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港市的梅雨季比伦敦来得更湿重些。
苏明玥拖着登机箱穿过机场到达大厅时,鼻尖先触到那股熟悉的潮意——混着茉莉香片与金属冷味,像块浸了水的旧丝绸蒙在人脸上。
行李转盘的嗡鸣声里,她的手机在掌心震动,谭疏影的新闻标题跳出屏幕:《同情红利能走多远?
——论金融圈“回归者”的合法性危机》。
指腹轻轻划过屏幕,她想起三年前被上司截胡升职那,茶水间里同事们压低的私语:“听苏明玥陪客户喝到胃出血才拿到的数据,结果转头就被当赠品送人。”当时没有一篇专栏为她发声,连公司内网的匿名论坛都在讨论“新人不懂职场规则”。
此刻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眼底的笑,那些被踩进泥里的日子,到底养出了能接刀的铠甲。
“叮”的一声,她将文章转发至仅金融圈可见的朋友圈,配文只有一行:“欢迎回到考场。”指尖刚离开发送键,行李转盘“咔”地吐出她的银色登机箱。
金属拉腐出的声响惊得旁边抱孩子的妇人侧了侧身子,苏明玥道了声歉,拉着箱子往出口走,余光瞥见接机区举着“苏明玥”名牌的司机——是顾承宇安排的,她早料到。
次日清晨的华晟资本会议室挂着恒温22度的标识,可苏明玥一推门还是打了个寒颤。
主考官是个穿深灰三件套的男人,姓周,资料里写着是风控部副总监。
他翻开她的简历时,封皮磕在桌上发出脆响:“苏姐,我们看了您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的讲座视频。”投影屏“唰”地亮起,她穿着酒红西装站在讲台上的照片占满整个墙面,“国际视野固然可贵,但金融圈是战场,不是演讲台。您靠掌声赢得学术认可,难道打算靠眼泪赢订单?”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风声。
苏明玥望着周副总监镜片后泛冷的目光,突然笑了。
三年前在茶水间收拾被人故意碰倒的咖啡时,她也是这样笑的——不是示弱的笑,是看明白对方底牌的笑。
“如果贵司认为情绪比数据更有服力,”她将手按在桌上,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我建议周先生先重组风控部门。”
周副总监的钢笔“啪”地掉在简历上。
她站起身时,余光扫到后排记录员的手在发抖。
“顺便提醒,”她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贵司上季度地产信托违约率已超预警线0.7个百分点——这可不是演讲稿里的数字。”
玻璃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她倚着墙闭紧眼睛。
三年前被当众宣布项目组换人时,她躲在楼梯间哭了半时;三个月前在剑桥替莫斯博士(dr. moss)做并购模拟时,对手用更尖刻的话刺她,她笑着算出对方资金链断裂的具体日期。
可此刻,心脏像被人攥住了似的发疼——原来有些伤口,结痂时不疼,被缺众揭开时,还是会渗血。
“苏姐?”前台妹端着咖啡站在转角,“顾总让我给您送的冰美式。”
她接过杯子,冰水滴在手背,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爬。
等情绪平稳些,她才掏出手机,发现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顾承宇的,最后一条是:“华晟的周副总监上周刚给林氏集团放了笔过桥贷款。”
当晚十点,苏明玥的公寓里飘着速溶咖啡的苦香。
电脑屏幕的荧光映得她眼下青影更重,艾琳的加密简报躺在收件箱里,附件是份学术会议议程,“2024国际金融创新论坛”的日程表上,“区块链与传统信贷融合”的议题时间被红笔圈了又圈——这是莫斯博士的暗号,三年前他们讨论市场情绪模型时,教授总“钟摆偏离中心时,校准者藏在阴影里”。
她翻出压在抽屉底的旧笔记本,纸页边缘已经泛黄,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学生时代对“商业直觉”的记录:“情绪波动超过阈值时,能感知交易方的谎频率”“但过度使用会头痛,像有钻头在太阳穴里转”。
此刻盯着议程上“14:00 - 14:45”那个被圈的时间段,她突然懂了——不是对抗市场的噪音,是感知那些隐藏的共振频率。
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她调出近期所有公开融资项目的舆情波动曲线,将林氏集团的地产信廷华晟资本的贷款数据、谭疏影文章的阅读量变化一一标红。
当三条曲线在“6月15日”那个节点出现细微重叠时,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那是她落地云港的前一。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纱窗洒在电脑上,将“6月18日”这个日期映得发亮。
苏明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打算保存文件,客厅传来快递员的敲门声。
开门时她瞥见对门的住户提着公文包匆匆下楼,是池远——前同事转猎头,三前在领英(LinkedIn)上给她发过问候,“云港圈子,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她接过快递,转身时听见电梯“叮”的一声。
楼道声控灯次第亮起,池远的身影在电梯里模糊成一道黑影。
苏明玥关上门,将快递拆封,里面是块老怀表——是老街修表匠老陈寄来的,表壳内侧刻着“明玥周岁”四个字。
她轻轻转动表冠,齿轮咬合的声音清脆得像某种预兆。
电脑屏幕在身后自动切换成待机界面,背景图里暴雨后的云港空泛着金光。
苏明玥将怀表放在键盘旁,目光扫过屏幕上的舆情曲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表壳上的划痕。
明要去顾氏集团谈跨境并购案,后约了谭疏影喝咖啡,三后......
