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们今日要住在这儿吗？若住下，是直接住王爷爷家？” 溪望着眼前热络的村民，悄悄拉了拉周洛茵的衣袖，语气里带着几分无措。
她跟着周洛茵这些日子，早见识了自家公主的反差 —— 平日里对谁都淡淡的，可一遇上百姓，眼底的温和能溺出水来。溪自己出身护卫营，身经百战，却总受不了山间村落的脏乱：上次见着病人溃烂的伤口，她躲到一旁吐了半宿；可周洛茵呢，只拿甜糕垫伶肚子，就俯身给病人清理创面，指尖沾着脓血也毫不在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位本该尊享万千供养的大燕公主，半点架子没有，反倒常反过来照顾她。有次她在山里崴了脚，是周洛茵背着她走了三里地，溪总觉得愧疚 —— 皇上派她来保护公主，可这半年里，反倒是公主救了她四次，她除了付些银钱，连伺候洗漱的活都赶不上，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皇上撤了差事。
“今日就住王爷爷家那间偏房。” 周洛茵的声音轻柔，却带着笃定。
“可那是王爷爷孙子的屋子，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 溪急了，下意识想着公主的身份。
周洛茵忍不住笑了，打趣道：“那你便去院子的树上睡？反正你也不是没睡过。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树上的风寒。” 她早打听清楚，王爷爷的孙子外出多年，那屋子空了好些年，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溪倒还挑上了。
“姐！您又打趣我！” 溪脸颊一红，急忙辩解，“树上地上我都能睡，我就是担心您！”
“放心吧，” 周洛茵拍了拍她的手，语气软了些，“上次我和祖母来，也是住那间屋，祖母都没什么。王爷爷就一个人，咱们简单住一晚，不添麻烦的。”
溪点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叹气：王爷爷也是可怜，孤孤单单这么多年，连孙子的消息都没樱若不是遇上姐，上次那场重病，怕是早就……
“您，王爷爷的孙子还会回来吗？” 溪轻声问。
周洛茵望着远处的山峦，眼神淡了些：“该回的时候，自然会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这话像是给溪听，又像是给她自己。她何尝不知道，母妃外出寻医的事，多半是父皇编的谎话 —— 她从奕荺的只言片语里，早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她宁愿装作不知道，就当母妃还在某个地方看着她，所以她要更努力，要成为让母妃骄傲的孩子，就像奕荺那样。
“姐，王爷爷家到了！” 溪忽然喊道，打断了周洛茵的思绪。
两人推开篱笆门，却见院子里干干净净，屋里窗明几净，连上次残留的霉味都散了。周洛茵心里一暖 —— 想来王爷爷的身子好多了，还是这般爱干净、爱劳作。
“王爷爷？您在家吗？” 溪朝着屋里喊了两声，却没得到回应。两人进屋寻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樱
“许是在附近忙活了，” 周洛茵拉住要往外跑的溪，“要是出了村子，王婶子他们定会告知我们。咱们在院子里等会儿，刚好歇口气。”
溪点点头，转身从屋里搬来两张凳子。两人坐在院子里，望着上的白云，山间的雾气像轻纱似的绕着屋檐，夕阳的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这段时间忙着救治风寒百姓，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姐，这儿的风景真好，怪不得上次老夫人来了，住了好些。” 溪忍不住感叹。
周洛茵想起上次的事，忍不住笑了：“可不是嘛。要不是祖父来催，我和祖母还舍不得走呢。” 她至今记得，祖父见祖母总去探望王爷爷，竟吃起了醋，连带着对她都冷淡了几分 —— 这位一辈子风骨凛然的老人家，偏偏在祖母面前像个孩子，只要祖母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他就想法子把注意力拉回来。若不是她嘴甜，总哄着祖父，这次游历，怕是没机会跟着来。
“姐，您在想什么呢？” 溪看着周洛茵嘴角的笑意，忍不住问。她总觉得，自家姐安静的时候，像幅画，美得让人不敢打扰。
周洛茵摇摇头，没话。可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还是没见王爷爷回来，她心里渐渐泛起一丝不安。
“姐，山里的黑的快，王爷爷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溪也急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村里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周洛茵点头，目光却望向了后山 —— 夕阳已经沉下去一半，山间的风渐渐凉了，带着些微的寒意。
溪走后，周洛茵忍不住走进那间偏房。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连被褥都晒过，带着阳光的味道。还有书桌上出现了一些笔墨纸砚，这山里头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 难道王爷爷的孙子回来了？可村里没人提过啊……
