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湿冷的风。
苏明玥握着密封袋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才伸手去接——高队的指节上有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茧子。
袋子碰到掌心的刹那,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闷响着撞在肋骨上。
“总部要销毁的是删减版。”高队摘下帽檐滴着水的帽子,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满是咖啡渍的地砖上。
“七楼走廊的监控摄像头,刚好能拍到周曼卿的助理进入资料室的时间。”他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着什么。
“三年前,我女儿遭遇校园霸凌,监控也‘意外’坏了。有些事,看着像是意外,其实是有人在掩盖真相。”
苏明玥的指甲陷入密封袋的塑封边缘。
袋子里的录像带泛着冷光,她能清晰地看到标签上手写的日期“2023.09.15 14:00 - 16:00”——那正是她被污蔑篡改数据的关键时段。
监控里应该记录着周曼卿的人如何调换她的 U 盘,应该有那个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如何在她去茶水间时靠近她的工位,袖口沾着的墨渍在监控里应该是一块刺眼的深褐色。
“谢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三年来无数次在深夜复盘的画面,突然有了具体的载体。
“需要我做什么?”
高队把帽子重新戴回头顶,雨水在帽檐下形成细密的水帘:“不用。”他转身时,冲锋衣的下摆甩起水珠。
“你只要让该看的人看到就校”
玻璃门闭合的轻响中,苏明玥捏着密封袋冲进后巷的员工休息室。
空调吹得她后颈发凉,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戳着——阿 Ken 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凌晨三点的“频谱图分析已完成”,她输入“有完整监控,需要帧级对比”,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
“收到。”阿 Ken 的消息带着熟悉的机械音。
“两时后给你时间戳报告。”
苏明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四十。
她扯下围裙搭在椅背上,玻璃门映出她泛着青黑的眼尾——昨晚只睡了两时,但此刻血管里流淌的不是疲惫,而是燃烧的兴奋。
上午九点,阿 Ken 的邮件准时弹了出来。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分镜图:14:12,周曼卿的助理林芸抱着一摞文件走进资料室;14:15,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备注:疑似恒信法务部张姓实习生)在她工位前驻足,袖口的墨渍在 14:16:03 的特写帧里清晰如疤;14:18,她自己端着咖啡杯从茶水间回来,而工位上的 U 盘已经换了位置。
“完美。”她低声道。
鼠标右键保存的瞬间,手机在桌面震动——是徐莉的短信:“老地方,五点。”
城市图书馆的地下还书箱藏在东侧楼梯间,苏明玥踩着五点整的钟声到达时,暮色正透过高窗斜切进来,在水泥地上铺了一层模糊的金色。
还书箱的金属门结着薄灰,她戴上手套拉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财务报表分析实务》静静地躺在里面。
书页翻动时,U 盘“咔嗒”一声掉在掌心。
她快速翻到夹页处,泛黄的便签纸上是徐莉的字迹,比三年前离职时的“加油”更潦草:“周总只要压住苏明玥,合并案就能过审。陈哲抄材料时被我撞见,他这是‘为了大局’。”
“大局。”苏明玥把便签纸按在胸口,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三年前评审会上,周曼卿用“数据偏差”将她的方案踩进泥里;三年后她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偏差,是有人怕她的方案动了某些饶蛋糕。
回到公寓时,已经全黑了。
书桌上摊开着监控报告、U 盘里的扫描件,还有秦澜在沙龙上提问的频谱图。
她打开一个新文档,在标题栏输入《关于“滨海艺境”项目信息披露完整性核查建议》,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第一行字:“近日,有从业者注意到‘滨海艺境’项目在抵押合同披露中存在关键信息缺失……”
当她在文中引用“某资深投资人曾在公开沙龙中质疑‘三个甲方的权利边界是否清晰’”时,电脑右下角弹出邮件已发送的提示。
她盯着抄送列表里的“澜山资本官方邮箱”,突然想起凌晨频谱图上秦澜被抑制的情绪曲线——那个在评审会上唯一没有否定她的女人,此刻应该收到这封“建议函”了吧?
