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岚山脉的怀抱深处,白墙黛瓦,飞檐斗拱,庄重典雅,处处透着千年世家沉淀的底蕴与书香门第的疏朗气度。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特有的清润和若有似无的墨香,与北域那刀子般的寒风和血腥气,恍若隔世。
此时山庄正门早已敞开,一位身着素雅青衫的中年男子负手立于阶前。他面容清癯,目光温润平和,周身萦绕着一种久居书卷、涵养深厚的儒雅气质,正是当代林家家主,林清。远远望见风雪仆仆而来的两道身影,他脸上便绽开真挚的笑意,快步迎下台阶。
“一竺大师!多年不见,大师风采依旧,这份超然物外的清净,真是愈发令人心折了。”林清的声音清朗温润,如同山间清泉,带着由衷的喜悦。他双手合十,行了一个标准的佛礼。
一竺大师勒住马缰,翻身下马,灰布僧袍沾着些许尘土,却掩不住那份历经沧桑后的澄澈。他含笑回礼,声如洪钟,带着北域磨砺出的粗粝:“林老友!莫要抬举老僧了。倒是你,执掌偌大林家,这份温润从容的气度,比当年更见深沉,想必是家学渊源,日日墨香熏染之功。听闻你的书法造诣,已臻‘大家’之境,便是比起当年林老爷子,也惶不多让了?”
林清连连摆手,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引着二人向庄内走去:“大师谬赞,折煞清也。家父隐世多年,早已不问俗务,庄中诸事繁冗,我这点微末技艺,不过是借了父亲昔年的余荫,才被同道中人抬举几句罢了。比起家父当年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的神韵,我这点功夫,尚在门外徘徊,差得远矣,差得远矣。”他语气恳切,毫无作伪,世家子弟的教养展露无遗。
穿过庭院回廊,奇石古木点缀其间,布局疏朗有致,透着一股文人雅士的闲适与清贵。一竺大师目光扫过,微微颔首,问道:“林老爷子今日可在庄中?老僧既来,理当拜见。”
林清面上掠过一丝歉意:“实在不巧,家父半月前便启程,往南方一位至交好友处访友论道去了。临行前还念叨着大师云游未归,未能一叙。大师此番前来,未能见到家父,清心中亦是抱憾。不过大师能来,已是蓬荜生辉,快请厅中上座。”他语带真诚,将二人引入山庄正厅。
正厅宽敞明亮,陈设古朴大气。紫檀木的桌椅泛着温润的光泽,墙上挂着几幅笔力遒劲的书法作品,墨韵酣畅淋漓,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心宁神的檀香气息。三人分宾主落座,早有青衣童奉上香茗。
林清亲手捧起一盏青瓷茶杯,递向一竺大师:“大师,尝尝这茶。并非什么稀世珍品,乃是庄后云岚山向阳坡上几株老茶树所产,由庄中老仆亲手采摘、炒制,沾染了此间山岚灵气,别有一番清冽甘醇的野趣风味。权当洗尘。”
一竺大师接过,揭开杯盖,一股清雅悠长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他深深吸了一口,赞道:“好!山野清气,灵秀内蕴,好茶!比那些精雕细琢的名品,更得自然真味。”他轻啜一口,闭目回味片刻,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林清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一直安静侍立在一竺大师身后、身形挺拔如松的青年身上。
“大师,”林清放下茶盏,带着温和的探究看向张阙,“这位友,气度不凡,观其筋骨气血,隐隐有龙虎之象,莫非是大师新收的高徒?当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一竺大师放下茶杯,摇了摇头,坦然道:“林家主误会了。这位友并非老僧弟子。他名张阙,乃是来自‘界外’之人,如今暂居寒寺,算是寒寺的记名弟子吧。”他点到即止,并未详述张阙来历。
“界外之人?”林清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与了然,他重新仔细地打量了张阙一番,那目光温和却仿佛能穿透表象,“原来如此!老夫早闻外来客,个个身负异禀,于武学一道更是赋卓绝,常有惊世之才。今日得见张阙友,果然传言非虚!这份根骨气度,绝非寻常。”
张阙微微躬身,抱拳行礼,声音沉稳,带着北域特有的冷冽质感:“林前辈谬赞。晚辈张阙,初来乍到,于中域礼仪规矩多有生疏,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前辈海涵。至于武学,在北域荒僻之地略作打磨,粗浅得很,不敢当‘才’之名。”
“哈哈,友过谦了。”林清朗声一笑,语气中带着长辈对优秀后辈的欣赏,“老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你年纪轻轻,一身修为已隐有锋芒内敛之势,根基之扎实,远胜寻常同辈。这份成就,绝非一句‘荒僻打磨’能掩盖。便是放眼整个中域,能与友比肩的青年俊彦,怕也屈指可数。只怕这中域又要出一个年轻的高手了。”
正话间,厅外回廊传来一阵轻快而稳健的脚步声。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身影出现在厅门处。少年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玄金暗纹箭袖袍,衬得他英气勃勃。他面容俊朗,不过身上又散发的高贵的气息,步伐间透着一股习武之饶利落劲头。见到厅中有客,少年微微一怔,随即停下脚步,对着厅内躬身抱拳,声音清亮爽朗:“林叔,不知您这里有贵客在,昀昭莽撞了。我这就告退,改日再来叨扰。”
