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雪被踩得咯吱响,二十几个知青和村民挤在老秤爷摊前,呼出的白雾裹着怨气往上蹿。
人群最前排,阿香的蓝布棉袄肩头洇着湿痕,不知是雪水还是泪。
她哆哆嗦嗦往怀里掏了三次,才从夹层里摸出本焦边日记本,纸页边缘还粘着半块火漆,像是从火堆里抢出来的。
“豆芽...她不敢。”阿香的指甲抠进日记本封皮,指节泛白,“上个月她蹲灶房烧火,西坡松林半夜有黑影采草,背篓里的根须像蛇。周组长来收药罐时,她听见他‘清浊世要用烈火’......她怕,就画了草图夹在本子里。”
她翻到中间一页,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个带暗纹的罐子,旁边用炭笔点了七颗星,“可昨夜...昨夜有人堵着她的嘴拖出知青点,今早我去井边打水,就见她...就见她手心里还攥着林家发的药饼!”
“哄”人群炸开了。
“林英!你家的药毒死人了!”
“早猎户家的野路子靠不住,偏要信什么寒潭水净化!”
“把药罐子交出来!”
林英立在石阶上,风雪灌进领口,她却像根冻透的老松,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她望着阿香手里的日记本,又扫过人群里几个眼熟的脸,张会计老婆总来讨止咳药,王猎户儿子上个月还捧着林家的药饼啃得香。
此刻他们红着眼,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倒像被抽了魂的提线木偶。
“药饼给我。”她伸出手,声音像淬了冰。
阿香抖着递过半块焦黑的药饼,林英接过来时,指尖触到死者掌心的余温还没凉透。
她垂眸将残渣收入袖中,余光瞥见人群后墙根缩着个身影,灰布帽子压得低低的,袖口露出半截红布,是周文澜的通讯员。
“跟我来。”林英扯了扯阿香的衣袖,转身往知青点走。
路过白桦林时,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守好门,别放任何人进来,除了陈默。”
白桦林的刀疤在雪光里泛着青,他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抄起根烧火棍往门框上一靠:“英姐放心,谁要硬闯,我这棍专敲后脚跟。”
知青点的土炕还留着余温,林英关紧窗,将药饼碎屑倒进从怀里摸出的铜盏。
阿香缩在炕角,看着她从颈间摘下玉坠,指尖在坠子上抹了抹,这是她第三次见林英做这个动作,每次之后,玉坠都会渗出一滴幽蓝的水。
水滴进铜盏,碎屑立刻浮起,水色先浑浊如泥,又“唰”地澄清,水面却浮起一丝极淡的青腥。
林英的瞳孔骤缩,这是断肠草露与酒糟发酵后的味道,她在特警队学毒理时,曾闻过三具同样症状的尸体。
“阿香。”她按住阿香发抖的手,“豆芽最后吃的什么?”
“米、米粥。”阿香抽噎着,“她昨儿周组长赏了她一碗,加酒糟提味...可我们知青点哪来的酒糟?上个月队里分的寒光米,有三成被低价卖了换酒糟,这事......这事陈默还找周组长对过账!”
林英的指节捏得发白。
她早该想到,周文澜折腾“寒光米”不是为了钱,那三成米换的酒糟,根本是给毒药当引子!
断肠草露混在酒糟里,熬进粥里,三后发作,尸检时只当是急病,谁能想到是人为?
“阿香,你先睡。”她给阿香盖上被子,转身出门时,瞥见窗台上结了层冰花,像极了铜牌上的寒星码。
陈默蹲在院角的雪地里,草纸铺了一地,笔尖在检查上戳出个洞。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林英踩着雪过来,发梢沾着碎雪,袖中露出半截焦黑的纸,是他的旧账页。
“你的笔迹,在死者藏的罐子里。”林英将残片拍在他面前,“周文澜要坐实你勾结毒杀。”
陈默的脸瞬间白得像雪。
那是他上个月借给豆芽核对工分的账页,抽屉钥匙明明收在枕头底下...“他偷了钥匙!”他猛地站起来,雪粒从裤腿簌簌往下掉,“我早该锁木箱的,我...”
