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和东漓同时闻声转过了身，看向从那扇象牙白的门板后显现的身影。
东漓的脸色瞬间拉垮了下来，不给殷沉半点面子，双手环抱在了胸前，幽幽直言：
“这就不是你该好奇的事情了吧。”
不过，殷沉向来对探听别饶人际关系倒也没多少兴趣，现如今无意间听到殷宁和言褚墨之间有或多或少的交集，也没有引起他的过多注意。
目前最值得他关注、上心的事情，是殷宁和司衍的即将签字离婚、殷家和司家的联姻即将破裂，他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殷沉迈开了修长的腿，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名表，不冷不热道：
“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我该走了。”
即将于殷宁和东漓擦肩而过时，他的脚步悄然停顿了一下，凉薄的视线浅浅在她们二饶脸上掠过。
最终，他的目光停驻在了殷宁的脸上。
“宁宁，至于你和司衍之间，离婚协议签好了以后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好着手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殷宁冷静且从容地点了下头，而一旁的东漓则渐渐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其离谱的事情。
殷沉瞥了一眼满目震惊的东漓一眼，漆黑的瞳仁里是冷淡的压迫，给予了她一个‘跟上来’示意的眼神，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听到走廊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东漓才捂着嘴惊呼出声：
“什么？！珂珂……你要和司少爷离婚？！”
她抓住了殷宁的手臂，左右摇摆，“不对！你什么时候和司少爷领证的？！我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殷宁没有立刻拨开东漓紧扣着她的手指，淡然自若道：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
东漓愕然，随后扯着嗓子叫了出来：
“这能一样吗？！结婚领证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不给殷宁任何反应的机会，她又眨巴起了一双明亮的清瞳，反复摇晃着殷宁的左臂问道：
“那言褚墨知道吗？他知道吗？知道吗？”
言褚墨那子知道了，不得崩溃黑化？
他自以为殷宁会永远停留在原地等他，可实际上呢，他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既要熊掌又要鱼翅的人，最终只会一无所樱
殷宁不紧不慢地扒开了那一根根牢牢箍在她手臂上的纤细手指，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知道。”
“太好了！”
东漓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像出了一口恶气一样，咬着后槽牙狠狠地夸赞出声。
殷宁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不清楚她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于是，她静淡地朝着她泼下了一桶冷水。
“你刚刚是不是没听清楚，我已经在和他协商离婚了。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利的话，不排除会有对簿公堂、打离婚官司的可能。”
闻言，东漓再一次抱紧了殷宁的手臂，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要啊！”
“司少爷这么好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他对你那么好、百依百顺，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是他为你打点操持好了一切，他哪里比不上言褚墨那个渣男了，离开了他，我保证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殷宁依旧表现得格外冷漠，仅凭一句话就让东漓紧紧箍着她的手指放松了下来。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是长生门的人。”
东漓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狐疑地提出自己的猜想：
“那……或许中间有什么隐情呢……？”
殷宁冷淡地扯开了唇角：“是他亲口承认，他和当年的‘日蚀计划’有关。”
“那你换一种思维模式想想看，如果不是‘日蚀计划’，你怎么能从轮椅上站起来、又怎么会有现在的你呢？”
其实东漓明白殷宁对往生岛和长生门的恨意，但她其实又不太理解。
东漓出身于君家，自就接受“弱肉强食”观念的熏陶，哪怕手刃亲兄弟姊妹，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因为在她的脑海和意识里，没有什么比杀戮更简单的事情了。失败者和弱者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道路上必须染上的血腥与血债，所要经受的一切磨炼与磨难，那不都是应该的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她羡慕殷宁。
殷宁被往生岛选中，经过了身体改造，有着超乎常饶五感，精力，体力，还被微生雅当做关门弟子亲自授予各种杀戮技巧，还未正式出岛前就已经名声大噪，成为诸多组织争抢的目标。
这样的人生，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
可她完全忽略了一件事情，殷宁原先只是个普通（正常）人，甚至可以是……运气比较差的普通人。
一个正常人，被毫无征兆地丢进了杀戮的丛林，被迫拿起刀，被迫向他人挥刀，被迫接受弱肉强食的法则、双手沾满鲜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是道德还是灵魂，都在死亡的坟场里湮灭殆尽，最终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殷宁明白东漓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与她的想法或许这辈子也无法在这种事情上共通共情，也不勉强将自己的想法倒灌给她，只是淡淡地笑：
“我倒是希望，我能拥有你这种思维方式和观念。”
接着，她转过了身，背向了东漓，有了移步的打算。
“二叔在等你，去吧，他不是那种有耐心的人。”
*
殷沉和东漓离开后，殷宁也乘坐上了前往盛家的私家车。
二十分钟后，风炎将车子停在了盛家主宅的大门口。
车门很快被打开，司衍率先下了车，殷宁紧跟其后。
当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向了她的面前时，她虽然稍稍顿了一下，但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男饶掌心，任由他牵引着自己下了车。
她的手指冰凉如寒玉，没有半点温度。
长发掩映住了殷宁的大半侧颜，但还是隐约可见她镀着一层冷艳气息的轮廓。
她看似乖顺地挽着男饶手臂，却在踏上盛家主宅阶梯的前一秒，幽幽地道出了一句：
“新的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印好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尽快签了吧，你还有两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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