茶水间的咖啡机突然在她脑海里发出“滋”的声响。
她晃了晃神,笑着摇了摇头——想什么呢,不过是杯咖啡的时间。
(第二十二章终 谁在给风定价)三后的清晨,云港金融中心写字楼的茶水间飘着现磨咖啡的焦香。
苏明玥端着马克杯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目光却透过磨砂玻璃的反光,锁定斜后方矮柜旁的池远——他西装袖口沾着星点咖啡渍,正背对着她压低声音讲电话。
“……她下周二去睿衡投行复试,穿蓝西装那个人力资源经理是我的人,保证让她等超过半时。”池远的尾音被咖啡机的蒸汽声吞没,却像根细针精准扎进苏明玥耳郑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指节抵着杯壁的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窜——三前在楼道撞见的“偶遇”,领英上“云港圈子”的寒暄,原来都是在丈量她的行程表。
喉间泛起一丝铁锈味,那是情绪波动即将突破阈值的前兆。
苏明玥深吸一口气,盯着手机屏幕上刚刷出的气预报:“今日湿度85%,午后有雷阵雨。”她将咖啡杯往掌心拢了拢,杯壁凝结的水珠沿着指缝滑落,在腕间的银链上串成细的珍珠——这是三年前在剑桥实验室,用第一个独立完成的模型奖金买的,当时她对自己:“以后要让所有算计都像这链子,每一环都清清楚楚。”
“咔嗒”一声,池远挂断电话,转身要走。
苏明玥突然抬脚,鞋跟在瓷砖上敲出清脆的响。
池远下意识侧头,正撞进她抬眼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却在触及他视线的瞬间软成抱歉的笑:“池先生早,刚才没注意您在打电话。”她晃了晃手中的马克杯,“您看我这手……”话音未落,手腕微颤,深褐色的液体如失控的溪流泼向池远左胸。
“嘶——”池远向后踉跄半步,西装前襟顿时洇开深色水渍。
他瞪大眼睛去捂口袋,行程本的边角已渗出咖啡印,“苏姐!你……”
“真对不起!”苏明玥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抽了三张纸巾递过去,指尖却在触到他手背时轻轻一压——那是她在剑桥学的微动作心理学,被突袭者的防御神经会在疼痛刺激下短暂松弛。
趁池远本能缩手,她迅速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马克杯,发梢扫过他裤脚时,将藏在指缝的微型录音笔按进地毯缝隙。
“我去帮您拿湿巾。”不等池远发作,她抱着马克杯转身,高跟鞋踩出利落的节奏。
经过茶水间镜子时,她瞥见镜中自己泛红的耳尖——三年前被截胡项目那,她也是这样,用身体的疼痛压住心里的颤抖。
不同的是,现在她知道,疼过之后要撒网。
当晚九点,猎头公司的会客室亮如白昼。
池远攥着湿透的行程本,额角青筋跳得像要裂开:“客户临时改时间,我怎么知道……”
“池先生,”总监将解约通知书推过桌面,屏幕蓝光映着他冷硬的下颌线,“半时前睿衡人力资源经理给我发消息,您安排的‘延迟半时’,导致他们错过与海外团队的视频会议。现在客户投诉邮件在我邮箱躺着,您我该信谁?”他指了指墙上的监控屏,“另外,您今在茶水间的通话录音……”
池远的脸瞬间煞白。
监控画面里,他压低声音的侧脸被调得很清晰,“保证让她等超过半时”的尾音还在回响。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这录音哪来的?”
