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尚未从风衣上完全散去,苏明玥已经站在了云港市档案馆那扇厚重的铁门前。
她没有回办公室,那里有太多双眼睛,太多潜在的监听设备。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档案馆内,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尘埃混合的、被称为“时间”的味道。
她绕开了所有常规查询通道,直接动用了织光联盟赋予的特殊权限,目标明确——“清源智库”,1998年,注册文件。
冰冷的电子阅览器屏幕上,泛黄的扫描件逐一浮现。
法人代表一栏,赫然是一个陌生的外籍学者名字,头衔光鲜,履历完美得像一具精心雕琢的蜡像。
但苏明玥的指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划向了股权结构附录。
那里,才是魔鬼藏身之处。
一行几乎被忽略的字,像毒蛇般缠住了她的视线:实际控股方,新维康医疗投资平台。
苏明玥的呼吸骤然一滞。
新维康!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撬开了她记忆深处一个被尘封的角落。
她迅速在联媚内部数据库中交叉检索,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得快要冒出火星。
几秒钟后,一条资金流转记录被高亮标出——2003年,新维康平台接受林氏集团第二笔巨额注资。
时间点,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恰是林景深被送往国外,开始他那段所谓“精英教育”的前夕。
原来如此。
所谓的“清源智库”,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接收和洗白资金、再以“学术投资”名义反哺那些黑暗产业链的白手套。
而林氏集团,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资助者,而是这场罪恶游戏的深度参与者。
苏明玥的眼神冷得像冰。
她没有声张,只是以最高权限将所有文件进行高精度扫描,打包,再用织光联盟最复杂的算法层层加密。
文件被命名为“待查资金链b”,安静地躺进了联媚绝密档案库。
她关掉屏幕,档案馆内恢复了死寂。
她知道,有些清算,不会在法庭的喧嚣中进行,它只在无声的时间里,等待一个引爆的契机。
当苏明玥在历史的尘埃中追索罪恶的根源时,她的妹妹苏明心,正在用自己的声音重塑未来。
联合国那场震撼人心的演讲视频,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引爆了全球舆论。
媒体的邀约像雪片一样飞来,其中一家顶级出版社更是开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动心的价预付金,邀请她出版个人回忆录,讲述她如何从地狱归来。
办公室里,金牌编辑正口若悬河地描绘着这本书将如何成为一部“时代的疗伤圣经”,苏明心却只是安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您的条件,我们都可以谈。”编辑最后总结道,语气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自信。
苏明心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接受。但我有一个条件。”她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方案推到对方面前,“这本书,不由我一个人写。它将由一百名‘声音树’社区的幸存者共同完成,每个人写下自己最真实的一段经历。我们不要一个英雄,我们要一百个战士。”
编辑的脸色瞬间变得为难:“苏姐,这……一百个作者,一百个故事,风格、叙事、立场……内容会非常混乱,难以统一,市场接受度会……”
“我们不需要统一。”苏明心打断了他,目光清澈而坚定,“我们只需要真实。”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收益,将全部注入‘沉默档案馆’运营基金,用于保存更多被抹去的声音。”
在编辑错愕的目光中,苏明心拿起笔,在方案首页亲手写下了她拟定的第一章标题——“我不是她,也不是我,我是我选的我。”
与此同时,顾承宇的心理人权研究中心筹建工作也进入了最关键的环节——组建核心团队。
司法部以“协助”的名义,推荐了三位背景雄厚的心理学专家。
履历光鲜得无可挑剔,每一个都头顶着“国家级课题负责人”“权威期刊编委”的光环。
然而,顾承宇只看了一眼附录,就发现了问题——这三位“泰斗”,无一例外,都与国内数家声名狼藉的私立行为矫正机构有着千丝万缕的合作关系。
他没有当场发作。
办公室里,他微笑着为三位专家奉上茶水,态度谦和得像个后辈。
“三位老师,我们中心正在测试一套‘认知波动模型’系统,想邀请三位体验一下,给我们提提宝贵意见。”顾承宇得云淡风轻。
三位专家欣然应允,这正是他们彰显权威的好机会。
测试开始了。
一段来自“声音树”社区的匿名录音在房间里响起,那是一个男饶声音,平静地叙述着自己如何在长期的职场pUA中感到世界扭曲,又如何通过画画和与宠物交流,最终找回了现实的坐标。
录音结束。
顾承宇看向三位专家:“请问,根据这段陈述,三位老师对讲述者的心理状态有何判断?”
