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什么……什么病体？”
“原来你不知道？乐医生肺心病严重得已经休息一个月了——”李玥到这里便不再下去。
林佳依会不知道这些事，想必是乐芸和林晨有意隐瞒她，但话又回来，如果她能多回家看看，也不至于对自己母亲的病全然不知。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佳依，索性什么也不再，摇摇头自觉地走开了。
乐芸吐血之后便晕厥了过去，林佳依从进门后便一直守在她的床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躺在病床上，已经戴上了呼吸机的母亲。
“嫂子……”江楠望着她颤抖不止的身体，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他分明已经看到林佳依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地打转，她却像是在强忍着眼泪，死活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原本就死寂的病房，只因林佳依无声的哭泣，再度蒙上了一层凄凉无比的氛围。
他们是晚饭之前驾车往市赶，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不单是没吃饭，到现在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怎么喝。
白镜忍不住打破了病房内的寂静：“我下楼去给你们买点吃的来，想吃什么？”
“镜……随便吧，现在吃什么也无所谓了。”江楠瞥了一眼林佳依脸上的凄凉，心疼不已，此刻的林佳依，像是连灵魂都被抽空了一般。
她的双手一直紧攥着母亲的手，温暖的手掌也逐渐变得有些冰凉。
她这才逐渐开始打量起母亲憔悴的面容，同上一次回家时见面比起来，明显要瘦削得多。
不知道母亲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是怎么染上这种病，跟母亲比起来，她受的那些委屈，似乎已经不算什么了。
“妈，我是佳依，您快醒来看看我好吗……”哭腔夹杂着沙哑的呢喃细细传出，“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您不可以再出事……”
“妈，您不是想送给我最好的嫁妆么，我还等着您送我出嫁，等着让您抱孙子……”
她缓缓拉起乐芸的右手，朝自己已经满是泪水的脸庞靠来，母亲的手如此冰冷，冷得刺骨，她却越发贴紧。
在母亲醒来之前，她不敢擅自离开，白镜买来的食物也都是等到发冷了才被劝着吃上几口。
“楠楠，谢谢你和白镜今送我来，现在已经不早了，你们去找间宾馆住上一晚，明就回去吧，费用我会报销的……”
“嫂子，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报销不报销的。”
白镜听到这里明显有些不高兴：“凌睿是我兄弟，他现在不在，我们送你本来就是理所应当。”
“嫂子，我们留在医院陪你就行了，伯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你一个人恐怕……”
“好了，别了——”林佳依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无神的双眸转向白镜，“你们叫我一声嫂子，那么嫂子在这里求你们，听话，先回去吧。”
她已经给白镜和江楠添够了麻烦，不想再这样继续麻烦下去。
“我也是个成年人，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如果你们能够联系上凌睿，可以的话……我还是想他能来找我。”
“还有，甜筒还在家里，备用钥匙在门口的擦鞋垫下面，它还需要有人照顾……”
林佳依完这一长串，没等两人回复，便深深地鞠下一躬。
这下子，白镜他们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顺了林佳依的意思，离开医院，找了离医院最近的宾馆住下。
整个世界似乎都已经变得万俱寂，病房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一直到这个时候，林佳依心中隐忍了许久的悲伤，才终于慢慢、慢慢开始释放出来。
泪水滴落在乐芸的手背上，润湿的。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这般无助的时候，僵硬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她再看向母亲时，那双疲惫的眸子已经微微睁开。
“妈？您醒了么……”
即便是隔着呼吸机，林佳依也能清楚地看到母亲此刻的呼吸变得有多么急促、艰难。
是因为肺心病么？这种极度需要保暖的疾病，如今偏叫母亲碰上了。
更让人心痛的是，现在正值冬季，母亲穿着单薄的手术服在手术室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时，她的身体早就已经气力尽失，却还是咬着牙坚持到了最后。
“妈——”林佳依一声声呼唤，逐渐让乐芸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她的手指开始颤动，缓缓地、缓缓地覆上林佳依的手臂。
仅是这一个动作，便让林佳依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好好尽到我做女儿的义务，如果当初没有坚持去到A市，如果我能陪在你们的身边，就不会发生今这样的事了——”
她趴在乐芸的床边放声大哭，眼泪迅速沾湿了大片床单。
乐芸没有力气话，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但林佳依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楚。
她们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她却仿佛能真实地感受到。
她有一个傻女儿，真的很傻。
她其实从来没有怪过林佳依常年在外，相反，她一直跟林晨在不断地自我反省，这些年因为工作，能够陪伴儿女的时间真的太少、太少……
就算如林佳依所，女儿能够陪在自己身边，真的能保证她的丈夫不会遇到车祸，不会离他们而去么？
人算始终不如算，有些事情命中注定，有些灾祸纵使你怎么心翼翼地避免，也会以另一种方式来到你的身边。
命运，就是这么折磨人心。
“妈，您这是做什么……”泪眼朦胧中，林佳依看到她努力地伸手，似乎想要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
会意后，她立马把手机送到了母亲的眼前，只看见，母亲抬手，无比艰难地打出这样几行字——
“床头，日记本。”
“如果死了，跟晨合葬。”
“去找哥哥。”
“别哭。”
“我们爱你……”
二十多个字组成的断断续续的话，便是乐芸想要留给林佳依的遗言。
她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她最清楚。
从刚刚吐血时，她就已经有了预感，只怕这副躯体，已经容不得她再多活几年了。
林晨走了，除了她的儿女们，对这个世界，她也没有什么可牵挂，可留恋的了，曾经许诺给儿女们的愿望，如今也都不能一一去兑现了。
她这辈子，做医生，是一个好医生，做母亲，却……始终不是一个好母亲。
“妈，您别胡思乱想，您不会有事的，好吗？”林佳依看完了手机里的信息，狠狠地抹掉脸上的泪痕，露出一抹苦笑，“我相信您，您也要相信自己，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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