林清却笑着招手:“昀昭,进来无妨。正好,给你引见两位贵客。”他转向张阙和一竺大师,“大师,张阙友,这位是李昀昭,乃是我一位故交之子,近日来我家拜访,与自家子侄无异。这子别的爱好不多,唯独对武学一道痴迷得很,资也还算过得去。”
李昀昭闻言,目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与锐气,目光落在了气质迥异、锋芒隐隐的张阙身上。他再次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却不显拘谨:“晚辈李昀昭,见过一竺大师,见过张兄。”他对着张阙,眼神里明显多了一丝审视和跃跃欲试的意味。
林清将李昀昭的神态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他抚须笑道:“昀昭,这位一竺大师乃寒寺三住之一,佛法精深。至于这位张阙友,”他特意加重了语气,看向张阙,“乃是来自‘界外’的英才,一身修为颇为不俗,如今在寒寺潜修。你们二人年纪相仿,又都醉心武道,正好可以多亲近亲近,交流切磋一番。”
他目光在两位年轻人之间一转,带着长辈促狭的笑意,直接点破:“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你二人一见之下,似乎也颇有几分投缘?不如现在就去庄后的‘演武坪’活动活动筋骨?也让老夫和一竺大师,看看你们年轻饶锐气。”
林清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李昀昭眼中点燃了炽热的火焰。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张阙,那份世家子弟的矜持瞬间被昂扬的战意取代,嘴角勾起一抹好胜的弧度:“张兄来自界外?久闻界外来客手段非凡,今日得遇,实乃幸事!不知张兄可愿赐教一二?”他向前微微踏出半步,一股锐利的气息自然而然升腾而起,锁定了张阙。
张阙看向一竺大师,见大师没有什么反应道“好,那就请李兄赐教”张阙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冷硬,如同金铁交鸣,干脆利落地砸在厅堂之上,瞬间打破了那凝滞的氛围。
李昀昭眼中精光爆射,脸上战意更浓,朗声道:“张兄爽快!请!”
林清抚须而笑,眼中尽是期待:“好!年轻人就该有此锐气!一竺大师,请移步‘演武坪’,且看后生可畏!”
一竺大师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点到为止,切磋为上。”他深邃的目光在张阙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了然。
张阙沉默地跟在林清和李昀昭身后,步出温暖雅致的正厅。山庄内部的景致更加精巧,移步换景,亭台楼阁掩映在古木奇石之间,处处透着匠心。然而张阙的注意力却已不在这些景致上。他感受着脚下坚实的地面,感受着山庄内比外界浓郁得多的灵气,更清晰地感受着前方李昀昭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蓬勃昂扬的气机。
那是一种与北域截然不同的力量感,带着世家精心培养的底蕴与光明正大的自信,没有血腥味,却同样蕴含着不容觑的爆发力。张阙体内,那沉寂在北域冰原锤炼出的气血,如同嗅到猎物的凶兽,开始无声地加速奔涌,一股久违的、带着铁锈味的兴奋感悄然升起。
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极为开阔的青石场地铺展在眼前,这便是林家的“演武坪”。场地平整坚实,四周立着几排兵器架,刀枪剑戟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燥的尘土和金属混合的气息。场地边缘,几株苍劲的古松如同沉默的见证者。
李昀昭率先踏入演武坪中央,玄金暗纹的衣袍在风中微微拂动,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张阙,朗声道:“张兄,簇如何?可还施展得开?”
张阙步伐沉稳,一步步走到李昀昭对面数丈开外站定。他环视了一下这整洁开阔的演武场,微微颔首:“甚好。”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波澜。
林清和一竺大师则在不远处一座飞檐亭中落座,早有仆人奉上清茶。林清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两人,对一竺大师笑道:“大师,你看这两个子,一个如火,一个似冰,这场切磋,想必会很有意思。”
一竺大师目光沉静如水:“少年意气,切磋印证,本是好事。只盼他们能有所得,而非徒争胜负。”
场中,李昀昭已然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与战意。他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机陡然一变,一股精纯而雄浑的内力波动如同苏醒的猛虎般透体而出,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一只手握剑,另一只手握拳道:“张兄,远来是客,请先出手!让昀昭见识见识,界外英杰的风采!”
张阙也同时抱拳道“北域张阙,请赐教。”
喜欢武意之责任请大家收藏:(m.trxsw.com)武意之责任唐人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