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馒头的香气飘出食堂，混着晨露的清新，成了磐石基地最熨帖的起床号。威尔逊教授留下的那台监测仪，被王大娘当成了\"火候提醒器\"——只要蒸锅上汽，指针准保\"噌\"地蹿到顶，比啥计时器都准。
基地扩建的速度比麦苗蹿得还快。新划的试验田里，麦穗沉甸甸地压弯了腰，远看像一片金色的海浪。苏晚和江屿的院又添了几棵槐树苗，是乡亲们从各处老槐树下挖来的根蘖，是要给晚丫头和江子\"扎深根\"。
这晌午，王大娘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大铁锅炖着排骨豆角，贴了一圈玉米面饼子。锅气蒸腾，熏得她额头冒汗。突然，基地大喇叭响了：\"全体注意！十分钟后，联合国考察团抵达！重复，联合国考察团抵达！\"
\"又来了？\"王大娘撇撇嘴，继续翻动锅铲，\"上回那洋教授还没折腾够？\"
锅里的豆角\"咕嘟咕嘟\"冒着泡，饼子底儿已经结了一层金黄的嘎巴。大娘刚把饼子起出来，食堂门就被推开了。呼啦啦进来一群人，打头的是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身后跟着各色人种，西装革履，胸前别着联合国徽章。
\"这位就是王女士吧？\"老者开口，普通话居然很标准，\"我是联合国粮农组织总干事，陈立诚。\"
王大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饿啦？饼子刚出锅，趁热吃？\"
陈立诚身后的金发女翻译刚要开口，却被制止。\"好，那就叨扰了。\"陈立诚居然真的拉过一张板凳坐下，其他代表面面相觑，也只能跟着落座。
排骨豆角和玉米饼被端上桌，热气腾腾。陈立诚掰了块饼子，蘸着汤汁吃了一口，眼睛一亮：\"这味道...像极了我时候。\"
\"可不，\"王大娘给他盛了碗绿豆汤，\"吃食这东西，到啥时候都是老法子香。\"
金发女翻译皱着眉，用英语声嘀咕：\"我们是来考察'磐石'技术的，不是来吃农家乐的...\"
陈立诚假装没听见，继续问：\"听您用槐花治好了神经毒素？\"
\"哪是我治的，\"大娘往灶膛里塞了根柴，\"是槐花自个儿的本事。咱这儿的槐树，根扎得深，花开的香，啥邪乎东西都近不了身。\"
一个戴着厚眼镜的专家忍不住了：\"这不符合科学原理！根据我们的研究——\"
\"汤姆逊博士，\"陈立诚打断他，\"你面前的豆角，是用'磐石土'种出来的；玉米面，是用'磐石田'里的磨的；就连这锅水，都是从基地深井打的。这不正是我们要考察的'技术'吗？\"
专家们不话了，低头吃饭。排骨炖得酥烂，豆角吸饱了肉香，玉米饼子外脆里软，就着绿豆汤，吃得人额头冒汗。
\"王女士，\"陈立诚放下碗，\"我们这次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王大娘给他添汤：\"呗。\"
\"全球粮食危机加剧，五亿人面临饥荒。\"陈立诚声音沉重，\"我们希望晚屿集团能扩大'磐石'技术推广，尤其对最不发达国家...\"
\"这事儿啊，\"王大娘朝窗外努努嘴，\"你得找晚丫头他们去。\"
窗外，苏晚和江屿正穿过试验田走来。苏晚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裤脚还沾着点泥星子；江屿则是一身黑，手里拿着个老旧的柳条筐，筐里装着刚摘的蔬菜。
两人进门，看到一屋子联合国代表，表情丝毫不变。
\"陈总干事，\"苏晚点头致意，\"考察得如何？\"
陈立诚站起身：\"苏总，江总，我们刚在讨论全球粮食援助计划...\"
\"不需要讨论。\"江屿把柳条筐放在桌上，里面水灵灵的黄瓜、西红柿还带着田里的露水，\"种子在这里，技术在这里，随时可以推广。\"
金发女翻译急了：\"可是专利！技术壁垒！商业机密！\"
苏晚拿起一个西红柿，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磐石'没有专利。任何农民，只要愿意用最自然的方式耕种，都可以得到技术支持。\"
\"这不可能！\"汤姆逊博士猛地站起来，\"没有企业会放弃这样的利润！\"
江屿从筐底取出一个布袋，倒出几粒麦种在桌上：\"利润？我们要的是这个——\"他指尖轻点，麦种突然冒出嫩绿的芽尖，\"——让种子长成它该有的样子。\"
联合国代表们瞪大了眼睛。这简单的动作，比任何数据、报表都更有服力。
\"可是...\"金发女翻译还想什么。
\"开饭喽！\"王大娘突然吆喝一嗓子，端出一大盆刚出锅的槐花馒头，\"有啥话，吃饱了再！\"
热气腾腾的馒头摆在联合国徽章旁边，形成奇妙的对比。陈立诚第一个伸手拿起一个，狠狠咬了一口，槐花的清甜在口中绽放。他眼眶突然红了：\"就是这个味道...四十年没吃过了...\"
其他代表见状，也纷纷拿起馒头。食堂里只剩下咀嚼声和满足的叹息。
汤姆逊博士口啃着馒头，突然：\"我父亲是农场主...他种的玉米，从来没这么香过...\"
\"因为缺了这个。\"王大娘指了指灶台，又指了指心口，\"火候，和心思。\"
饭后，陈立诚独自留下，和苏晚、江屿坐在食堂后院的老槐树下。夕阳西沉，树影婆娑。
\"实话，\"陈立诚叹气，\"来之前，我们准备了无数方案，想服你们共享技术。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苏晚把一杯槐花茶推给他。
\"是啊。\"陈立诚苦笑，\"华尔街那群人，跟我晚屿集团多么冷酷，多么垄断...\"
江屿看着远处试验田里劳作的农民：\"华尔街不懂土地。\"
一只麻雀落在桌上，蹦蹦跳跳地啄食着馒头渣。陈立诚看着这生灵，突然问：\"为什么？为什么愿意无偿分享？\"
苏晚和江屿对视一眼。
\"陈总干事，\"苏晚轻声，\"你记得刚才吃的豆角是什么味道吗？\"
\"记得，像我母亲做的。\"
\"那就够了。\"苏晚站起身，\"'磐石'不是技术，是回家的路。\"
夜幕降临，联合国车队离开时，每辆车的后备箱都塞满了槐花馒头、新鲜蔬菜和一包包沉甸甸的种子。陈立诚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中逐渐远去的磐石基地，突然对秘书：\"取消明所有会议。\"
\"啊？那华尔街的代表...\"
\"告诉他们，\"陈立诚咬了一口馒头，\"想要谈粮食，先学会种地。\"
秘书目瞪口呆地看着总干事像个孩子一样大口吃着馒头，嘴角还沾着槐花馅儿。后座上，那袋麦种在月光下，似乎泛着淡淡的、生机勃勃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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