“喝这个。”林英打断他,递过一碗黑水。
陈默盯着碗里翻涌的气泡,喉结动了动:“这是...”
“断肠草露稀释液,我用寒潭水控过毒性。”林英的目光像把刀,“你若真参与下毒,现在该吐血。”
陈默没犹豫,接过碗仰头饮尽。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最后一口,手背擦了擦嘴:“我没做过,不怕试。”
半刻钟过去,陈默的脸渐渐有了血色,甚至因为紧张而泛起薄红。
林英盯着他的瞳孔,确认没有涣散,这才点头:“清白了。现在,钓鱼。”
老秤爷的摊子在黑市最显眼处,铜牌在雪地里泛着幽光,旁边挂着木牌“旧会信物,换三斤暖薯”。
他缩在破棉袍里,嘴里叼着旱烟,眼皮却半睁半闭,这是他守夜三十年练出的本事,闭着眼也能看见三步内的动静。
子时三刻,风突然紧了。
老秤爷的旱烟灭了。
他听见雪地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子挠地。
摊前的影子晃了晃,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袖中露出半截匕首,是周文澜的心腹“灰鼠”,专司销毁证据。
灰鼠刚捏起铜牌,脚踝突然一紧。
“咔嚓!”
绳套从雪下窜出,像条毒蛇缠上他的脚腕。
灰鼠踉跄着栽进雪堆,抬头就见白桦林从房顶上跃下,刀疤在月光下裂开道缝:“爷等你三夜了。”
暗巷里,灰鼠被绑在老槐树上,嘴里塞着破布,眼睛瞪得像铜铃。
林英举着阿香交出的药罐,罐底“赤心”二字在火折子下泛着冷光。
“这罐子里的药饼,掺着你偷的账页。”她用匕首撬开封泥,霉味混着酸臭涌出来,“你们想陈默勾结毒杀?”
话音未落,她将药饼扔进随身的水囊,水囊里装的是寒潭水。
水波荡开,霉斑像被抽了魂似的褪去,药饼底层竟显出一行字:“账清人不白,血洗讲台者,终将自焚。”
“这是陈默在县中校刊写的诗。”林英冷笑,“你抄诗当罪证,当我们不识字?”
灰鼠的脸瞬间煞白,破布从嘴里掉出来:“周组长,只要毁了你们,赤心会就能掌权......他寒潭水坏了规矩,药饼抢了他的威望......”
“砰!”
一支绳箭穿透灰鼠的左肩,血珠溅在雪地上,像朵红梅。
白桦林持着套弓从巷口走过来,弓梢还滴着雪水:“我妹妹也咳血,她喝了周组长发的药汤,现在还在床上喘气。”他盯着灰鼠发抖的腿,“你们拿药杀人,当我们猎户是瞎子?”
灰鼠瘫在雪地里,哭嚎声被风卷得支离破碎。
林英摸了摸颈间的玉坠,寒潭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该收网了。
知青点的地窖门结着冰,林英推开门时,听见极轻的“沙沙”声。
她摸出火折子擦亮,就见墙角缩着个身影,双手冻得发紫,正用炭笔在墙上画,是豆芽!
她的炭笔停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
林英刚要上前,就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白桦林的喊:“英姐!周文澜带着民兵来了!”
豆芽突然抓住林英的手,在她掌心画了个圈,又指了指墙上的画。
林英低头,见炭笔画着口井,井底有个罐子,罐身上的暗纹...和阿香日记本里的一模一样。
院外传来砸门声。
林英将豆芽护在身后,摸出袖中的匕首,这把刀,她等了二十年。
雪还在下,将地窖的脚印慢慢盖住。
墙上的炭笔印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像双不肯闭合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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