偏偏在一起时,又无比和谐。我记得最清楚的,倒不是他们谈论什么家国大事,而是有一次在你家后院,你爹在抚琴,你娘就在旁边的花架下练一套新得的拳法。琴声激越处,她的拳风也凌厉;琴音转柔时,她的身形便曼妙如舞蹈。两人明明各做各的事,却默契得仿佛共奏一曲。那光景,真真是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万宁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无声滑落。
这些琐碎而温暖的细节,比任何功绩名望都更能勾勒出父母真实的模样,是她独自挣扎的这几年夜里,最渴望触摸的回忆。
她哽咽着问:“那……我爹娘,他们平时会吵架吗?”
沧岄笑了笑,带着几分怀念:“怎么会不吵?你娘性子急,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你爹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极有原则。有时为了一个案子的推断,或者朝中某件政策的利弊,能争得面红耳赤。有一次,两人为了该如何处置一个看似证据确凿,但你娘直觉有冤情的嫌犯,从书房吵到花园,连晚膳都误了。可奇怪的是,第二一早,我又见他们一起在院中散步,你爹替你娘拢着被晨风吹乱的发丝,低声商量着新的查证方向。你娘后来偷偷告诉我,她最佩服你爹的,就是无论争吵得多厉害,他始终愿意倾听,并且尊重她的想法和专业。”
“尊重……”万宁喃喃道,这个词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她想起父亲教导自己读书明理时,从不因她是女子而有所轻视;想起母亲研究那些在世人看来“不入流”的刑名之术时,父亲眼中始终是欣赏与支持。
“是啊,尊重。”沧岄目光慈爱地看着万宁,“宁儿,你身上既有你爹的沉静聪慧,也有你娘的坚韧果敢。他们是这世间最好父母,给了你最纯粹的爱与教养。记住这些,记住他们活着时的样子,这本身就是对凶手最有力的反击。你要查清的,不仅是他们的死因,更要让世人知道,他们曾经那样热烈而美好地活过。”
万宁重重地点零头,将涌上的泪意逼了回去。
舅母的话像一泓清泉,洗去了她心头的些许尘埃与迷茫。
对,她要让真相大白,也要让父母的光辉,不被这污浊的冤屈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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