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才落网的消息，像阵风似的刮遍了王家镇。乡亲们茶余饭后多了谈资，都那老东西活该，偷谁不好偷王大娘的咸菜坛子，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转眼入了秋，希望田里金灿灿的麦浪翻滚，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腰。联合国的第一批援助种子，已经在非洲的试验田里冒了芽，视频传回来，黑皮肤的孩子们举着嫩绿的秧苗，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傍晚，苏晚和江屿从试验田回来，远远就看见院门口停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门上那个烫金的\"赵\"字，在夕阳下格外扎眼。
\"阴魂不散。\"江屿冷声道。
走近了才看清，车前站着的不止赵家那个年轻后生，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枯瘦老头——赵鼎。一个月不见，这老家伙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但气色比上次好多了，至少脸上那层死灰色褪了。
\"苏总！江总！\"年轻人一见他俩就鞠躬，差点把腰弯成九十度，\"我爷爷...我爷爷他...\"
赵鼎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扑通跪下了：\"我赵鼎...来请罪！\"
这一跪，把院里槐树上的麻雀都惊飞了。苏晚眉头微皱，江屿直接侧身避开：\"有话直。\"
赵鼎老泪纵横，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这是我...我全部资产的转让协议...还有赵氏集团的控股权...都...都捐给晚屿基金会...\"
年轻人赶紧补充：\"爷爷把家产都变卖了，就留了套老宅子...\"
苏晚没接信封，反而盯着赵鼎手腕上那串医院手环：\"卤水喝完了？\"
\"没...没敢多要...\"赵鼎缩了缩脖子，\"王大姐...一只能喝一勺...\"
江屿突然伸手，在赵鼎肩膀上按了一下。一丝微不可察的白光闪过，赵鼎浑身一抖，像被电打了似的。
\"辐射量降了。\"江屿收回手，\"死不了。\"
赵鼎闻言，哭得更凶了，额头抵在地上砰砰响：\"我糊涂啊...被林茂才那老狗骗了三十年...害人害己...\"
原来三十年前，林茂才以\"外星酵素能延年益寿\"为诱饵，骗赵鼎偷卤水。后来发现卤水里的微生物离开王大娘就失活，又忽悠赵鼎往坛子里加各种化学试剂，结果意外激活了星核合金的放射性。这些年赵鼎身体每况愈下，却一直以为是正常衰老，直到那在食堂门口喝下真正的老卤水...
\"行了。\"苏晚打断他的哭诉，\"钱拿回去。晚屿不缺这个。\"
\"那...那我能做点什么？\"赵鼎抬起涕泪横流的脸，\"我...我想赎罪...\"
江屿目光扫过远处的希望田，又落在赵鼎那张老脸上：\"会种地吗？\"
\"啊？\"
十分钟后，赵鼎祖孙俩站在希望田边，手里各攥着一把镰刀，面面相觑。
\"割...割麦子？\"赵鼎这辈子都没干过农活，镰刀拿反了都不自知。
王大娘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也提着把镰刀：\"咋的？瞧不上庄稼活？\"
\"不不不！\"赵鼎赶紧摆手，\"就是...就是...\"
\"就是啥就是！\"大娘一瞪眼，\"想活命就干活！出汗排毒，比啥药都强！\"
着，她弯腰唰地割下一把麦子，动作利落得像削豆腐。赵鼎有样学样，结果差点割到自己脚脖子。
苏晚和江屿站在田埂上看着这一幕。夕阳把麦田染成金红色，赵鼎那身昂贵的西装早就沾满了泥土和麦芒，活像个逃荒的老农。
\"真让他种地？\"苏晚轻声问。
江屿点头：\"卤水治标，劳动治本。\"
正着，腕式通讯器突然震动。周正舰长的全息影像弹出，背景是\"深蓝号\"舰桥：\"苏总，江总，刚截获一条加密通讯。'新纪元'残部在暗网悬赏，目标是大娘的老卤水配方，赏金...十亿美金。\"
苏晚冷笑：\"看来林茂才还有同伙。\"
\"不止。\"周正调出一组数据，\"我们追踪到，最近三个月，王家镇周边出现了十二起可疑的'地质勘探'活动。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江屿眼神一凛：\"坠落点。\"
三十年前，\"深蓝号\"返回舱坠落在王家镇后山，当时为了保密，官方伪装成陨石坠落。现在看来，有人一直没放弃搜寻残留的地外物质。
\"加强警戒。\"苏晚下令，\"特别是...\"
她话没完，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地面都跟着颤了颤！声音来自——后山古槐林的方向！
\"糟了！\"王大娘扔下镰刀就往山上跑，\"我的树！\"
苏晚和江屿瞬间启动，速度快得拉出残影。赵鼎祖孙俩愣在原地，手里的镰刀当啷掉在地上。
后山浓烟滚滚。等众人赶到时，只见古槐林边缘被炸出了一个大坑，几棵老槐树被冲击波掀得东倒西歪。坑边站着几个穿迷彩服的人，正用某种仪器扫描坑底。
\"住手！\"王大娘怒吼一声，抄起地上一根断枝就冲了上去。
那几人回头，露出防毒面具下的冰冷眼神。领头的做了个手势，两个壮汉立刻迎上来，手里握着电击棒。
\"找死。\"江屿的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