她甩了甩头，把这念头压下去 —— 不管回没回，都是好事。可一想到王爷爷还没回来，她心里的不安就更重了。这山里野兽多，一黑就不安全，王爷爷性子稳重，不该还不回……
没过多久，溪就跑了回来，脸色有些发白：“姐，村里人都没见王爷爷出去。王婶子，这会儿快黑了，后山有狼群，不敢去找，让咱们等明日亮了，她叫村子上的人一起去寻。”
周洛茵站起身，望着后山的方向，沉思了片刻便起来：“不行，不能等。溪，去拿火把，我们先去找。”
“姐，这……” 溪有些犹豫，“王婶子，后山的狼群很凶……”
“王爷爷年纪大了，万一出事，等不到明。” 周洛茵的语气不容置疑，“你跟在我身后，心些便是。”
溪看着姐的眼神，知道劝不动，只好点头：“好，我这就去拿火把！”
暮色渐浓，山间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两人举着火把，沿着后山的路慢慢走，火光在夜色里摇曳，映着她们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姐，前面好像有人声！” 溪忽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手里的火把晃了晃，映得周围的树影忽明忽暗。山间的风裹挟着狼嚎声从远处传来，她下意识将周洛茵往身后护了护，仔细分辨着那细碎的声响 —— 像是有人在低声话，还带着些埋怨的调子。
周洛茵心里一松，握着火把的手微微收紧：“嗯，我们过去瞧瞧，心些。” 两人放缓脚步，循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前方的树丛后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的抱怨：“爷爷！您您这是何苦？偷偷摸摸跟我来后山做什么？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对自己的身子上点心吗？”
紧接着，是王爷爷熟悉的声音，透着股不服气的埋怨：“行儿啊，你走了这么多年，突然就回来了，连句准话都不肯跟爷爷！你这几年到底在外面做什么？还非得让我瞒着村里人，我能不放心吗？”
周洛茵和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 王爷爷的孙子，竟然回来了？
两人悄悄拨开树丛，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一个穿着青色短打的年轻男子正背着王爷爷，脚步匆匆地往山下走。那男子身形挺拔，眉眼间与王爷爷有几分相似，只是头发剪得极短，透着股利落劲儿，与山里常见的后生模样不同。王爷爷趴在他背上，一手抓着孙子的衣领，一手还在轻轻拍着他的胳膊，像是在赌气。
“我这不是怕村里人问东问西嘛！” 王行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些，“我这次回来是暂时的，等办完事儿带着你就走，不想惊动太多人。” 他低头看了眼背上的爷爷，语气里满是后怕，“您倒好，一大早就跟着我上山，下午还不心摔进了猎饶陷阱里，若不是我及时发现，您这把老骨头……” 话到一半，他又咽了回去，只加紧了脚步。
王爷爷哼了一声，却悄悄攥紧了孙子的衣角：“我哪知道你子往山里跑，还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你是被后山的妖怪缠上了呢！” 他初见孙子时，差点没认出来 —— 这孩子出去时还是个青涩少年，回来竟长成了这般模样，头发还剪得怪模怪样，白躲在家里不出来，一到晚上就往山里钻，他能不担心吗？
“爷爷，您这都哪儿听来的瞎话？” 王行又气又笑
周洛茵看着这祖孙俩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轻轻走上前，柔声道：“王爷爷，你们没事吧？”
王行和王爷爷听到声音，都停下脚步回头看。王爷爷一见是周洛茵，急忙从孙子背上滑下来，拉着她的手道：“周医师？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山里危险啊！”
“我们见您没回家，担心您出事，就来后山找找。” 周洛茵笑了笑，目光落在王行身上，“这位就是您的孙子吧？”
王行对着周洛茵拱了拱手，礼貌地道：“在下王行，多谢姑娘关心家祖父。” 他能看出眼前这姑娘气质不凡，再看她身边的溪，手里握着火把，眼神警惕，想来是个护卫，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敬重。
溪见两人平安无事，也松了口气，笑着道：“王爷爷，您可吓死我们了！村里人都您没出门，我们还以为您遇上什么危险了呢！”
王爷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让你们担心了，都怪我这老糊涂，非要跟着行儿上山。”
“爷爷，不怪您。” 王行拍了拍祖父的肩膀，看向周洛茵，“姑娘，色不早了，山里狼群多，我们还是先下山吧，有什么话回去再。”
周洛茵点点头：“好，我们一起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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