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澈那句话,像一道撕裂厚重云层的闪电,瞬间将温灼混沌的脑海照得一片雪亮。
与此同时,江明澈也摁开了床头灯。
病房里顿时明亮。
是啊!
陈清辉那是她儿子的心脏,就一定是吗?
怎么证明?
谁又能证明?
她自诩冷静聪明,却在陈清辉那番泣血控诉和丧子之痛的表演下,先入为主地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
这让她警醒,在面对至亲安危时,她的判断力也会被情感干扰。
她一直纠结于如何应对这份“仇恨”,却从未从根本上质疑过这份“仇恨”的基石是否真实存在!
一种混合着懊恼与豁然开朗的情绪冲击着她,让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姐?”江清和看着她骤然变化的神色,担忧地唤了一声。
江明澈则安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温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憋闷了许久的浊气尽数排出。
“明澈,你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她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冷静,“是姐陷入了思维盲区。”
她不再隐瞒,且强迫自己跳出情感的漩涡,以完全理性的视角,将陈清辉提供的信息重新梳理了一遍
“据陈清辉,方暮云是我的大学同学,曾两次向我表白被拒。三年前我回国后,他第二次表白被我拒绝后,自杀成了植物人,昏迷三年后脑死亡,捐献协议是陈清辉签的。她认定是我害死了她儿子,对我恨之入骨。”
她顿了顿,指向最关键的阴谋节点,“而她之所以能精准找到明澈,是因为有人给她发了匿名信息,告诉她,她儿子的心脏在明澈体内。”
“匿名信息……”
江明澈低声重复,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唯有眼神锐利如刀。
“能绕过双盲原则,精准定位供体与受体,这个人不仅身份不简单,他的目的更非陈清辉的报复那么简单。”
温灼点头,“我之前怀疑方暮云的脑死亡时间过于巧合,所以诈了陈清辉一下,她瞬间的慌乱已经印证,这绝非自然。”
病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如果脑死亡并非自然,而是人为……那背后隐藏的阴谋,就远比一个偏执母亲的报复要黑暗、庞大得多。
“所以,我们现在面临几个核心问题。”
江明澈再次开口,他的思维永远像最精密的仪器,擅长从混乱中梳理出脉络。
“第一,也是最根本的,我体内的这颗心脏,捐献者到底是不是方暮云?陈清辉的话是真是假?”
“第二,如果心脏是方暮云的,他的脑死亡是自然发生,还是被人为干预,这必须去证实。”
“第三,如果我体内的心脏并不是方暮云的,但对方却故意诱导陈清辉和我们相信是方暮云的,引导陈清辉找到我,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借刀杀人,还是……有更深层的原因?”
他每提出一个问题,温灼的眼神就亮一分。
弟弟的冷静和分析能力,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笼罩在迷雾之上的表皮。
“我让人跟着陈清辉了。”温灼接过话,“她这几除了下楼扔垃圾,基本上不出门,很安分。但这种安分,反而更让人不安。”
对方投入了陈清辉这颗棋子,搅浑了水,却在她被控制后没有任何后续捞人或灭口的动作,这不合常理。
要么是陈清辉知道的内情有限,弃之不可惜。
要么,就是对方极其沉得住气,在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已经在执行另一套方案。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我们不能一直被动接眨”温灼的声音带着决断,“必须主动把他们揪出来。”
“怎么揪?”江清和立刻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温灼看向江明澈,姐弟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达成了共识。
“从根源查起。”温灼沉声道,“第一,查心脏捐献的原始档案。器官捐献遵循双盲原则,供受双方信息保密,但内部必然有绝密档案记录。我要知道,这颗心脏的真正来源。”
这件事难度极大,需要动用非常规手段和极高权限,但必须去做。
“第二,查方暮云。”江明澈接话,“查他昏迷期间住的哪家医院,主治医生是谁,脑死亡是由谁、在什么情况下判定的。重点查在他脑死亡前后,有没有异常的人或事出现。”
“第三,”温灼眼神冰冷,“既然陈清辉是对方露出的唯一马脚,我们不能只守着。可以适当‘投饵’,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
“投饵?”江清和眨了眨眼。
江明澈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温灼脸上,灯光下,她眼底那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与强撑的镇定,像细针一样刺进他心里。
傅沉正在生死线上挣扎,而他们姐弟三人,却在这里被一条匿名的毒蛇缠住,让姐姐心力交瘁,腹背受担
一种尖锐的心疼在他胸腔里猛烈地撞击。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躺在病床上,仅仅作为一个被保护的对象,一个让姐姐软肋毕现的靶子。
他必须成为破局的刀锋,哪怕刀刃需要朝向自己。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再抬起眼时,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只剩下冰雪般的清醒与决绝。
“比如,”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清晰地划破了病房的沉寂,“故意让陈清辉和她背后之人,听到一些消息,就我术后出现严重排斥反应,病情急转直下,需要再次进行紧急评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温灼骤然绷紧的脸和江清和瞬间失血的嘴唇,最终还是将那个最残酷、也最具诱惑力的可能性,一字一顿地了出来——
“甚至可能……这颗心脏,保不住了。”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这颗心脏,或者是想利用这颗心脏做文章,那么“心脏不保”的消息,很可能迫使对方采取行动,从而暴露。
“不行!”温灼想都没想直接否决,“你的身体才刚稳定,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造成真实伤害,我绝不能拿你的健康冒险!”
她明白这是最快打破僵局的方法之一,但将弟弟置于更明显的靶心,她不允许!
“对,不行!”江清和也跟着反对,“哥,这太咒自己了!而且万一他们信了,采取更过激的手段怎么办?”
“风险与收益并存。”
江明澈看向温灼,声音放缓了些,“我们不能一直活在未知的恐惧里。这条毒蛇不挖出来,我们谁都不得安宁。清和的考试结束了,你的精力不能永远被这件事牵扯。他那边……也需要你。”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温灼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两个弟弟,恢复了往日那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
“调查档案和方暮云的事,我来安排。‘投饵’的计划,需要更周密的布局,我们再从长计议,确保万无一失。”
家庭会议暂时告一段落。
江清和精神紧绷后又放松,很快重新沉入睡眠。
江明澈也躺下,闭上了眼睛。
温灼为他掖好被角,走到窗边。
窗外,城市的后半夜万俱寂,只有零星的车灯划破黑暗。
手机屏幕上是傅沉苍白却对她微笑的视频。
她轻轻抚摸屏幕,仿佛能穿透万里,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
“傅沉,”她在心里无声地,“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没有你,我好像……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但这脆弱只持续了一瞬。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所有杂乱无章的线索,在今晚被重新梳理、串联。
主动出击。
她倒要看看,藏在阴沟里的,究竟是哪路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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