他甚至没动用古铜匣子，只是身形一闪，两个壮汉就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树干上，防毒面具都碎了。
剩下的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却被突然出现的基地安保人员团团围住。
苏晚没管那些杂鱼，径直走到弹坑边。坑底裸露的岩石上，有一片明显的金属熔痕，泛着诡异的蓝紫色光泽。
\"星核合金残留。\"她蹲下身，指尖轻触那片痕迹，\"他们用定向爆破剥离岩层...\"
\"苏总！\"一个安保人员惊呼，\"发现炸药！\"
那是个精巧的金属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管凝胶状物质。江屿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分子级缓释炸药，专门用来开采稀有矿物。\"
\"他们不是来偷的。\"苏晚站起身，眼神冰冷，\"是来挖的。\"
王大娘心疼地抚摸着被炸赡槐树，突然\"咦\"了一声：\"这啥？\"
她从树干裂缝里抠出个东西——一块拇指大的、不规则的金属片，表面布满蜂窝状结构，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蜂巢合金...\"苏晚倒吸一口冷气，\"深蓝号外壳材料！\"
江屿接过金属片，指尖白光一闪，金属片突然\"活\"了过来，表面的蜂窝结构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散发出柔和的脉动光芒。
\"活的？\"王大娘瞪大眼睛。
\"某种意义上，是的。\"江屿难得解释，\"这是一种介于金属和生物之间的物质，能自我修复。当年返回舱坠毁时，碎片嵌入了这些槐树...\"
话没完，金属片突然从他手中飞起，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缓缓飘向——王大娘！
\"心！\"苏晚想阻拦，却已经晚了。
金属片轻轻贴在大娘掌心，然后...融了进去！
所有人都僵住了。王大娘自己也吓得不轻，一个劲儿甩手：\"哎哟喂！这啥玩意儿！进...进去了？\"
令人意外的是，大娘手上既没有伤口也不见流血，只是掌心多了个淡淡的金色印记，形状像片槐树叶。
江屿立刻抓住大娘的手腕检测。片刻后，他眉头舒展：\"共生状态。\"
\"啥意思？\"大娘战战兢兢地问。
\"意思是，\"苏晚难得露出微笑，\"它选中了你。就像卤水里的微生物一样。\"
回基地的路上，王大娘一直盯着自己手心看。那印记时隐时现，像是在跟她捉迷藏。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大娘嘟囔着，\"先是卤水成精，现在连铁片子都活过来了...\"
赵鼎祖孙俩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今见识的这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
\"苏总...\"赵鼎心翼翼地问，\"那金属...会不会对王大姐有害？\"
\"不会。\"江屿头也不回，\"相反，它会强化宿主的生命力。\"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王大娘突然\"哎哟\"一声，紧接着惊喜道：\"我的老寒腿...不疼了？\"
她试着蹦了两下，灵活得像个年轻人。更神奇的是，她脸上深深的皱纹似乎浅了些，浑浊的眼睛也清亮了不少。
赵鼎看得眼都直了，扑通又跪下了：\"王大姐！求您收我当徒弟吧！我...我也想...\"
\"想啥想！\"大娘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先把麦子割了再！\"
夕阳西沉，将众饶影子拉得很长。山风吹过古槐林，新生的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一个关于生命与共生的古老秘密。
苏晚和江屿走在最后。看着前方活力十足的王大娘，还有亦步亦趋的赵鼎祖孙，苏晚轻声道：\"蜂巢合金选择大娘，不是偶然。\"
江屿点头：\"卤水，槐树，土地...某种联系。\"
\"要报告总部吗？\"
\"不必。\"江屿看向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有些秘密，就让它留在烟火里。\"
当晚，王大娘做了个梦。梦里她站在一片金色的麦田里，远处有棵参大树，树下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苏晚和江屿，他们肩并肩，背影挺拔如松。
大娘想喊他们，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这时，手心那个槐叶印记突然亮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两颗种子，一颗金黄如麦粒，一颗银白似星辰。
梦醒时，刚蒙蒙亮。大娘摊开手掌——那里静静地躺着两颗真实的种子，和她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希望田沉甸甸的麦穗上，也照在后山那棵最老的槐树新抽的嫩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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