手机在此时亮起,屏幕上是未读邮件提醒:“澜山资本 - 秦澜已阅读您发送的邮件。”
苏明玥关掉电脑,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她望着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忽然笑了——三年前她像只被踩进泥里的虫子,现在她要让所有人看看,虫子蜕皮时,到底能挣断多少根锁链。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一条新短信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明早九点,澜山资本。”发件人显示“秦澜”。
苏明玥握着手机的手在床头柜上轻轻一叩,秦澜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玻璃上的水痕像被擦乱的泪痕,倒映着她微扬的嘴角——这通电话来得比她预想得更早,却在情理之郑
“你很聪明,把我拉进了你的战局。”秦澜的尾音带着点沙哑,像是深夜翻了无数份财报后的疲惫,又藏着丝若有若无的欣赏。
苏明玥垂眸盯着床沿皱起的被角,指腹摩挲着手机壳上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那是三年前被周曼卿当众摔碎的手机,她用胶水粘了十七次才勉强能用。
“我只是陈述事实。”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银器,“如果您觉得被冒犯,可以起诉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有三十秒。
苏明玥数着床头闹钟的滴答声,数到第二十七下时,秦澜突然低笑一声:“明下午三点,我会出现在《财经前沿》直播现场,谈谈我对某些‘创新项目’的看法。”
忙音响起的瞬间,苏明玥把手机按在胸口。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肋骨,一下比一下有力——秦澜这不是妥协,是把“质疑”变成了“宣言”。
那个在沙龙上用频谱图暗示她“数据链有缺口”的女人,终于从幕后走到了聚光灯下。
焦点转换: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红光一闪,显示22:17——同一时刻,二十公里外的恒信大厦38层,周曼卿捏碎邻三只咖啡杯。
“监控?谁他妈允许调阅的!”她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碾过满地碎瓷,珍珠耳钉在吊灯下晃出刺目的光,“高队?那个只会在走廊里巡逻的老古董?”公关总监林浩缩着脖子递上平板,屏幕里是金融论坛首页的热帖:《滨海艺境抵押合同疑云:是谁捂住了七楼的眼睛?
》,转发量已经破十万。
周曼卿的指甲在平板边缘抠出白印。
三年前她就是用这招把苏明玥踩进泥里——买通实习生篡改数据,买通评审“新人经验不足”,买通媒体写“职场新人情绪失控”。
可这次不一样,那个被她踩成虫子的女人,居然搞到了监控、联合了匿名大V、甚至勾搭上了秦澜。
“律师函!”她抓起桌上的文件夹砸向林浩,“今晚必须发!告他们诽谤、侵犯隐私,把转载量最高的前十个账号全列上!”林浩抱着头后退两步,却见她突然顿住,眼尾的细纹因冷笑而扭曲:“还有陈哲。”
焦点转换:陈哲的书房台灯在凌晨一点十七分突然熄灭。
他摸黑翻出备用灯泡,指尖却在摸到相框时顿住——照片里穿米色毛衣的姑娘正踮脚给他戴生日帽,是刚入职时的苏明玥。
“如果你还想保住职位,就去写一篇《致昔日同事情》的文章,她是偏执狂,毁了你前途。”周曼卿的声音还在耳边炸响。
陈哲盯着电脑文档里的标题,钢笔尖在“偏执狂”三个字上戳出个洞。
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是苏明玥把发烧的他背去医院;是她替他挡下周曼卿的辱骂,“新人需要成长时间”;是她在他篡改数据时红着眼“这样会害了项目”,却在他被周曼卿威胁时,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
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渍。
陈哲突然扯过草稿纸,钢笔在纸上划得飞快:“我曾以为她是软弱的,直到发现她才是唯一清醒的人。”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对着台灯吹了吹墨迹,掏出手机拍下照片——收件人是徐莉,备注是“当年那杯放了三颗方糖的咖啡,我欠她一句对不起”。
焦点转换:阁楼的木楼梯在凌晨两点零五分发出吱呀轻响。
苏明玥赤着脚踩过凉丝丝的地板,电脑屏幕的蓝光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影。
“破茧”文件夹的图标在鼠标下泛着冷光。
她点击右键,删除【猎物名单】时手指没抖——那里面曾列着周曼卿、林芸、甚至当年那个递黑材料的实习生。
现在她新建文档,命名为【破局者联盟】,光标依次落下三个名字:徐莉(带着实物证据的前同事)、高队(递来监控的安保主管)、秦澜(主动走进直播的投资人)。
“我不是要爬进你们的世姐。”她对着屏幕轻声,风从开着的窗户灌进来,掀动桌上的便签纸——是徐莉今晚发来的消息:“陈哲的草稿我收到了,他当年的U盘是被人塞到他抽屉的。”闪电在远处劈开夜空,照亮她眼里跳动的光,“我是要让它重新洗牌。”
床头闹钟的指针缓缓挪向十二点。
苏明玥合上电脑时,窗台上的绿萝叶尖还挂着雨珠,在月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
她躺回床上,盯着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突然笑了——三年前她数着秒等亮,现在她盼着快些亮。
清晨六点的光漫过窗棂时,“半糖咖啡”的百叶窗还拉着。
苏明玥坐在阁楼书桌前,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写着“直播应对方案”,钢笔尖悬在“秦澜”两个字上方,窗外传来第一声麻雀的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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