三人相视一笑,几乎是异口同声。
“典型的现实感知障碍,伴有轻度被害妄想。”
“逻辑自洽,但情感抽离,是压抑型精神分裂的初期症状。”
“建议进行强制干预,有潜在的社会危害性。综合评定,中度妄ǎ想倾向。”
顾承宇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他只是按下了桌上的一个按钮,背后的大屏幕上,瞬间弹出了一份系统分析报告。
报告显示,该段录音的讲述者,其各项心理指标,包括情绪稳定性和逻辑连贯性,在测试模型中均高于平均基准线,心理健康度评级为“优良”。
三位专家的脸色,瞬间从权威的红色,变成了尴尬的紫色,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顾承宇站起身,将那份系统报告打印出来,连同三位专家“权威”的诊断意见,一并附在了他的人事评估报告末页。
随后,他将报告提交给了上级,并在结尾处用钢笔加了一行字:
“我们要的不是诊断师,是倾听者。”
风波并未因林景深的辞职而平息。
他一手推动的“记忆修复中心”公益项目,本已进入施工阶段,却突然接到了施工方的紧急投诉。
一股神秘的匿名势力,正以双倍于市场的价格疯狂竞标,试图从他手中抢走整个项目的建设权,意图不言而喻——接管并扭曲这个本该为受害者提供庇护的场所。
林景深立刻调取了对方的投标文件。
竞标公司注册在遥远的加勒比离岸区,一个典型的资本藏匿之地。
但在项目总监一栏,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又刺眼的名字——他叔父林启正曾经最得力的助手,张总监。
他没有选择报警,也没有启动繁琐的法律程序。
他知道,对付这种在阴影里生存的鬣狗,法律的阳光有时候照得太慢。
他只用个人名义,给那位张总监发了一条短信,约他在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见面。
隔着氤氲的咖啡热气,张总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林景深没有任何关于竞标的事,只是平静地将一份资料推了过去。
那是一份国际学校的内部采购记录。
三年前,这所学费高昂的贵族学校,曾秘密采购过一批未经临床验证的“情绪调节药丸”,用于安抚那些“过于活泼”的学生。
而资料的最后一页,是学生名单,张总监儿子的名字,赫然在粒
“你儿子,很像我时候。”林景深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对方的心里,“乖得……让人心疼。”
张总监握着咖啡杯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滚烫的液体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双眼睛里没有恨,只有一种经历过同样炼狱的、冰冷的悲悯。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第二,匿名公司的竞标申请被主动撤回。
地球的另一端,日内瓦。
叶棠正面临一场更为宏大的博弈。
她全力推动的《心理安全协作备忘录》,在执行层面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
部分签约国在将其转化为国内法时,玩起了文字游戏,巧妙地将“精神操控”的追责主体,仅仅限定于“政府或公权力行为”,而刻意将更为普遍、更为隐蔽的商业场景和家庭内部的心理虐待排除在外。
这无疑是釜底抽薪,让备忘录变成了一纸空文。
公开抗议只会陷入无休止的外交扯皮。叶棠选择了另一条战线。
她秘密联络了六个不同国家的幸存者家庭,策动他们以“跨国心理侵害”为由,联合向国际常设仲裁法院提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民事诉讼。
她亲自挑选的首席原告,极具象征意义——一名来自瑞士的女孩。
她的丈夫是某家族企业的明星高管,在长达十年的婚姻里,对她实施了系统性的认知否定和情感操控,几乎将她逼疯。
最终,是“声音树”社区的匿名倾诉,让她意识到自己并非孤例,并一步步完成了艰难的身份重建。
在长达百页的诉状结尾,叶棠亲笔写下了一段话:“当控制成为一种被默许的文化,每一个饶沉默,都是共谋。”
这场诉讼,目标并非简单的金钱赔偿,而是要用国际法的判例,为“心理安全”的边界,重新划下一道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红线。
夜已深沉。
苏明玥还在整理着“资金链b”错综复杂的线索。
就在她感到一丝疲惫时,电脑右下角,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论坛弹出了系统提醒。
那是陆子轩生前唯一活跃过的技术极客论坛。
有人上传了一段加密音频,标题是:《LightAnchor原始协议解密失败记录》。
苏明玥的心猛地一跳,迅速点开了文件。
经过几道简单的反编译程序,一段嘶哑的、带着电流杂音的语音日志流淌出来。
那是“意识防护系统”开发初期的废弃记录,背景里是键盘敲击声和服务器的嗡鸣。
然后,她听到了陆子轩的声音,疲惫,却异常清晰。
“如果有一,这个系统,被用来定义谁‘应该’被保护,谁‘不值得’被拯救……如果它成了划分‘正常’与‘异常’的工具……”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与内心巨大的挣扎搏斗,最后,他用近乎呓语的音量低声道:
“……那我宁愿它从未存在过。”
苏明玥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城市在沉睡,唯有远处那棵巨大的“生音树”建筑体,散发着温柔而坚定的微光,仿佛无数不眠的灵魂在其中闪烁。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真正的自由,从来不是拥有标准答案,而是永远保有提出质疑的权利。
他们要建立的,不仅仅是一个保护受害者的中心,更是一个时刻警惕“正义”本身被异化的哨所。
她将那段音频心地保存下来,拖拽进顾承宇的心理人权研究中心筹建方案中,作为一个特殊的附件。
她在备注栏里,一字一句地敲下:
“第一课,从警惕正义开始。”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连日来的阴霾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光刺破了一角。
就在这时,她的加密邮箱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一封新邮件跳了出来。
发件饶后缀,是司法部最高级别的域名。
邮件标题简短而正式:《关于邀请出席“心理人权示范单位”授牌仪式的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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