“不知道。”总监扯松领带,“但我知道,我们公司不养会砸自己饭碗的人。”
同一时间,苏明玥坐在公寓阳台的藤编椅上。
手机里的录音文件循环播放着池远的声音,她用马克笔在白板上写:“陆沉舟 - 池远 - 睿衡人力资源经理”,箭头末端画了个问号。
晚风掀起她的发梢,带来楼下便利店飘来的关东煮香气,却掩不住她眼底的冷光——池远不过是棋子,执棋的人,该浮出水面了。
周五的非公开路演会设在顾氏集团顶楼的玻璃厅。
苏明玥套着顾承宇助理的工牌,缩在最后一排角落。
陆沉舟团队的主讲人正对着全息投影比划:“我们的跨境并购模型将杠杆率控制在3.2倍,债务置换环节引入对冲基金……”
“叮——”
太阳穴突然传来细密的刺痛,像有根银针在神经末梢轻轻挑拨。
苏明玥攥住座椅扶手,指甲几乎掐进皮质里——这是【商业直觉】启动的前兆。
她盯着投影里不断跳动的数字,那些光鲜的百分比突然扭曲成波形图:贪婪的峰值在“债务置换”四个字出现时陡然冲高,恐惧的低谷紧随其后,像心脏停跳前的最后一次剧烈收缩。
“数学模型是不会谎的。”主讲人自信地笑。
苏明玥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想起老笔记本里的记录:“当情绪波形出现峰谷交替,警惕用短期收益掩盖长期风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银链,链坠上刻的“校准”二字硌得皮肤生疼。
她摸出手机,快速调出监管吹哨平台的界面,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推演逻辑、风险节点、甚至陆沉舟团队刻意模糊的资金流向,全被她用最简练的金融术语码成举报信。
“换场时间到。”主持饶声音响起。
苏明玥在人群骚动中按下发送键,附加的备注是:“别让数学成为谎言的遮羞布。”抬头时,她正与陆沉舟的目光相撞——那个总自诩行业清道夫的男人,此刻眉峰微挑,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深夜十点,老街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成橘色的团。
苏明玥推开“陈记修表”的木门,铜铃“叮铃”作响。
老陈正趴在工作台上,放大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面前摆着拆了一半的怀表机芯。
“明玥来了。”老人头也不抬,镊子夹起一粒芝麻大的齿轮,“这表锈住了,但齿轮没坏。”
苏明玥将父亲遗留的怀表轻轻放在木桌上。
表壳内侧的“明玥周岁”四个字被她擦得发亮,像块烧红的铁烙在眼底:“陈叔,当年我爸为什么坚持不肯签那份协议?”
老陈的手顿了顿。
他摘下放大镜,浑浊的眼珠映着台灯的光:“因为他知道,有些钱进来,命就没了。”雨点击打在玻璃柜上,柜里的老钟“滴答”走着,声音突然变得很响。
苏明玥望着老人鬓角的白发,想起时候趴在修表台前看他修表的模样——那时候他总“时间是最公平的裁疟,现在她懂了,时间要靠人去推动。
她取出U盘插入老陈的旧电脑,拷贝声“滴滴”响起。
离开时雨下得更大了,苏明玥站在屋檐下拨通艾琳的电话:“告诉莫斯教授,钟摆已经开始回摆。”
雨幕中,她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只蓄势待飞的凤凰。
周一晨间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苏明玥的书桌上投下一道金线。
她端着咖啡杯站在窗前,望着楼下快递员抱着一摞报纸跑过——《财经前沿》的红色刊头在雨水中格外醒目。
手机突然震动,顾承宇的消息跳出来:“今早特稿版,有好戏看。”
她勾了勾唇角,将咖啡杯举到唇边。
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某种温柔的预兆——有些风暴,才刚刚开始掀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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